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們看著左含香的背影,注意到了他手里提著的那個滴著血的包袱,那里面就是林我存的頭顱吧。
回頭看看,左含香手下的軍隊已經整齊地開進了城里,有士兵覺得不對頭,沒有上峰的許可,無緣無故他們不能放進這麼多的軍隊來呀,正要有異議,進來的軍隊很快便沖了上來,佔據了城防要位,但凡有反對、反抗意圖的,立即繳械抓起來。
禁軍內衛的士兵的記憶是這樣的︰「噠噠噠」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的紫禁城,巡邏的士兵們聞聲圍了過去,卻發現是原禁軍外衛統領左含香帶著一小隊騎兵。
「祖隊長勞你速速通稟進去,就說我左含香已經取得了那叛賊林我存的項上人頭,特地連夜來向陛下報喜。」
禁軍內衛各隊長皆早就得了皇帝的密諭,說只要是左含香前來報喜,即刻傳進,被稱為祖隊長那位立即賠笑道︰「左統領少待,我這就給你報進去。油」
左含香一行人在黑暗中站在午門前,等了很久似的,才听到遙遙的黑夜里傳來一聲叫聲︰「傳……左含香宣政殿覲見。」
左含香下了馬,提著手里的那個包袱,向里面走去,他身邊的隨從也要跟著進去,被攔住了︰「只叫傳左統領,諸位就在這里等候吧。郭」
只見左含香的身影,穿過門洞,向宣政殿走去,很快湮沒在黑暗里。
一過了很久,突然听見暗夜里傳來了奇怪的 哨聲,內衛正覺怪異,眼前那一隊左含香的隨從便動了,一時間刀光翻飛,血肉橫流,有內衛急忙吹響了報警的哨子,當眾多內衛兵士趕到的時候,看見警報發出的現場,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左含香站在了死人堆上,高高舉起皇帝支高的人頭︰「你們的主子在此,誰還要繼續為他效命就跟著他去吧。」
有人退縮了,有人就叫道︰「皇上雖然已死,但太子還在,兄弟們,立功的機會到了。」他口中的太子指的是支存真,左含香一行人雖然勇猛,但人數不多,內衛們一擁而上,怕不把左含香一行人剁成爛泥。
听了這鼓動的話,有人蠢蠢欲動,正在這時,紫禁城外傳來一聲號炮,驚動了整個京城,眾內衛扭頭看去,只見一支隊伍閃電般奔來,剎時間將他們團團圍住,帶隊的正是前兵部尚書芮海峰。
太監德贊的記憶是這樣的︰
好不容易服侍著皇帝睡下,德贊卻不敢休息,這幾天皇帝的脾氣喜怒無常,時常半夜起來叫人要這要那,稍慢一點立即遭受處罰。
「小弘揚,你們可別睡著。」德贊交代著門口的值夜小太監,小太監懂事地點頭。
「我就在那里歇會兒,待會來換你。」德贊說的「那邊」,是值夜太監稍事休息的小房間。
德贊剛剛躺下,就听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說話︰「請問哪位公公在?」
德贊忙一骨碌爬起來開門︰「是我。」他看見禁軍內衛隊長祖小東。
「德公公,快去稟報皇上,就說左含香已經殺死了那個叛軍首領林我存了,現在正帶著他的人頭在午門外等候覲見呢。」
「謝天謝地。」德贊拍拍胸口,皇帝這幾天不就是為了這事睡不好麼,現在好了,大家都安生了。
「你稍等,我去稟告皇上。」德贊匆匆跑向寢宮。
「陛下,陛下。」德贊小心翼翼地叫了幾聲,這個尺度可得把握好,要是驚到了皇帝,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什麼事?」里面傳來了皇帝支高陰沉微怒的聲音。
德贊一听,忙說︰「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剛剛祖小東來報,說左含香已經殺死了林我存,現在正帶著他的人頭在午門外等候覲見。」
「什麼?哈哈哈,太好了,德贊,立即宣他到宣政殿等候。」
德贊匆匆跑出去傳達消息給祖小東,而後便忙著回來侍候支高。
皇帝已經亟不可待了,他只匆忙穿了便服,便向宣政殿而去。
左含香已經在殿外跪著了,支高志得意滿地坐了下來,這一刻,他又顯得不著急了︰「請左統領進來吧。」
左含香走進殿里,復又跪下︰「陛下,臣不辱使命,特來報喜,向陛下獻上逆賊的人頭。」
支高微微欠起身來︰「呈上來。」
德贊走了過去,左含香遞上了手里提著的那個包袱,德贊伸手要接,又覺得不妥,四下一看,走到一邊取了個茶盤來盛那個人頭。
包袱里還在往外滲著血,很快茶盤底上就汪起了薄薄一層血水來,德贊忍住惡心,端起盤子走向皇帝。
「把包袱打開我看。」支高吩咐著。
德贊將盤子放在地上,解開了包袱皮,他不敢看那血淋淋的一團,移開目光,把盤子端起來,高舉雙手向皇帝呈了上去。
他只听見皇帝支高一聲含怒帶懼的驚叫︰「左含香,你敢騙我!」手里便一輕,盤子被皇帝一把掀翻在地,那人頭「咕咚」一聲掉在德贊腳邊。
德贊低頭一看,跟那人頭的眼楮對了個正著,媽呀,咦?不對呀,這人頭有兩只死不瞑目的眼楮,可那林我存听說不是個獨眼龍嗎?
