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畹儀心中「怦怦」直跳,想要叫左含香,可想想這麼點小事就把他叫醒,又覺得不妥,他鼓起勇氣,抬頭往影子那邊望去,一看之下,嚇得魂飛魄散。
左含香高高掛在房梁上。
秋畹儀嚇得呆了一呆,不假思索地大叫起來︰「快來人哪,快來人哪,左統領上吊了!」
門外守衛的士兵奔了過來,隔著鐵欄一看,也嚇得不輕,可又不敢輕易拉起鐵欄進來看,忙著去叫小隊長。
那小隊長睡得正酣,被叫醒一听,也嚇得魂飛魄散,這麼重要的人,在自己看押期間上吊死了,那自己怎麼向班仰兩位將軍交代?
小隊長奔到花廳門外一看,左含香的確高高掛在房梁上,那秋畹儀正抱著左含香的腿在哭︰「左統領,你怎麼那麼想不開啊……」
小隊長看秋畹儀只穿著內衫,光著腳,抱著左含香的腿哭得鼻涕眼淚橫流,不像是假裝的,于是便大叫︰「秋大人啊,你先把他放下來再哭啊……快拉起鐵欄!」
鐵欄「軋軋」被拉了起來,小隊長帶著手下奔了進去,口中直叫︰「天吶,左統領,左將軍,你怎麼不給小的們安生?」
「這就給你們安生!」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眾人驚呆了,那高懸在梁上的死人動了起來,寒光閃過,進來的人全部倒在地上。
秋畹儀被左含香踢翻在地,呆呆看著這一切,當看見左含香已經掠出門外時,他猛然醒悟,大叫起來︰「左統領,不要丟下我!」
左含香略略一頓,口中發出奇特的 哨聲,身子卻未停頓,回身便掠回屋內,將秋畹儀攔腰一抱,再度掠出屋子。
左含香把秋畹儀放在屋頂上,靜听周圍傳來的動靜,只听得府邸某處也傳來了那種 哨聲,左含香才說了句︰「你在這里呆著!」便飛身走了郭。
秋畹儀探頭看看地面,渾身發抖︰「左統領,你不要丟下我。」
整個府邸內已經亂了起來,一個個火把,一盞盞燈籠亮了起來,到處都是士兵們奔跑的身影,有房子開始著火了。
秋畹儀正抖得厲害時,左含香終于回來了,他攜著秋畹儀,在屋頂上如履平地,地面上的人發現了,向他們射起箭來,但是沒有用了,左含香已經遠走高飛。
左含香設計成功逃走,同時救出了自己的侍衛們,還順帶救走了秋畹儀。
國都已經淪陷,听說太子已經下令各路軍隊進京勤王,可在左含香看來,熹商國中真正的亂局這才開始。
除了真正憂國、衛國的人外,那些早有異心的、想趁火打劫的人無疑也都開始行動了。
他該往何處去?
左含香不似林我存,要等著太子下令才敢動作,他心里早就做好了計劃。
這個時候,手里沒有點實力是不行的,還好有一支自己能夠調動的軍隊,他派秋畹儀帶著自己的侍衛們持自己的寶劍前去三越調動永定軍,那是自己的基礎,現在由一個老部下戎書生帶著,命他們火速向建寧進發。
左含香自己則只身前往建寧,決定先去見父親和太子,到時候等永定軍來會合後再做打算。
但是等他趕到建寧的時候,太子已經回京了。
左含香听說京師已被林我存收復,心里一寬,看樣子,自己當年沒看走眼,這林我存確實是一個可塑之才。
有林我存在他就不著急了,決定還是等著永定軍來了一起走。
皇帝被若羌人敗退時擄走,國中不可無君,太子下令林我存率兵西征,要他務必救回皇帝的消息一一傳來,左含香卻半天沒有等來永定軍,只好順著永定軍來的大概方向迎去。
永定軍在前往建寧的途中不斷遭遇到各種攔阻,這顯然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戎書生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幸而說是勤王之師,也有不少人加入進來,之前稍微看著點風向的幾路軍隊也陸續加入了永定軍前行的隊伍。
左含香終于找到了永定軍的時候,前線已經傳來了西征大軍的捷報,說是林我存已經打敗若羌人,找到了皇帝,只是皇帝已經駕崩了。
本來已經決定要讓永定軍回三越的左含香立即看到了危機,他率領永定軍馬上掉頭向京師前進。
國中的混亂局面並沒有因為林我存西征的勝利而稍加穩定,等到支高廢黜太子,自己稱帝的時候,混亂終于達到了巔峰。
左含香本想迅速與林我存取得聯系,兩人合力直撲京師,將那支高趕下王位,但是,各地烽煙四起,他只能邊走邊打,同時打探著林我存和京師的消息。
很快,他知道了林我存消滅了懷王,平定了現在國中最大的叛亂集團,但是,支高卻要對林我存下手,在下屬的力挺之下,那林我存已經反了,自稱「武烈皇帝」,向京師發起了進攻。
太快了!太亂了!這是左含香听到林我存稱帝的第一個反應。
同樣,他也陷入了類似林我存稱帝之前的迷思,是進京保支高,謀取自己的前
tang途,還是設法救太子,恢復熹商皇朝的血統,但不可避免的是,不論他選擇那一條路,都要先和林我存交鋒。
