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手下軍卒共一萬六千,騎兵有三百。
文短帶兵出擊谷坡,輕裝進襲糧車,手中卒兵兩千,騎兵有一百。
西荒之地,多為一馬平川的荒原。
野戰之兵,論斗戰實力,騎卒為最。
西荒塞外,不乏駿馬牧群。
騎馬行于路上,或者跑上一會兒,就算是有根這樣從沒騎過馬的宅男,也做的到。
但穿甲騎馬奔于路上,而且一奔就是百里千里。
能在沒有馬鞍,不斷奔襲起伏的馬背上,靠血肉之軀抵住如此顛簸的人,千兵中難有一人。
西荒之地,郡縣數百,而每一郡中所囤練的騎卒,最多的也只有千余。
文短善于練兵,三載春秋,日夜苦練兵卒,卻也只練成五百騎卒。
此次所帶的騎卒,更是其騎兵中的驍銳。
文短手下,離固,離越二人本是兄弟。
離固年幼,離越年長。
離固能帶騎卒,離越善于理兵,均備受文短重用。
而論帶騎兵在戰場沖陣,性情穩重的離越實際上,更勝離固。
谷外,安陽郡兵之後,林立的土壁之間,站在帥旗旁的周和,松開了手中的戰斧。
雙面的斧頭落到地上,沉重的斧具砸在他腳邊的泥土上。
斧具陷入了碎散開的土中,鎖著眉頭的周和,張開了緊抿的嘴。
血從析開的嘴縫間流出,淌落進斧旁的土里,濺起的零星血花,將銅黃的斧柄也染上了零星的艷紅。
周和蒼白的臉上,露出紅潤之色。
他身體中的郁痛,也隨著他吐出的血,減輕了許多。
終是能顫巍的收回原本持斧的右手,捂著胸口的涂金甲冑,略微舒展開眉頭的周和,抬頭昂首眺望著谷外。
谷中的馬聲漸近,谷口處已能看見騰起的塵埃。
「伏兵。」
略舒的眉頭再次緊鎖,周和搖晃著身子,雙眼中渾然的雙眸在不停閃動間,屢散驚憤之色。
「竟在谷內!」
谷口外,同樣站在帥旗旁的文短,臉上的紅色漸厚。
他體內的劇痛漸烈,傷勢也漸重。
但他的臉龐上,卻沒有顯出絲毫的愁容,反而銘刻著淡然的笑容。
谷中的鼓聲未歇,擊鼓者卻已不是離固。
文短本是軍中統帥,尚率兵與強敵硬抗。
離固只是帶領騎卒的偏將,且年輕易激,豈能坐看主軍敗亡,坐看文短身入險境。
文短手下偏將中,並非沒有如離越般能帶騎卒,且性情穩重之人,但仍然用離固領騎兵。
其原因,也正是因為他年輕易激,容易沖動。
正是他的沖動,才能在沒有文短軍令的情況下,不管谷外正在鏖戰的己方兵卒,擅自率騎兵出谷。
廝殺的戰場上,情軍勢總會不停變幻。
所以,兩軍交戰,統帥相爭,往往是多算勝少算。
周和算到文短會帶精銳來劫糧車,所帶部眾是其的數倍。
文短算不到周和會率部進擊自己。
面對著數倍于己的兵卒,他對著自己的手下,直接說沒有援兵。
他讓離固帶野戰最精銳的騎卒在後方,又沒給他任何的指令。
他親自督戰,激勵他手下里的悍勇步卒死戰。
才能以大部分精卒的死,來換此時騎兵出擊的最佳時機。
才能以漸漸可危的形勢,來促成己方所有將兵的奮勇廝殺。
否則,若離固原先就接到出谷支援的具體命令,守在谷外的步卒,又怎能有如此悍勇。
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入死地,如何求生?