德贊就听見左含香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你今夜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要送人頭來見你嗎?怎麼見了人頭倒不高興呢?」
「你什麼時候發現秋畹儀是我的人的?」
「自然就是你下旨宣我進京的時候。」
「那你今夜沒去刺殺林我存?」
「去了,但是我臨時改主意了。」
「你也要造反?」
「這不都是你逼的嗎?」
話音剛落,左含香的身子猶如大鵬展翅一般飛了起來,直直撲向支高,德贊只听見支高叫出兩個字來︰「來人……」
雪亮的光閃過,支高的人頭也滾到了地上,跟左含香之前拿來的那個人頭正好撞在了一起。
德贊早已腿軟得跪了下來,這時便抖抖索索地小聲叫了起來︰「左……統領,饒……命啊……」
左含香撿起了支高的人頭︰「德公公,你是侍奉過兩朝皇帝的人了,知道該怎麼做吧?」
德贊跪在支高的血泊里,抖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點頭。
「安撫好宮中眾人,不要跟著胡鬧,將來皇帝身邊這位置,依舊是你的。」話音未落,一聲 哨響起,左含香已經掠出殿外。
朝中眾臣的記憶是這樣的︰
近來時局不穩,眾臣心態各異,當然,最怕戰火燒到京師,一些熹商舊臣回想起去年陪著太子逃亡到建寧的經歷,無不膽戰心驚。
可是,皇帝不離京,臣子誰敢走?
這些天,天天面對著皇帝那如同晚娘一般的臉色,眾臣個個噤若寒蟬,生怕說錯一個字,走錯一步路。
所以,當半夜三更一聲號炮響起的時候,睡不踏實的大臣們驚跳起來,難道林我存像若羌人一樣,在黑夜里攻進京師來了?
眾臣家家亂作一團,大半立即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裹、跳上天天睡前叫下人備好的馬車,打算馬上逃離京師。
但是,他們打開自己大門一看,街道上已經布滿了軍隊,個個整裝戒嚴,不準一個人上街,更別提逃跑了。
眾人只能關上大門,在屋里團團亂轉。
這時,有人挨家敲門通知眾臣,道是皇帝連夜召見大家,有要事相商,命眾人速速前往宣德門。
听見皇帝還在京中,大臣們心里安定了一點點,忙著換了朝服,趕往宣德門。
宣德門前火光熊熊,照得通明,眾臣站在那里,半天不見皇帝的出現,個個面面相覷,忐忑不安。
隨著一聲號角響,宣德門的台階上,走出了一個人。
那人身著黑衣,右手提著一把劍,左手提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眾人看得呆了,這人膽子怎麼那麼大,竟然敢站在平時皇帝站的位置上。
正在這時,那人開口了︰「諸位大臣,支高多行不義,令國人生靈涂炭、民不聊生,人人得而誅之,我今決定為民除害,另迎新主。」
說著,就將那手中黑乎乎的物事向人堆里扔來,眾人急忙閃避,借著火光一看,原來是皇帝支高的人頭,有人就嚇得尖叫起來。
大部分人都識得那人的聲音,那是原禁軍外衛統領左含香,難道他也反了?
有人大著膽子問︰「左統領,既然如此,是否要迎回太子司馬明成?」
左含香冷冷道︰「我已奉林我存為新主,現在就看諸位的意思,如果不願跟隨我,那就如同此賊!」
他的話擲地有聲,讓底下眾人做聲不得,這不是明擺著嗎?只能跟著你呀,要不就是死路一條。
這時,人群中顫顫巍巍走出了一個人來︰「左統領,我不願跟隨你,要奉新主,當迎回司馬家後裔來。一個異姓平民,如何能做我們的皇上?」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原熹商皇朝內閣首輔巴山雨,有人心中佩服此人的大膽,有人心中就暗想,難道左含香連巴山雨也舍得殺嗎?
巴山雨作為內閣首輔,已經輔佐了司馬家兩朝皇帝,論才學、論膽識,都是一等一的,支高登基後曾經籠絡過他,他卻不理,支高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封了個閑職給他。
左含香動容了,這位老臣,一向被眾人敬重,此刻他有勇氣站出來表示反對,很有骨氣,但是,他不能成為例外。
「巴大人,林我存能不能成為明君,要拭目以待,我們不能因為他的出身而否定他,巴大人,你再想想?」左含香勸說著。
巴山雨執拗地搖著頭。
場地上的氣氛凝結了。
左含香出手了,手中寶劍刺穿了巴山雨的胸口,兩朝老臣就這樣倒在地上。
連巴山雨都殺,可見這左含香是鐵了心要投靠林我存了,見狀,眾臣誰還敢搖頭,紛紛點頭說︰「我們願意追隨左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