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簫聲,如蒼龍出海,氣勢洶涌,感覺即將到達極高處之時,突然又跌了下來,緩緩傳情,如泣如訴,讓人禁不住要沾濕衣襟,就在淚水快要流出之時,忽而又歡快不已,心情也禁不住隨之而動,欣喜悅愉,卻不狂。忽然,聲音消失,似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嗓子,無法有一丁點兒呼吸一般,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思過崖,一個山洞中。
「咦……」一個女聲,很輕,「怎麼突然停了下來?」
一位看上去十有**年紀的白衣男子身飄逸地站在樹頂的一片葉子上,雙手握的青翠欲滴的遙心慢慢離開唇邊。他的發隨便用一布條扎著,微風吹來,輕輕的撩著他額前長長的發。
「師父,」目光望向遠處,「我似乎懂些什麼了。」他的目光由迷茫慢慢的變得堅定無比,一臉的肅穆。清風吹來,樹葉動了,「唰唰」的響,白衣男子的身影卻早已經消失。
「嗷……」
一聲狼嚎響徹這片深山中,久久回蕩。
「嗖嗖……」
深山上空,突然間出現幾條白色光芒,不久,便落在白衣男子呆的地方。
「剛才還在這的啊!」一條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白狼立在剛才白衣男子站立過的樹頂上。它嗅了嗅,然後,一扭頭,化作一條白光消失。後面幾道白光緊隨而去。
一個斷樹枝邊,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似是深思。斷枝下面,是一朵血色的花,綻放著。
「嗖嗖……」
一額頭有彎血色月牙的白狼出現在那血花旁邊,身後光芒一閃,又有幾條狼影立在它身後。
「狼王,」白衣男子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扭過頭,看著下面的那額頭有著血色月牙的白狼,「你來了。」說著,不見有何動作,人已經出現在白狼前面。
「是啊!」白狼口吐人言,「一眨眼,我們相依相伴已經很多年了。」
「是啊!」白衣男子抬起頭,長長的舒了口氣,「是你們養育了我,我很感激你們。」
「也因為你,我們才擁有與其他狼族不同的能力。」聲音從白狼身後傳來,隨後走出一條母狼。
「我是白狼王撿回來的孤兒,是吃你的女乃長大的,也因此讓你損失了一個孩子。」白衣男子雙目濕潤,制不住雙肩顫抖起來。
「遙心,」白狼安慰道,「不要難過。」說著,白狼低下了頭,聲音悠悠道,「我知道人身難得,听聞佛道,能修行更是難上加難。」緩步走向那朵血花前,「這朵血花,是當年你從那斷枝上掉下來,後腦摔破流出來的。」
「我的記憶,也就是從這開始的。」遙心右手緊了緊那支碧玉簫。
「孩子,」母狼聲音有點不舍道,「你非我類,你有你的人間道,我們有我們的路。」說著,淚流了下來,「可是……可是……」
「狼娘,」遙心走過來,跪下,輕輕抱著母娘的脖子,「我也舍不得你們。」
「遙心,」白狼喝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你不是凡人,你讓我們有了靈性,曾經我們嗜殺成性,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歡喜,所以,才把你撿回來的。」它看著那枚血色蓮花,「而且,你的血,讓我們有了與同類不一樣的東西,我們有了人類的智慧,我們也可以修行。」
「遙心,我們得感謝你師父,是他給我們**,讓我們開啟了靈智,也指引你回歸本來。」母狼輕聲說著。
「遙哥哥……」後面的小狼慢慢走到遙心身邊,不舍地喊道。
「我要走了,」遙心用手撫模著它們的額頭,「哥哥會回來的。你們要好好照顧狼王與狼娘,知道嗎?」
「我們知道。」
「狼王,狼娘,我走了。」遙心雙肩顫抖著,頭也不回地緩步向深山外邁去。
「遙心……」母狼輕聲地喊著。
「遙哥哥……」後面的小狼輕聲地叫著。
遙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它們的視線里,「嗷……」白狼王仰天長嚎,聲音淒婉,滄涼。
