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著個簪子細細把玩,梅花圖案,簪身是枯枝,簪頂是一蔟梅花,或盛開或結苞。赤金材質,只有花蕊用細寶石點綴,最難得那蔟梅花,形態各異,又不覺累綴。看禮單上,也沒說明是誰送的,只說賀格格及笄。不看還好,一看就知道誰送的,跟他學了幾年字,這點認字本領還是有的。我笑這人真是麻煩,不想讓人知道誰送的就連賀單也讓別人代勞,這不露了餡?欲蓋彌彰。
「得了什麼好賀禮?笑成這樣。」想到誰,誰就出現,原來老天有時也會順應人心。我回頭,是我那個別扭的師傅︰喝了酒,平常略有些蒼白的臉泛著紅潤,嘴角不經意間微微上揚,眼楮眯著,帶點輕輕的興味。只是家常的長袍,腰間縛了石青色腰帶,又垂著身份的黃緞,直身負手而立。
我晃了晃手中的梅花簪,「倒是好東西,就是不知道誰送的,讓我~」說著抬眼瞄他一眼,「讓我想還禮都沒地方找。」
「哦?誰那麼糊涂,送這樣好禮竟不寫名字?」他果真有些微醉,話也比平日多。
「我數了數,請來的沒請來的,都送禮來了。可是,好象獨缺了師傅您的。」說完,轉過頭看著他,嘴角含笑。
他低頭嗯了一聲,「我以為教你學幾年字,總要收些學費。」
「哦」我故作恍然,「即如此,就把這枝簪送給師傅做學費吧,總不能讓您破費,也不能讓您吃虧不是?」說著把簪子往他懷里送。
他一窒,才要說什麼,又無從說起。我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第一次把胤禛噎住了。
他也笑了,喝了酒的唇尤其艷,襯得牙齒特別白。身上靜謚蕩木香,竟連酒氣也掩不掉,總是絲絲縷縷、若隱若現。原來在不經意間,胤禛也可以這麼耀眼,然而一旦他從微醉中醒來,又是一副冷淡清靜、拒人千里的模樣。
「師傅,有時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假裝。」我淡淡開口,偷眼瞄他的反應。
「哦,怎麼說?」他挑眉,眉毛靈動,整個人都靈動。
「你若不想我知道,這禮單,該讓別人寫才是。我見天看你的字,沒學會也看會了,還有認不出的道理?」
他撩袍坐下,「就當考考你的眼力。這麼看來,不算太笨。」
我也有樣學樣,撩袍坐下,「堂堂四阿哥,怎麼可能有笨徒弟。」
他看我一眼,終于爽朗笑了,我也笑。兩人都喝了酒,臉紅心醉,印著燭光,不知道是燭光點亮了眼眸,還是今夜的酒染紅了心底?
他才要開口,忽听外面跟他來的小太監跑進來報︰「四爺,不好了,十爺和十三爺在前廳打了起來。誰都攔不住,請您過去看看。」
他忽地站起,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邊往外走邊問道︰「沒了規矩,可知為何事打起來的。」小太監偷偷瞄我一眼,踮著腳湊在他耳邊不知說些什麼。我也忙跟著他們往前廳去。路上胤禛又問︰「八爺呢?十弟向來听他的話,他也沒攔住?」小太監躬身跟上幾步道︰「回爺的話,前兒裕親王府來傳八爺,這才剛走,兩位爺就打上了,任誰說都不听。」
說著走近了,遠遠看見一片混亂,女眷們都圍在外圍看,也不敢上前拉。阿哥們拉的拉、勸的勸,打架那兩人倒無所謂,兩人異口同聲「哥哥們別管,今日就當是和十三弟練布庫,誰都別拉著。」
「放肆。」胤禛分開人群走了上前,聲音不高,卻生生的震得場中兩人皆是一愣,回頭看向我們。
胤和胤祥,身量差不多,可胤臉上明顯中了好幾拳,左眼都有些青,嘴角也破了。倒是胤祥,好端端的,雖然喘著粗氣,卻沒見哪兒掛彩。他們互相揪著衣領,誰都不松手,只是動作倒是停了。
「十三弟,你越發沒規矩了,怎麼和哥哥也敢動手。」胤禛厲聲喝斥。「四哥,你沒听見他說的混話。」「住口。」胤祥才開口,已經被胤禛打斷。
「老十三別仗著皇阿瑪寵你,就不把哥哥們放眼里,我早忍著你了,寶兒的事與你何干,要你插什麼話?」兩人說著又扭打在一處。胤禛臉都氣白了,踢了身邊的小太監一腳,「還不快去攔住!」
我怔怔站在他身後,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什麼事兒都和我扯上些關系?越打胤越處在下風,阿巴亥也急了,沖侍衛們喊︰「還不把兩位爺分開,真傷了你們擔得起嗎?」一眾人沖了上去,七扯八拽分開了他兩兒,胤禛上去狠瞪了十三一眼,「還不快給你十哥陪罪。」胤詳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還看了我一眼,心有不甘,卻還是轉過身向胤陪罪,「是弟弟莽撞了,還請十哥見諒。」
胤冷哼一聲,才要說什麼,阿巴亥沖上前笑道︰「十爺就這個脾氣,喝了酒愛生氣,十三弟別介意。」又喚丫頭,「還不快帶十三爺去廂房休息,好生伺候著。」
