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因為大鐘同志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一眾兄弟又被他拉出來喝酒。

「行了,大鐘,你少喝點,要不把你弟叫出來咱哥幾個跟他談談看?」說話的是宋海,他在這票人中年紀最大,三十出頭,上次聚會他沒來,因為他那個小女友辦巡回演唱會,他跟著當孝子去了,剛剛也是被他們好頓笑話。

「現在誰都沒用,我估計這樣下去只能去找道士才好使了!」鐘遠又干一杯。他們這票人中求放蕩的有,求清純的有,求刺激的有。身邊環肥燕瘦的從清高嚴肅的女博士到能滴的出水的小模特,都有。就是宋海身邊這樣一揮手幾萬人跟著走的歌星也不少,就是今天擱這放著,他們也不會多瞅幾眼。說穿了,他們玩慣了,也不怵玩的事。

但他們這群發小都很有一個共識,不管你怎麼玩,你是喜歡清湯掛面還是迷戀半老徐娘,你是黑幕操作還是一擲千金,那都沒問題,他們玩得起,耍得起。可是「結婚」這兩個字,你就是抽了褲腰帶,亮出白肚皮,也還是要穩穩的給我埋在舌根子底下,擺都不要擺一下。

「曲姨不是今天去找那丫頭談麼?你母親可是狠角色,我說,你就等好吧!」孫豫也勸。

「那喬落可硬著呢,也不知道我媽要去跟她談什麼……」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咱走一個!」賀遲一揚杯,見底。大家也跟著紛紛起杯。

正說著,鐘遠電話響︰「喂,對啊,在楚館呢,在啊,都在呢,來吧,那什麼……喂?喂!」撂了電話看一直沒說話的顧意冬,「是小進,說要來找你,挺急的,什麼事啊?」

鐘進來的時候夾著外面的冷風,先打了一圈招呼,沒顧上說話又被罰了好幾杯酒,他本不勝酒力,這會更是紅著臉頻頻咳嗽。

賀遲看他那樣就樂了,一擺手︰「夠了,你小子急急忙忙的干什麼來的?」

鐘進吸口氣,看向顧意冬︰「意冬哥,我是想問問,那個,喬落辭職的事。」

「呦,意冬,動作挺快啊,前後一周的功夫就把你最衷心肯干的員工掃地出門啦?」賀遲揚著兩道飛揚的濃眉揶揄,眼楮里卻不見笑意。

鐘進看顧意冬沒說話,有點著急︰「意冬哥,這事不是小落跟我說的,是她說太累了辭職了,我自己打听的前因後果……我跟小落的事不怪她,是我一直拉著她非要結婚的。」

顧意冬垂下眼,嘴角卻噙著一抹笑,燈火明寐間,顯得整張臉好看得有些飄忽。

顧意冬那事過後的這些年一直都是冷冰冰少言少語的樣子,從頭至腳諱莫如深到了極點,今天不知是哪里的變化,整個人看過去忽然有了一些許久都不曾在他身上見到的,生動的氣息。在座的其他人看著也覺得有點迷惑,很多年,不曾見過這樣人性化的顧意冬了。

宋海不自覺地就叫出他兒時的綽號︰「駙馬爺,你真把人家女友給炒魷魚了?」

鐘遠也跟著問︰「駙馬爺,你把喬落辭了?那她在這行還能混下去麼?雖然她……那個,可是對一女的趕盡殺絕這也不符合咱作風不是?」鐘遠說完抓抓頭,他也想不起來為什麼顧意冬會叫駙馬爺,好像是因為小時候他總跟在一個金光閃閃大小姐的後面,鞍前馬後的,他們叫那女孩公主,自然就叫他駙馬爺。

「意冬哥,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小落工作很用心的!」

「沒有誤會。而且也不是我解雇她,是她自己提出要辭職。」

「對,不是你炒她,你只是逼得她除了辭職以外沒有別的選擇。」賀遲懶洋洋的開口。

靜默一下,「其實也是有的啊……」顧意冬忽然懶懶的笑了,鳳眼斜斜的瞥過去,流閃著只有他們兩個明白的意味。

賀遲「啪!」的一拍桌子就站起來,孫豫連忙死命拉住他︰「賀子,賀子!別激動啊!」呼呼啦啦一桌子人也都跟著站起來。鐘遠他們也都趕緊攔著,鐘進不明所以的隨著站起來。

宋海剛才看見賀遲和意冬臉上的不明傷痕就問過,知道倆人前幾天打了一架,還頗為震驚了一會,畢竟這麼多年的兄弟,又都是奔三的年紀了,就算賀遲脾氣比較爆,這幾年也都深沉了許多,更何況,顧意冬哎!他都從來都沒見過他大聲說話,永遠溫文持禮的樣子。

