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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碎成餃子餡了

一個半時辰後,兩人回到了棺材鋪里,依然周錦走在前面,容肅走在後邊,而與走時不同的是,周錦的身上背著裝滿藥草的竹簍,容肅的肩上,則背著條野狼。

周舟一看,嚇了一大跳,問清來龍去脈後,看著容肅的目光立馬不一樣了,「小白!你太厲害啦!……咦,你脖子上怎麼有血?被狼咬到了嗎?」。

「沒有沒有,額,是的是的。」容肅否定又承認,目光慌亂。

「你讓我看看!」周舟要拉扯他。

容肅趕緊阻攔︰「我沒事,不要看了。」說著,看向周錦,內心忐忑極了。

脖子上的傷,可是她拿刀架在上面造成的。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呢?

是自己說錯了什麼了嗎?還是做錯了什麼?

容肅抿緊雙唇,有些後悔剛才自己隱瞞了一些真相了。可是如果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了,她會不會更討厭自己?畢竟在那個畫面里,他好像殺人了。

想起那個畫面,容肅更加沮喪。

其實這幾天,他的腦海里會晃過很多東西,可都是零零散散難以拼湊起來的,有時候是一件精致的衣裳,有時候是張寫滿了字的紙,有時候,甚至是他一個人站在高樓上望著遠方,但更多時候,是一張張或為驚恐或為厭惡的臉……那些浮現在腦海里的人,他不知道是誰,但他感覺得出,他們都不喜歡自己,害怕自己,在躲避自己。所以他想,原來的自己一定是個壞人,比如說是賊,所以他們才對自己流露出那樣的情緒。可是直到今天腦海里浮現出了殺人的畫面,他才知道,過去的自己只怕是要比賊都讓人討厭。討厭到,如果周舟娘知道了,一定又會毫不猶豫的將他送走!

他不想被送走,所以下意識的選擇的隱瞞。可是看起來,周舟娘還是不高興了,那她會不會又要把自己趕走了?

想著可能的拋棄,容肅的心都要碎了。

……

周舟被安排著燒熱水,容肅被安排磨藥草,而周錦,則一個人在井旁收拾著野狼的尸體。只是她手雖然熟練的將野狼開膛剖肚,心卻早已想到了別處。

她想到了在山林上那番對話。

「你到底是誰?」

「我是小白啊。」

「你撒謊!說,你為何要到我家來!為何又要裝失憶留下!」

「我沒有。」

「那剛才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突然間身手這麼厲害!」

「我也不知道。」

「你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不要!嗚嗚,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被狼咬死就攔了上去,嗚嗚,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只是不想你被咬死,所以就攔了上去……語調如稚兒,聲音在顫抖,可是口氣無比認真。

而這這麼一句話,猶如一塊石子投在了她的心上,激起了陣陣漣漪。

周錦一直不喜歡容肅,一來是他給自己帶來了那麼多的麻煩,二來他可能以前是個賊,三來她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一點小心機,比如,太聰明,太會察言觀色,太想討好自己——如果這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只是個擁有稚兒心智的「傻子」。

不喜歡,所以一直冷落他,疏離他,甚至欺負他,她想看看,這麼個傻子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如果他忍不住自己跑了那就再好不過。

雖然答應收留他,但也一直想著讓他離開。

可是這個傻子太過逆來順受了,不管她怎麼過分,他都毫無怨言的照做,甚至稍微得到她一句虛假的夸獎,他都能歡天喜地好半天。

于是周錦困惑了,這個傻子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听到這句話,她似乎明白了。

這個傻子是真把棺材鋪當成自己家了,是真把他們當成一家人了。他沒她想得那麼復雜,就比如剛才,他是單純的想救他,哪怕自己丟了性命。

他沒有假裝失憶,沒有陰謀,因為他的眼神太干淨表情太真摯,而且,她也想象不出自己這有什麼好值得陰謀的。他救她,只是出于本心,一個年紀有二十多歲心智卻只有五歲的男人的本心。

……

周錦將手浸在盆里,任冷水浸散自己滿手血腥,她的面容沉靜,一雙漆黑的眸子卻格外明亮。

無需隱瞞,她被感動了,在她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堅若磐石的時候,她就這樣被一個傻子感動了。

……

周錦也是個孤兒,不同于周舟身世的不祥,她對自己的身世再清楚不過,因為在遺棄她時,她的娘親在襁褓里塞了一封信,上面寫著她的出生年月以及丟棄她的理由——她是個女兒,不是兒子。也就是說,這是刻意的丟棄,不是迫于生計,不是被逼無奈,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嬰,所以嫌棄了,不要了,丟掉了。

當周錦知道這個真相時,心一下就碎了,可是她始終沒有哭,只是抿緊嘴,再將無意發現的信藏好,然後轉身準備將這事徹底忘記。

那一年,她不過十歲。

可是要忘,如何能忘得了,最終,父母的刻意遺棄還是成了她生命里一道深刻的傷疤。

而她的傷疤,又何止這一道。

是個孤兒,本就讓人目光異樣,又在棺材鋪這個不吉利的地方生長,于是人們更是對她避之不及,大人妄下斷言說她不祥,小孩子听了自然深信不疑,于是從小到大,周錦沒少受過鎮上那些孩子的欺負,她每到一處,原本玩耍的人就立馬一哄而散,然後躲在四周朝她身上扔石子,一開始她還哭,後來就回扔,在後來,就很少走上街。所以長這麼大,除了必須的走動外,她通常都待在棺材鋪,甚至有些時候要買東西了,她也寧願跑一個時辰去鄰鎮。

