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萊沒想到會見到季君嚴,在她跟紀長寧的婚禮前夕。
多年沒見,她看到這個男人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即使小的時候,他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愛。紀長寧專門訂做的婚紗就掛在不遠處,手工縫制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蘇萊瞅著那些光芒突然覺得眼楮有點疼!
季君嚴穿了件中山裝,沒有軍裝在裹的他看起來少了些威嚴。他打量了蘇萊很久,緊皺的眉頭一點一點松開,最後只剩滿眼復雜。「詩詩,我沒想到你就是蘇萊!」
蘇萊不置可否︰「是嗎?」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是顧詩。
「你恨我嗎?」
蘇萊微抬眼皮,這才正眼去看他︰「為什麼要恨你?」
「我……」叱 風雲的某首長居然會有啞口無言的時候。
蘇萊淡淡笑了︰「該恨你的人絕對不會是我!」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人,想了幾想才喚出一句︰「首長,我還記得小時候你很疼我,不比我的親生父親少。那時候我不懂,以為你喜歡的只是女兒,後來知道了你跟我父母間的糾葛,說不介意是假的。可是我也明白,你並不欠我的,不管是對顧詩還是蘇萊。」
季君嚴猛地一怔,緊緊闔了闔眼。他疼顧詩是因為她是秦青的女兒,他沒對付蘇萊是因為紀長寧轉移了視听,仔細想來,他好像從沒對這姑娘本身用心過。
「您今天來應該不是為了跟我敘舊的吧?」
季君嚴︰「……」他好像從來沒仔細了解過蘇萊。幾年前她出現在紀長寧身邊,他以為她不過是「以色事人」的戲子;紀長寧為了莫甜甜搞出那麼大動靜時他想起跟著他那麼多年還沒名沒分的蘇萊時,也不過是冷冷嗤笑一句︰「戲子無情,怎能當真?」。可是眼前的蘇萊,不卑不亢外柔內剛,真真是隨了秦青。他瞬間覺得苦澀異常,秦青跟顧維杰離婚了,可是他卻覺得她離自己更遠了。顧維杰一直在守著秦青,秦青也比沒離婚時待顧維杰要坦然的多。那麼多年了,看著面前淡定的姑娘,他再一次覺得自己堅持的「愛情」不過是一場笑話。
「詩詩!」
蘇萊擺擺手打斷他︰「顧詩早就死了,我是蘇萊,只是蘇萊!」
「好,蘇萊!我來找你,是為了把這個交給你!」季君嚴攤開手掌,手心里是個長方形的盒子。蘇萊接過去打開,一盞通體瑩白的玉簪子靜躺其中,她挑高眉問︰「這是?」
季君嚴笑了︰「這是你外婆留給你媽媽的,你媽當年給了我。這麼多年我也不舍得還給她,總覺得留著還有個念想!」他頓了頓,看到蘇萊沒有異常的臉才繼續說︰「明天你出嫁,我想,它該物歸原主了!」
蘇萊覺得手心有點灼熱,這小小的盒子像是燙手山芋一般讓她不知所措︰「我……」
「蘇萊你不用感到壓力,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把它交給你,也意味著……我打算放棄那些執念了。我想你媽會很高興,這也是我能為她做得最後一件事了!」
蘇萊「啪」的一聲蓋上了盒子,打開梳妝台的抽屜徑直放了進去,再看季君嚴時眼里就多了譏誚︰「我收下,為了你的願意放棄!」
季君嚴臉色變了變︰「蘇萊!」
「呵,首長,我同情很多人,唯獨沒有你!」她乜他一眼︰「當然,也許你也不需要我的同情!你的刻骨銘心的愛情在我看來並沒有那麼高尚。很多時候我都會想,子依阿姨和紀長寧對你究竟算什麼,還有,那個被你親手扼殺的小女嬰。季家欠你的,劉子依和紀長寧沒有。就算有,相比來說也是你欠他們比較多。我說了,該恨你的不會是我,劉子依不恨你是因為她骨子里對你盲目的崇拜信仰,可是阿寧不一樣!即使你不是他親生父親,可作為大伯你對自己的親佷子又付出了多少?你待他甚至不如待我?你是陪他玩過學習過,還是為他開過家長會給過他好臉色。你從來沒關心過他在做什麼想什麼從來沒給過他一丁點關愛又何必糾結他的存在帶給你的災難?」
蘇萊漫不經心的笑了,如果不說出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心底事那麼的心疼紀長寧,那個渴望父愛的小心翼翼仰望自己父親的小男孩。她在季君嚴身上得到的寵愛是從紀長寧身上搶來的,每次她纏著季君嚴時紀長寧是什麼樣的心情她不得而知。可是就是對待那樣嬌氣矯情的自己,紀長寧沒有嫉恨,而是給了她另一份執著的別扭的疼愛,只這一點,她自認不如紀長寧。
「首長大人,何必那麼不平衡?放棄秦青是你自己選的,娶劉子依是你自己選的,要紀長寧是你自己選的,季家的聲譽前途是你自己選的。逼迫你的不是秦青不是劉子依不是紀長寧,誰逼得你你該恨誰才是,牽連無辜可不是首長您該做的!」
季君嚴世故的那雙眼再次復雜起來︰「蘇萊,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局外人,看的清楚罷了!」蘇萊起身,摩挲那件價值不菲的嫁衣「您最該做的,不是不甘不願的放棄對我媽的執念。您最虧待的並不是秦青,而是劉子依。首長您是聰明人,該怎麼補償也不是我這小輩該插嘴的!」
季君嚴沉默了,須臾後突然笑了︰「如此說來,卻是我當局者迷了!」他也起身,再攤開手掌又一個小盒子在他手心。
蘇萊無奈了,首長大人,請問您是多來a夢嗎,怎麼跟個百寶箱似的一會兒變出來一個。
「蘇萊,這個長命鎖本該在小遇周歲時給他的!」
蘇萊看著那枚小小的黃金長命鎖卻沒有伸手去接︰「您為什麼不給紀長寧?」
季君嚴苦笑︰「幾年前阿寧就跟季家月兌離了關系,這些年除了定期接子依過去住幾天外,他從來沒有回過季家!連老爺子過世時他都沒有出現!那小子,倔著呢!」
蘇萊嘴角揚了揚︰「我明天就要跟他結婚了。中國有句老話叫‘夫唱婦隨’,既然是他做的選擇我就會尊重。紀遇姓紀,紀念的紀,爺爺給的長命鎖,我想他是無福消受了!」
季君嚴抬起的手緩緩放下︰「我明白了!」他笑︰「這樣看來你對那小子也不全然沒有情誼,我該放心了!」
「首長,以後,紀長寧只是紀長寧,蘇萊只是蘇萊。」他既決然斷了關系,她何樂不為?