真是個精明的當家主婦,相比阿巴亥,胤爽直得多,壓不住火。今日的事兒,我模糊間有些明白,細想時又不明白。呆站在原地,胤禛轉身看了看我,徑直帶著胤祥欲走,向阿巴亥和我微一抬手,「勞煩弟妹了,今日十三弟莽撞,擾了格格的宴,我先帶他回去,改日再向格格請罪。」阿巴亥還想留,我攔住她,「天也晚了,宴也差不多該散了。」胤禛轉而看我一眼,目光深遂,包含了很多欲說未說的消息,來不及體會,他已帶著胤祥離開。
阿巴亥上前扶住胤道︰「爺這個倔脾氣也該改改,其它不想,就想想今日為什麼有這個宴,也不該發這麼大火,爺倒讓格格臉面往哪兒擱?」
胤的臉上掛了彩,不知身上還有傷沒,哼了一聲,抬眼看我,眼角都青了。我忙說道︰「他們兄弟間有個爭執練練手也平常,爺們兒可不就這壓不住火的茅草脾氣?!福晉別介意,倒是寶兒認識十爺這幾年,頭一次見十爺動怒,往後還是忍忍的好,親兄弟間有什麼說不開的,非要動手。」
「格格說得明白,十爺以後可長點記性,兄弟間有話好好說,別輕易動手,你又是哥哥,傳出去也不好听。」阿巴亥從丫頭手里接了毛巾,上前欲給胤擦臉,他擋開,突然起身拉著我就往外走。我嚇一跳,下意識看向阿巴亥,只看見她無奈的笑笑,把毛巾順手扔在旁邊的臉盆里。
胤一路拖著我走,拽得手腕生疼,我使勁兒喊他也不理,走到花園一個亭子前停了,我猛甩手,「你發什麼神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寶兒,那年我對你說的話,可還記得?」他不回頭,一手扶著柱子,背對著我。
我想裝糊涂,可是有什麼用?今天這場架肯定是因為我,不知道胤祥說了什麼,惹得胤把前塵往事都想起來了。
我緩緩坐下,想理清自己的思緒,末了,抬眼看他,衣服被扯得皺了,身影不知為何那麼狼狽,甚至有些孤寂。沒來由的,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能拒絕胤祀,該如何拒絕胤?這個一直陪我長大的——從前的男孩,如今的男人。
半晌,亭子里悄無聲息,胤回頭,緩緩走向我,抬手拂去淚痕,勉強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又哭,越大你的眼淚倒越多了。」他的眼角青了、眼底紅了。我的眼淚又滑下,這次他越擦越多,猛的他抱住我,「別哭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我能等,也願意等,從我14歲開始,從來如此。」
「今兒是我及笄。你們誰要是傷了,可不是我的錯?要是皇上知道了,不罰你們一定來罰我。」我哭,他笑了,「什麼時候讓你為我受過罰,放心吧,皇阿瑪問起來有我呢,兄弟們也不會亂說。」
我推開他,「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胤祥到底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火大?在自己府里就動起手來。」
他牽了牽嘴角,「沒什麼,別管了,十三那小子混得很,早就想教訓他了,今兒不過是喝了酒,一時沒忍住。」
「他混,你就不混?我看你更混,好好的,八阿哥才離席,你就鬧開了,我看除了你八哥,也沒人治得住你。」
這下他真笑了,雖然眼底還有些倦意,「我听八哥的,十三那小子只听四哥的。」略頓,又說︰「寶兒,四哥教你學字也學得差不多了吧?」我嗯一聲,沒開腔。「那以後別學了,省得勞神。」
「好好的怎麼說到這上頭了。我又不會女紅,整日在宮里沒事干,可不只有寫寫字消磨時光。不學,不學我干什麼去?」
「今兒你可及笄了。」胤悶悶開腔,「要出宮也可以,只要你願意。」我知道他在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邊是胤真摯長久的感情,一邊是一人負手而立,背景無限蒼涼孤獨……
*************************************************************************************************************************************************************
今天早上一看,月榜上首頁了,又興奮又感動——興奮的是勞動有所回報;感動的是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我會努力揚長避短,希望能寫出大家心目里的44、88、1010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