一人不能投二主,他選擇跟了這個,就必須跟另外兩個做對手。
他率領著這一路走來集結的五六萬軍隊,來到了離京師不遠的江都,停了下來,等待,觀望。
聞听林我存的義軍已經逼近京師,自己的父親抗擊失敗,敗退回京,左含香嘆氣了,看樣子父親也是被迫出征,這個歲數的人了,打什麼仗。
這時候,皇帝支高的聖旨下來了,著令原禁軍外衛統領左含香立即進京見駕。
原來,支高一直在關注著自己的動向,左含香暗暗冷笑,怪不得他那麼沉著,林我存大軍壓境他也不怕,原來他等著利用自己去和林我存拼個魚死網破。
想著左家一直以來深受支高壓制,左含香便按兵不動,想來支高要用自己,是暫時不會對父親下手的,他要等著看看,支高是怎麼被林我存趕下王位的。
但緊接著,支高的第二道聖旨來了,左含香如不立即進京,他的父親左麟性命危在旦夕。
左含香無奈只能進京。
京師現在已經進入緊張戒嚴的狀態,城門每天開關的時間縮短,守城的兵士對進出的百姓盤查甚嚴,看見左含香,有認識他的士兵臉上就露出笑來︰「左統領,你回來了。」禁軍外衛的士兵們對左含香的印象不惡。
左含香點頭招呼著,直奔自己家中而去,他要先回家去看看,到底父親的情況如何。
左府守門人左老柱驚見左含香,眼珠子險些瞪了出來︰「少爺,你還活著?」一听這話,左含香就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下落,除了支高外大概誰都不知道。
「我爹呢?」
「老爺兵敗回來就被關進大牢,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娘呢?」
「夫人傷心過度,整天以淚洗面,病倒在床了。」
左含香把韁繩一扔,向母親房中而去。
左夫人正躺著,想起丈夫的情況,淚流不止,正擦著呢,左含香沖了進來︰「娘,我回來了。」
左夫人幾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半年多沒見面、大家都認為凶多吉少的兒子突然回來了,她扭頭一看,不正是兒子跪在了床前嗎?
「含香,真的是你?你沒有死?」左夫人的手抖著,撫上兒子的臉龐,那面頰上的胡茬刮過她的手,真是兒子!
左夫人又驚又喜,掙扎著起身,卻突然昏厥過去,左含香急得一邊連聲叫「來人」,一邊狠狠掐著母親的人中,綠艾剛到隔壁去拿東西,听見有人叫,忙跑了過來,也被左含香的歸來嚇了一跳。
半天左夫人才悠悠醒轉,一手就緊緊拉著兒子的手不放,左含香一邊擦淚,一邊安慰母親︰「娘,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你別再難過了。」
左夫人一邊坐起來,一邊說︰「含香,你回來就好了,快想想法子救救你爹吧。」
左含香點頭︰「我就是為這個回來的,娘,你等著吧,最多今晚就給你帶來好消息。」說完,站起身就要走,他打算立即去見支高。
左夫人一把拉住兒子的手︰「含香,你還不知道吧,紅照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了。」
什麼?芮紅照已經懷孕了?左含香又驚又喜,左夫人接著說︰「她時不時過來一趟看看我,這段時間你爹被關著,多虧她來陪我聊天解憂。」
左含香不急著出去了,他坐了下來,突然知曉芮紅照懷孕這事讓他猛地冷靜下來,看來,自己不但要保護好左家,還要保護好芮家。
左夫人靠著枕頭,斷斷續續跟左含香講了他去富平路以後的事情,一直講到前些天自己獲準去探望丈夫。
「含香呀,你不知道,你爹在大牢里可受罪了,睡的是木板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蓋著,他的肩膀又受了傷,我看他行動都已經十分不便了,你去向皇上求求情,先給你爹換個舒適一點的地方,他那麼大歲數了……」
求情?支高正巴不得自己去求他呢?左含香暗想著,另一句話引起他的注意︰「爹受了什麼傷?」
「你不知道,他去迎戰那個什麼義軍的林我存,被林我存把他摔在了馬下,結果把肩膀的骨頭給摔斷了,還包著藥呢。」
林我存一招戰勝父親,把父親摔到了馬下,這左含香是知道的,可是摔斷了骨頭,他就沒听說了︰「好,我會跟支高說。」
「含香,你別這樣,叫人听見了就糟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我們是他的臣民,為了你爹,自然還是只能順著他,你去求求他,說你願意去打那個林我存,你爹就可以放出來了。」左夫人不知不覺說出了心里話。
「娘,這話是誰教你說的?」左含香剎那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