遙心前進的腳步,在這聲狼嚎中微微一頓,又堅定地落了下來。
是夜,圓月當空,一條狼影突然出現在一座山崖邊。站在那似深山伸出舌頭一般的山崖上,它靜靜地坐著,良久,它站起來,對月長嚎,聲音在深山久久回蕩,如泣如訴。
簫聲如咽如泣地響了起來,遙心站在樹頂,遙望著深山那似舌頭伸出的山崖,看到了那條蕭瑟的狼影,他輕輕舀起碧玉簫放到唇邊。
一曲之後,遙心靜靜立在樹尖上,看著遠處懸崖上的狼影,聲音沙啞道,「師父本想讓我陪在身邊,可是,我拒絕了,因為有你們。師父為你們開啟靈智,時間匆匆而過,差不多也將近一年了,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恩師千里迢迢來到這深山之中尋我,想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雖然,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我想,我還是應該離開你們。」略一停頓,聲音幽幽道,「而且,我還有人道未盡,雙親不知還是否活在人間,我要尋找他們,盡點孝道。你們的恩情,遙心永生難忘,請你們好好保重,但願我還能活著見到你們。」身影一晃,人已消失在樹尖上。
思過崖,山洞中。
「好久沒听到簫聲了。」不知遙心離開多久以後,一個女子輕輕地這麼說道。
「轟……」
山體動搖,一道紫色閃電從天而降。在洞中前,一位紫衣盤發的中年女子現出身來。
「參見師尊。」山洞中,急忙走出一位女子,對著那中年女子跪拜。
「嗯。」那中年女子輕輕應了聲,「起來吧!」
「是,師尊。」那位女子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她現在怎麼樣?」中年女子進洞的步子停了下來,沒回身地問道。
「如月……」女子有點害怕地說道,「如月師姐……」
「你不說,為師也知道。」停下的步子,又邁了進去。
「師尊就是外冷內熱,擔心如月師姐又不肯表現出來。」女子一跺腳,似是不滿。她抬頭看著自己的師尊走入了那山洞內。
「如月。」中年女子喊道。
「師尊,」一身紫衣的女子面對著石壁,頭也不回的說道,「你來了。」
「如月,你可悔過?」中年女子問道。
「如月,」聲音堅定不移,「無悔。」
「你……」中年女子手指指著那背對著自己的女子,「為什麼,紫霄聖殿遲早要傳給你的,你……你怎麼就那麼不爭氣呢?」
「師尊,」如月站了起來,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眼前的師尊,聲音異常堅定道,「請你原諒徒兒。」
「你……」中年女子的手指顫抖著,指著自己的愛徒,「為了那個畜牲,你寧願毀了自己一生嗎?」
「師尊……」如月「噗 」一聲跪了下來,「如月是真的愛他,請你……」
「住口。」中年女子一揮袖袍,轉過了身,淚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從她眼中劃出。
「師尊……」如月哭泣道。
「你明知道紫霄聖殿的規矩,還敢以身犯規,」中年女子轉過身,「你知道這是什麼後果嗎?」
「如月知道,」如月淚掛在臉頰,「請師尊出手吧!」說著,閉上了雙眼,淚從眼中劃了出來。
「你……」中年女子猛然抬起手。
「師尊……」洞外的女子急忙跑進來,猛然跪下,哭著求道,「師尊,不要啊!你千萬不要,這一掌下去,師姐可就廢了啊!」
高舉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似是無力了一般,中年女子雙眸無神,腳下踉蹌,聲音顫抖著,「你只要悔改,為師可以既往不咎的。」
「請師尊代如月將煙兒照顧好就是了。」如月說完,猛然站起,雙手猛然一翻,向自己天靈擊去……
轟……
如月被中年女子的袖風扇起,撞在石壁上滾落下來,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你將女兒生下來,就要撒手麼?」中年女子看著躺在地上嘴角掛著鮮血的如月問道。
「師尊……」看著眼前的情況,洞外的女子焦急地跪著走到中年女子腳邊,伸抱著中年女子的腿,求道,「師尊,你就放過如月師姐吧!師尊……」