當然,她也曾經跟鎮上的人有過一次比較深的接觸,就在去年。

去年的夏天,鎮上的媒婆突然上門來,說要給她說一門親事,對方是鎮西的啞巴張,人雖啞,家也窮,但人勤快老實,對人好,而且不嫌棄她帶著個拖油瓶。當時她听了,有些心動。

鎮上的姑娘從來不少,那些小伙子從來不缺媳婦,于是像她這樣的,自然就嫁不出去了,而那時,她都十八歲了。

原本她也想過一輩子不嫁就這麼過著,可是現在有了周舟,她必須得找個人嫁啊!她得想著融入那個鎮,融入那里的人,這樣,將來周舟才不會被排斥,才能順利的娶妻生子。

所以,在去年的八月十六,她穿著自己買的大紅衣裳,拉著周舟,坐上了啞巴張拉著的騾車。

那一天,鎮上的人再沒有說閑話,反而一個個臉上洋溢著友好的笑容,只是很快,這笑容又拉下,變成了嫌惡與抵觸。

因為在洞房的夜里,新郎倌高興過頭了,喝多了,想要打水洗澡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整個人翻了下去,然後,就死了。

周錦,又成了瘟神。

喜事變成了喪事,剛進門就成了寡婦,面對的,還有傻婆婆劈頭蓋臉的打罵,當時的周錦心都快死了,最後無奈之下,收拾包袱又回了棺材鋪。不過三個月後婆婆過世,她依然回去替她辦了喪事,只是辦完了,就跟這張家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

周錦的人生,不夠坎坷,卻足夠唏噓。而在經歷了所有的事後,她從一開始的沮喪無助變成了憤怒哀傷變成了故作堅強,最後,變成了一無所謂,渾不在意。她想,她這一輩子也許就這樣了,不過有個周舟也就夠了。

卻沒想,今時今日,竟又出現了這樣一個人。

可是,他到底是誰呢?

他是小白,也只是現在是小白,以前,絕對不是!

把他繼續留下,到底好不好呢?

要不要把他送走?

……

……

夜色落下來的時候,各人都忙活的差不多了。相對于其他兩人的各懷心思,周舟顯得天真無邪的多,看到大木桶里放滿了熱水,興奮的扒光衣服就要爬進去。

「嗷嗷嗷!大木桶!我的大木桶!」這可是他的最愛了!可是用這個洗澡太麻煩,一次要燒好多水,所以一年到頭也用不了幾次。

周錦看著兒子在里面撲騰著玩水,心里的陰霾漸漸掃去,眼底有了笑意。

「好了別動了,讓我給你搓澡!」見他玩得差不多了,又道。

周舟一瞧她拿起了絲瓜囊,馬上發出了一聲哀嚎,「嗷!我不要搓澡!這個要疼死我了!我不搓我不搓!」說話間還不停亂動,不讓周錦逮到。

小孩皮滑又沾水,整個人就跟個泥鰍似的,周錦逮了好幾次都被他溜走,反而自己濺了一身水,氣得不行,回頭看到容肅,心頭一動。

容肅站在邊上,眼楮一直盯著這邊,目光里是看得到的羨慕,只是觸及到她的視線後,笑容一斂,目光一顫,整個人又變得緊張不安手足無措。

就這麼個傻子,趕他走了,他又能去哪里呢?

莫名的,周錦心里冒出了這句話。

算了,就把他留下吧。

至于,至于將來會發生什麼,那就等到了將來再說吧。

想了一晚上,周錦終于在這個時候有了答案,而既然已經決定了,她的表情也就松了下來。

「小白,過來,把我給他捆起來!」她看著他,說道。

容肅听到這話很是意外,難以置信之下只怔怔的站在原地望著她,連眼楮都不敢眨。

周錦無奈,又沖他笑了笑,道︰「還不快點!」

這下,容肅好歹回過神來了,臉上立馬揚起了燦爛無比的笑容,「嗯!」應完,又快步走了過來。

這是不會趕他走了吧!

害怕了一晚上,容肅這心終于放下來了。

「小白!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周舟見狀,趕緊攔阻。

容肅瞅了一眼周錦,見她還笑著,便又安撫道︰「你乖,好好洗澡。」

「嗷!不講義氣啊!」哀嚎之聲更甚。

周舟再滑溜,難敵容肅的大手,沒撲騰幾下就被容肅攔腰抱起,然後擱在了自己膝蓋上,滑溜溜白女敕女敕,就跟條魚似的。周錦見他還在掙扎,拍了下他的小後就拿起絲瓜囊上上下下擦洗起來。頓時,慘叫連連。

擦完了,周舟又被丟進桶里。他把身子全部埋下,只露出一個腦袋,看著桶前站著的兩個笑得幸災樂禍的人,一臉怨念道︰「我恨你們!」

疼死我了!

容肅卻是開心的笑了。

而等到周舟洗完,也就該輪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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