緋淵宮,是北離宸為子溪安排的住所。正值秋日,一走進宮內,落葉繽紛,環境清幽宜人,尚能感受到置宮人的用心。
北離宸政務繁忙,直到夜晚子溪才收到內侍的宣召,前往他的住處。
在前往鳳闕宮的路上,子溪意外地遇見了百里卿。他身上厚重的戎裝還沒有卸去,子溪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在這里等了很久。
「嫵然見過將軍。」子溪目前還只是沒有名分的宮人,比起一品大將軍,簡直差之千里。
百里卿目不轉楮地看著子溪,那雙眸子里布滿的血絲昭示了這個男人的疲憊與絕望。可是他還是不願意放棄,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意志力讓他等到了現在。他需要一個答復,子溪親口說出來的答案。
「你們先下去。」百里卿朝著子溪身後的兩個宮女說道。那兩個宮女是北離宸賞賜給她的,一個名喚紫蘭,一個名喚秋心,與她一般年紀。
「不必了。」子溪朝著正欲離開的紫蘭、秋心說道。
繼而她又轉向了百里卿,「將軍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她今晚可真美,一身紅色羅裙垂地,秀發高高挽起,就像是一位出塵的仙子。百里卿能想象,她若是淺淺一笑,一定驚為天人。曾經的她可多喜歡朝著他笑啊,可偏偏,如今她的笑對于他卻是那般吝嗇。
第一次,這個無堅不摧的男人,帶著一絲局促、以及萬分的淒楚,囁嚅出了這句話︰「子溪,我就問你一件事,你還愛著我嗎?」
百里卿啊百里卿,到了現在,你關心的還只是我愛不愛你,你又何曾承認過自己的感情呢?
對于不愛我的你,我愛你又如何?不愛你又如何?有什麼區別嗎?
對于愛我的你,我如今已是他人婦,回答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愛。」那邊不愛吧,于他、于自己,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她已經決定了,從此以後,忘卻一切,在北域的皇宮里,平平淡淡地過完她這一輩子,無憂也無愁。
「說得好!卿在這里預祝姑娘承蒙皇恩,寵冠後宮!」
百里卿的眼里有什麼光芒散去了,他咬著牙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孤傲地轉身離開。
「百里卿!」看著他逐漸縮小的背影,子溪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有**讓她不自禁地叫了出來,即便那是在絕然之後。
百里卿慢慢地轉身,將蕭瑟的背影隱去。他看著她,猶帶著希冀。
微風中,子溪的發絲飄拂著,在日暮這個時刻的襯托下,此時此景變得格外得淒楚。
她緩緩蠕動嘴唇,像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將這積蓄已久的話道了出來︰「我愛過一個人,」她頓了頓,看見百里卿墨色的眼珠閃爍了一下,「他曾救過我的命,他還教會了我許多東西;他在我最脆弱的時刻,贈予我白狐裘衣以安慰我的心靈;他曾為了我的一句話,背棄婚約,終身未娶。我愛他,可他卻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背叛了我。不為別的,只為了權勢、為了地位!我始終,比不過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慢,像是垂死的人在用盡最後一口氣吐露。她抬起頭,卷翹的睫毛閃爍著,清澈的雙眼仿佛為一個純潔的嬰兒所有。
「百里卿,至少,我曾經,愛過你。」
回頭,轉身,離開——一切都波瀾不驚。
百里卿看著那抹艷麗的身影,一想到她的美麗將被他人攫取,他就心如刀絞。
他心存不甘,卻無法發作,一切只因自己還不夠強大,還受北離宸的牽制。百里卿只覺得征討南襄是自己做的一個最愚蠢的決定,他為何那般迫不及待呢?若是再等上一些日子,或許子溪就不會離他而去了。
可是,萬事皆有因果。沒有這次的征討,也不會有子溪的獻身,百里卿更不會意識到自己的真心。
百里卿是一個佔有欲極強的人,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只是時機未成熟,總有一天,他會將一切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