鐘遠一邊抹著汗慶幸今天讓他們分開來坐,一邊攔在顧意冬前面︰「賀子,咱火氣別這麼大!你看大家這樣都嚇著你們家服務生了。」他最近真的是很操勞啊,自從鐘進拉了這個叫喬落的說要結婚,一切好像都不對了。

宋海也張羅著︰「就是就是,都坐下、坐下啊!來,給賀子滿上!什麼事兒啊,咱兄弟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啊?來來,都喝杯酒,有什麼事好好說。」

顧意冬斂一下眼,先端起酒︰「賀子,咱們是最鐵的朋友,我以為你從來最明白我,不是麼?」

賀遲怒聲︰「你不應該……」

「別跟我說什麼應該不應該。你就應該麼?」賀遲聞言臉色驟變,顧意冬嘴角含一抹笑,看過去很溫暖的樣子,卻隱隱有一絲極鋒利的恨意,「你就說,如果你是我,你怎麼辦?」

鐘進到喬落家時有些失魂落魄的。

喬落的家在二環邊上,一套大約60平方的半舊小套房。因為要結婚的事,鐘家凍結了鐘進的大小帳戶,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站在她的小套房里相視苦笑,然後決定就把這套小房子當作婚房。

他那個時候覺得很愧疚,可是喬落渾然不在意,只是說︰「有我跟你就夠了。」

因為要裝修和搬運東西,鐘進手里有一把這里的鑰匙,他打開門的時候方廳沒有人,地上堆了一些他們前些日子買的婚禮用品,「落落?」他喚,然後在臥室看見喬落。

她蹲在床邊,床上鋪著他們昨天一起買的粉紅色帶緋子的綢緞床罩,很華麗夢幻的樣子。她當時還嬌俏的笑說︰「這麼一把年紀,結這麼一次婚,就讓我裝把女敕吧!」

可是此時她弓著身子蹲在那里,將臉埋進這鋪床罩里,一動也不動。這個姿勢那麼的無助、弱小、失望和抗拒。

鐘進在門邊看著,忽然覺得心痛得呼吸不了,「落落,」他輕喚。

過了一會,喬落抬起頭來,看見鐘進,他像往常一樣穿著米色的衣服,站在門邊溫柔的看著自己,只用了一秒鐘,她空洞的眼里就涌進無窮無盡的哀傷。

鐘進走近她,輕輕地攬住,將她的臉放在他的肩頸——他,不想她看見他的臉。他希望她在他的懷里。

喬落低語︰「我今天見到你媽媽。」

鐘母還是那副嫻雅的氣質,跟她的姐姐如出一轍。她看見喬落,眼光淡淡閃動,微笑著︰「是喬落吧,這些年你變了很多呢,二姨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喬落頷首︰「曲阿姨,好久不見了。」

微微掙開鐘進的懷抱。喬落的手指很蒼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她伸出手,細細的描摹鐘進的眼瞼臉頰︰「我是真的真的想跟你結婚……我想跟你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哪怕吃不飽哪怕穿不暖哪怕我們流落荒島危機四伏,呵,我都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只有我們兩個。鐘進,你明白麼?」

「我希望我明白。」鐘進看著喬落,眼神痛楚,她這樣的蒼白無助,她這樣的沉寂灰心,可是,她的傷心她的無奈是給他的麼?

喬落微微側頭,眼神疑惑無辜︰「你不明白,對麼?呵呵,你看,你不明白,可是明白的人又不相信。」喬落的笑燦爛的刺眼,「我很清醒,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你是鐘進,是鐘進。我真的累了,我真的是想就這樣跟你一輩子在一起啊。為什麼沒有人肯給我一個機會?為什麼連你都不相信我?這世上又有幾段婚姻的起始是美滿無暇的呢?我有跟你過一輩子的心……不夠麼?不夠麼?!」

曲雅琴優雅的喝一口茶︰「喬落,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曲姨從小就看著你,不會錯。可是,婚姻,畢竟是兩家的事情。你知道,我們鐘家也不是非要計較門庭這些的,不過,以我跟他爸爸的位置,作為親家,至少也要家世清白才好。你說,對不對?」