季君嚴嘆了口氣,走出門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將你保護的很好!」
蘇萊嘴角彎了彎︰「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那個男人為她做了多少其實她比誰都明白。若她只是看客,她會感動。可她是當事人,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保護是她用一身傷痕換來的。一刀一刀被傷的體無完膚,所以才無法原諒。很矛盾,卻是事實!
……
婚禮當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婚禮由紀長寧一手操辦,自是花了很多心思。
蘇萊沒想到宋晚會來,那個張揚的女人一如既往的美麗。「蘇萊,新婚快樂!」
「大嫂!」蘇萊激動了,這麼些年,也只有面對「赤焰」的人時她才會覺得真實。「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宋晚笑,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愈發妖嬈︰「怎麼說都是相識一場,你請我來送你出嫁我怎麼會不來!」看到蘇萊向她身後望的動作她眼角眯了眯︰「別看了,老三沒來!」
像是被戳破心思,蘇萊有點尷尬︰「他……還好嗎?」
「挺好啊。情是穿腸毒藥,梁辰現在無欲無情的哪里會不好!」宋晚無謂的聳聳肩,看到蘇萊瞬間白了的面容才笑了︰「我是說真的,梁辰現在很好!他現在南非呢才不能過來。喏,他送你的新婚禮物!」
蘇萊瞅著那枚簡單的指環只覺得眼底發酸,這是當年離開時在飛機上梁辰送給她的戒指,她回國時摘下來留在了他床頭。
「老三說了,他送出的東西他不要,還給你任你處置!唔,還有,紀長寧很好,祝你們幸福!」原本只是霧氣蒙蒙的蘇萊登時就哭了,宋晚看得好笑︰「哭什麼呢?嫁人是好事兒。他還是你自己選的,就更不該哭了!」
「大嫂,我……我……嗚嗚,我對不起梁辰!」
宋晚拍拍她︰「傻,哪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雖然我當初說的話重了些,但我也是女人,就算再想偏袒我們家老三也不能強迫你愛他不是?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感情的事兒哪能勉強。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家老三配得上最好的,你不是不好,只是擔不起他最好的愛情罷了!別哭了啊,再哭待會兒就有人找我拼命了!我今天沒帶人來,可打不過紀三少!」蘇萊回過頭,看見不遠處紀長寧正面露急色匆匆穿過人群朝她這邊走過來,她擦掉眼淚笑了笑︰「大嫂,謝謝你!」
「不客氣!」幫蘇萊理了理盤發,宋晚拍拍她︰「去吧,他來接你了,拜堂去吧!」老三,蘇萊今天要嫁人,我這個做大嫂的親自送她出嫁。
婚禮很熱鬧,天高雲淡海藍風清。台上的新人在交換戒指相互親吻,隔著一重又一重的人群,一身黑衣的男人牽著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靜靜望著那一幕。他看得入神,還是被小女孩晃醒的。對上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珠兒,他問︰「怎麼了?」
「三叔,那個新娘子不是三嬸嗎?」小女孩聲音懦懦的很是動听,男人一怔下意識的又看了眼遠處,然後很認真的說︰「不是了,她,不是你三嬸!」
小姑娘眨眨眼,白生生的臉蛋很是糾結︰「怎麼會不是呢,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啊?三叔,三嬸不該是你的新娘子的嗎,那個跟她結婚的叔叔是誰?」
男人捏捏小丫頭鼓鼓的臉蛋笑了︰「小丫頭管得還真多。走了小星星,我們該回去了!」
「三叔,你在難過嗎?」
「沒有,我沒有難過!」
「你明明就有,我爸爸每次難過的時候也是看著一個地方發呆!」
男人︰「……恩,我們家小星星真聰明!三叔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難過,以後,以後都不會了!」
小丫頭歪著腦袋眼楮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男人抱起小丫頭無奈的模模她的發︰「別忘記答應我的哦,今天咱們到這里來的事兒不能告訴你媽媽!」
「恩,知道了三叔!三叔,回家了我拉琴給你听哦!」
「好,三叔最喜歡听小星星拉琴了!」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實在是找不到感覺啊,填個番外吧!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