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內有兩張床,一張大的,一張小的,方東方北很是自覺地挪窩至小床將大床讓給「一家三口」,向陽和小豆子笑眯眯往上一躺,煞是高興,至于林木,那只得說習慣成自然,完全沒多想。
半夜,林木赫然驚醒,夢里撕心裂肺的那聲「晨姐」宛若還漂浮在空中,帶著陣陣余音,似夢非夢,眼角有些濕潤。眨眨眼,模了模睡得正香的小豆子,又替向陽將受傷的手臂放進薄被,起身披衣下了石床,輕手輕腳出了石洞。
洞外,彎月如鉤,銀輝傾灑,朦朦朧朧又帶著虛無縹緲的心境,讓他忍不住幽幽然嘆息了一聲。
向陽在一丈開外停留,沒有上前,早在林木噩夢驚醒時他也醒了,很想伸手安慰,卻又怕驚擾,更怕林木會因為自己的撞破而感到尷尬,只得屏住呼吸裝睡,余光瞥見林木離去的單薄身形,似是被落寞傷感所籠罩,悲涼突襲,頓覺難受的他,轉身把小豆子塞給同樣假寐的方東方北,也跟著走出了山洞︰「沒事吧?」
「沒事林木搖搖頭,扯著嘴角回頭沖著向陽招招手,許是夜晚的氛圍很適合談一些塵封的往事,或是遇上故人即使再平靜也心思難掩,又或者向陽正在以一種類似于無形的藥物慢慢侵佔生活而他不自知。
有些事情,一個人深藏太久了,就好比瓶子的蒼蠅找不到出口,現在的他,想找個人說說,不是說要分擔什麼,只是覺得悶得慌,憋了五年的情緒來得太突然,洶涌得讓他招架不住。
待兩人一同在石頭上落座,林木輕聲問道︰「阿陽,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離開無機居嗎?」這是第一次,林木沒有直呼向陽的名字,而是略帶親昵地喊了一句「阿陽」,如此優待,讓向陽受寵若驚,同時也暗自高興這些時日的小小心思行動得到了回報,潛移默化中,林木漸漸習慣了有他陪在身邊。
美滋滋地在心底回味了那簡單的兩個字,半響才想起剛剛林木是在問他話來著,趕緊搖頭否認,無機居的事情他幾乎毫無所知,而從之前的一些只言片語中,他了解到的只有林木是自己月兌離師門的,至于原因,他無法得知。
林木攤開左右手掌,手指隨意彎了彎,看了一會兒,而後勾起一抹笑,語氣淡淡的說道︰「你應該察覺到我沒有內功了吧?」
向陽頷首,這個他早就有發覺,林木的功夫主要在與輕巧與速度,從動作上來說,已具備高手風範,然而在內勁上,卻是非常之欠缺,他甚至都不能與人在內勁上交鋒,疑惑雖在,卻少了詢問的時機,所以一直都擱在心底未曾提出。
「其實我打小跟著小老子一起,就已經開始被教導學習內功心法,十多年積累下來,也算是頗有一番修為。只是,我下山的那天,順便把它給還回去了!」
回憶中的林木,面容雖不似平日那般正經嚴肅,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容,清冷得有些溫柔,然笑容映在向陽眼里,瞧著有些酸澀,過往的記憶就是一道傷,現在的重提就是在揭開這塊疤,明知道這是復原的必經之路,他卻不舍得讓林木經受這般疼痛。
不用說,向陽也能猜到了,所謂的還,其實是一種自毀的方式,對于習武者來說,無疑是件痛苦的事,「你還年輕,有機會可以重新再修一次
「不,沒有就沒有了,它對我來說,並無太大的意義林木自己倒是一點不介意,繼續正題︰「六年前,晨姐瞞著山上所有人偷偷模模留書下山,老頭子當時生氣歸生氣,卻也沒有特別在意,想著就當是個歷練,磨磨晨姐的性子
「半年後,晨姐歸來,安然無恙,不過整個人性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非常甜膩,就跟灌了一大缸蜂蜜似的,甚至連老頭子責罰她不守規矩將她在閣樓關了兩天,她都是笑眯眯地接受了。所有人都說,師姐長大了,直到第三天,她悄悄地告訴我,她遇上了一個男子,一個令她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男子,她想下山,她想跟著那個人一起生活,為那人生兒育女
「那個時候的我不懂,不,準確的來說,我到現在都不懂,為何才半年光景,晨姐把自己的心給弄丟了。老頭子其實先前有幫晨姐訂下一門親事,是後來上山的六師兄,那是個老老實實且勤勤懇懇的好人,不管哪個師兄弟找他幫忙都是樂呵呵地接受了,而且就算被欺負了也不吱聲,跟個沒事人一樣,我原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度過余下的大半輩子,卻不曾料到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
「我問她,既然你找到你想要的,為何還要上山?晨姐說,因為山上有老頭子有我還有眾多的兄弟姐妹,她想回來看看,她想親口告訴我們她的幸福說到「幸福」的時候,林木語氣有些顫抖,時隔多年,眼前再次浮現起那個歪著腦袋跟他說「小木頭,你也要幸福」的靚麗姑娘,心中滿是悵然。
「可惜的是,當她隔日將喜訊告知老頭子之後,得到的不是祝福,而是勃然大怒,這樣的結果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然老頭子只說了一句‘我不準’,而後二話不說就拂袖離去,同時也派人守住了下山的路,不讓晨姐有機會再次溜走
「從小到大,我幾乎都沒有見過驕傲得跟只孔雀般的晨姐有過哭泣的時候,可是這一次,她跪在老頭子的房間外頭,一直苦苦求著,哭著,嗓子都哭啞了,所有人都出來幫她說話,可是老頭子仍舊無動無衷,甚至還擱下狠話,誰要是再多說一句,便逐出師門
「所有的師兄弟們都是奔著老頭子來的,這話一出,沒有人作聲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比起一手帶大的我和晨姐,老頭子與其他人之間總是帶著一層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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