「住口,」中年女子氣道,「不準給她求情。」
「師尊……」那女子哀求道,「你能親手打自己的愛徒嗎?你舍得嗎?」淚劃了出來,從下巴上掉了下去,摔得粉碎。
「如雪,」中年女子突然間渀佛老了,她無力的說道,「如月已經犯了門規,又不知悔改,你讓為師怎麼辦呢?」
「師姐,你就認錯吧!」如雪站起身跑到如月面前,握著她的雙肩似是祈求一般,「師姐,你就給師尊認錯吧!你知道師尊有多疼你嗎?」
「唉……」中年女子長長的嘆了口氣,「都怪為師啊!如果當初不準她下山,就不會出現這種情了。」
天絕宮,後花園內。
「大師,」天絕走了過來,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老僧,開口問道,「怎麼坐在這兒啊?」
「哦呵呵……」老僧轉身看著天絕走過來,笑道,「老納就一閑人,可沒宮主這般忙碌啊!」說著,給天絕倒了杯茶水。
「玄兒,還需要些時間才能長大,讓大師久等了啊!」天絕抿了口茶道。
「無妨,」老僧喝了口茶道,「現在,只能等。」
「也是,」天絕笑著說道,「急可急不來。」
「呵呵……孩子能急大,就省了不少心啦!」老僧自嘲道。
「呵呵呵……」听到老僧幽默的語言,天絕開心的笑了。
笑聲剛落,一曲動人的簫聲傳來。
「遙心……」老僧站了起來,閉著眼靜靜地听著那簫聲。
听著簫聲,天絕的心更加的舒懷,渀佛是融入了這簫聲中,隨著簫聲感受著大自然偉大的變更交蘀中。
倏地,簫聲停了下來。
「多美妙的簫聲啊!」天絕贊嘆道,「絕對是天籟之音。」
「宮主,感覺此曲如何?」老僧問道。
「回味無窮啊!」天絕閉著眼懷念道,「隨之感受大自然的偉大變更交蘀,從中,能體悟到道的存在。飄渺、虛無,不可琢磨,卻又真實的存在著。」
「難得啊!」老僧笑道,「難道宮主沒感覺到,已經有客來訪了嗎?」
「哦,」天絕反應過來,「呵呵……也是。」他站起身,對著虛空抱拳,高聲道,「不知道朋友大架光臨,天絕有失遠迎,還請朋友見諒!朋友若不嫌棄,下來喝杯茶水如何?」
「師父……」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天絕與老僧身邊,他看著老僧滿懷感情地喊道。
「呃……」天絕看著眼前的男子打量著,內心暗暗心驚,「突兀地來到跟前,都沒有發現氣息。」
「遙心……」老僧看著眼前星眸俊逸的男子,「為師沒想到,短短數月不見,你就有了這翻修為。讓為師很欣慰。」說著,不斷的打量著遙心,內心暗忖︰「才短短數月,面容居然越來越似天辰了。」
「師父……」遙心跪了下來,「都是恩師指導栽培,不然,不會有弟子今日的修為。」
「快快請起!」老僧扶起遙心,為他介紹道,「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天絕宮的主人——天絕。」
「晚輩見到天絕前輩。」遙心給天絕行禮道。
「真是英雄年少啊!」天絕贊嘆道,「小兄弟的簫聲,可謂是出神入化,就是比之天籟之音也不遑多讓啊!」
「哪里哪里,讓前輩見笑了。」遙心慚愧道。
「真是明師出高徒啊!」天絕看著老僧贊嘆道,說著,給遙心讓座,「來,快請坐。」
「遙心也就不拘泥了。」說著便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的遙心,天絕暗暗點頭。
「遙心,」老僧看著遙心說道,「以音入道的根本,你現在能體悟到嗎?」
「遙心慚愧,」遙心慚愧道,「還是不得其道。」
「大音希聲。」老僧微笑著說道。
「大音希聲……」遙心喃喃道。
「于希音中,悟一切禪,如如不動,寂滅涅磐。」老僧點道。
遙心突然間渾身青光瑩瑩,坐立不動。
「此子天份極高啊!」天絕贊道,「在下無任何感悟,此子卻頓悟。這真是難得,難求的。」
「呵呵……」老僧笑道,「宮主說笑了。」說著,端起茶,「宮主,請!」
「請。」天絕端起茶,對著老僧遙遙敬了下。
放下茶杯,老僧的目光望向遠處,那處,正是如月所在的「思過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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