喬落扣緊了手指,又听她說︰「而且,我的兒子我知道。進兒他直率熱忱,可卻被我們保護得太過單純。我知道你想跟他結婚我們誰也攔不住,喬小姐一直是個有能耐的女孩子,到如今賀家兒子為你鞍前馬後,我那還有個痴心的外甥現在也不肯結婚。」曲雅琴頓一下,「可是我的兒子,真的無福消受你的美意,我們姐妹自問一生光明磊落,喬家的門庭,我們真是,高攀不起。」曲雅琴聲音含笑,一手掩住唇邊諷意,「你也了解進兒,像喬小姐這樣復雜的經歷和背景,你認為單憑進兒此時的沖動和熱情,夠不夠跟你共度余下半生?他就是此時能接受,那是不是就能消化?而且,你知道,他從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意冬哥哥。」

喬落頹然的捂住頭,她所有的力氣都在下午與曲雅琴的對談中耗盡了,呵,清高自持的曲家姐妹也只有在面對她姓喬的時候會不惜刺破自己高雅的面具,流露刻薄惡毒吧?

「落落!你不要這樣,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真的,其實我都明白,我明白的!」

「你明白?」

「我明白,落落公主。」

喬落猛地一震,瞪大了眼楮看著他,然後像是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他,幾乎尖叫著︰「鐘進!」

鐘進倒在地上,苦笑的臉卻更顯痛楚︰「這回你相信我明白了吧。」

喬落只是看著他並不說話,像從不認識他一樣,身體微微著。

「落落,你不肯嫁給我了是不是?我原是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讓你幸福的。」

為什麼,都要這樣逼我??

「對不起,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並不是一開始就蓄意接近你,我是後來才想起的。當我發現你竟然是我兒時夢中的落落公主,我那麼驚惶不安,我多怕這個秘密被別人發現,我多怕你被別人搶走啊!」面對鐘進深沉哀傷的目光,喬落有些怔忡,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錯了,大家都錯了,他早就不是那個跟在大家後面喊著「意冬哥哥等等我,落落姐姐等等我!」的小孩子了。

「落落,我無意把事情搞到這個境地,我只是……愛你,想跟你在一起,想給你幸福。你在我心里,從來都是那個金光閃閃的落落公主。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嫁給我,真心想我跟你兩個人過一輩子。你答應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真的,因為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的女中豪杰,記得麼?你以前總說自己是坦蕩無畏一言九鼎巾幗不讓須眉之女中豪杰。呵呵。」

喬落一愣,也忍不住舒開了眉眼,甚至隱隱的有了些笑意,多少年了,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這話你還記得?那時候你才多大啊?」

「四、五歲吧,夠大了。我總記得你穿著公主裙站在一群人中間趾高氣揚的樣子。當時真的好羨慕你。」

「呵呵,是麼,我都不太記得了。」喬落低下頭。

「我記得,我還記得你是唯一敢和賀遲小王爺嗆聲的人。」

說到這個喬落也笑了,那個年代電視上播一個什麼古裝劇,她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里面有一個很霸道跋扈的小王爺,雄赳赳氣昂昂的華貴樣子,于是他們就都開始稱賀遲作小王爺,里面的駙馬溫文爾雅俊目白面,所以就叫……不過這些稱呼他們都是玩的時候背地里叫,叔叔伯伯們很忌諱這些稱呼,不過越是這樣他們越想叫,鬧得不亦樂乎,鬼鬼祟祟嘰嘰喳喳的,想來也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歲月。

原來,回憶真的沒有必要這樣回避是不是?總是會有一些溫暖的東西留在那里吧。

「進,我……」

「落落,給我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不好?求你。我會讓你幸福的!你相信我!」鐘進攥住她的手。

「進,」喬落看著他的臉,多好看的一張臉,不要皺眉啊,傻鐘進,到了這一步,我怎麼還能嫁給你呢?

鐘進看著她溫柔哀傷的臉,心中的惶恐痛楚一波接著一波的涌上來,不行麼?他還是不行麼?!

「別哭啊,進,你不要難過,」喬落溫柔的擦拭他的眼淚,他的眼楮真好看,一雙會笑的眼楮,可是,卻因為她流出了淚水。她也曾經看到另一雙這樣的眼楮流出淚水,每一滴都燙在她的心上,刻骨帝。

「對不起啊,真對不起。」

「不,落落,是我對不起……」鐘進哽住,他不行啊,他終究是不行啊。其實,本來就知道的吧,他那麼心急夜夜輾轉難以安枕,像得了一樣不屬于自己的寶貝,時時警惕,可是,仍然保不住,仍然留不住啊,「是我搞砸了一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鐘進緊緊地摟住她,最後一次了,他知道他再也沒有機會,他們,再也不會給他機會接近她了。

剛才顧意冬在「楚館」說的話再次回響在鐘進耳邊,那樣淡定自若的神態,說起話來永遠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躊躇態度︰「鐘進,意冬哥不是要跟你搶。而是喬落,本來就是我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