也曉是他練兵有方,手下精卒個個都勇不可擋。
不然,也設不下此計。
百余騎卒,百余戰馬。
俱在重甲配備之下,化為黑色的浪潮穿透了谷口的煙塵。
黑浪卷到谷外,奔殺向兩方廝殺糾纏的戰場。
奔向已方已經是縮減大半的盾陣,之外的安陽郡兵。
「轟!」
騎兵沖入了原本正在盾陣外相互擁擠著的步兵中。
便如一把切肉的屠刀,所過之處,留下一地的斷肢鮮血。
安陽郡的鳴金聲未起,戰場上能退的步兵,卻已經退了。
退到了在他們身後,無數輛破敗的馬車後面。
而在馬車前方退不了的步兵,頃刻間,便都成了馬蹄下的爛泥。
「將軍!」
手中拉緊韁繩,胯下口吐白沫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直接人立而起,硬滯了前進的趨勢。
離固翻身落下馬背,那雙飽經摧殘的雙腿剛一觸地,立刻就軟了。
他立足不穩,仰面摔倒在地。
他立刻起身,渾然不顧身上的灰泥和額頭上從甲縫間涌流的血,快步跑到了文短的身前。
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迎風招展的帥旗下,面露紅煞的文短,側轉著頭,俯望著身前的離固,流露著復雜神色的雙眸凝視著從離固額上,不停流出的血。
沉默片刻,文短臉上不停蠕動著的嘴唇,終于張開了。
「噗!」
一條血線從他的口里噴出,散著蒸汽的熱血剛一觸地,便擊碎了鋪著血的堅實地面。
離固開口驚呼,立刻起身伸手欲扶文短。
他的手沒有伸出去,他胸口的甲冑上卻多了一只手掌。
臉上立刻露出憔容,臉色也立刻一片慘白的文短,一手撐著離固的胸口,一手抓著自己的胸口,低著頭大口的呼氣。
他一邊呼氣,一邊急促的道︰「立刻糾集我們剩下的所有士兵,我們馬上撤離山谷。」
抬起頭,放開抓著自己胸口的手,文短抓向了身旁的劍。
一把握住散著寒意的劍鞘,一臉微笑的文短昂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們沿大道向駐地進發,與離越帶的兵馬匯合後,再來會會周老匹夫。」
看著一臉憔悴的文短和比平常萎頓許多的身軀,離固緊皺著眉,雙手再次抱拳。
「屬下,遵命。」
不遠處,周和倚著身後帥旗的木桿,眼露憤然的看著形勢大變的谷口。
馬蹄聲從他的身後傳來,周篾跳下坐騎,快速奔到了周和的身後。
「將軍。」
聞言,周和的身子動了動。
「將軍。」
「嗯。」
眉頭緊緊蹙起,單膝跪在地上的周篾臉色疑惑。
「我已將騎卒帶回,是否讓弟兄們去沖陣!?」
周和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站著,朝著山谷靜靜的凝視著,如恆古不變的望夫石。
「將軍。」
「你沒看見嗎?」
側過頭,周和向迷惑不解的周篾,露出了側臉。
「那些谷外的殘破馬車,便是拒馬屏障。」
「你手中的騎兵有多少,戰力可抵得上文短的兵卒?」
「騎步配合,還有拒馬擋路,你想讓我軍的精銳去送死嗎?」
「這,這……」
聞言,周篾的眼眸閃動,沉鳴許久,卻終是說不出話來。
「原本文短手中兵卒,經此一戰,卻已損其八。」
「如此稀少的兵力,正好可以丟棄輜重,逃離這里啊。」
回過頭,再次望向谷外,看著明顯正在後撤的定邊郡步卒,布滿周和臉上的皺紋越發深刻,也越發咬牙切齒。
「即消弱了我軍士氣,又月兌離了險境。」
「我真後悔,沒有剛開始就用騎兵沖陣!」
「還是,小看他了。」
「這後生,著實可畏!」
最近一直熬夜上班,昨晚中秋我都只有一個人在街上,有點寂寞。
有點冷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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