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蔓的性格和作風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這些年唐銘天的身體不好,常年呆在唐家一處風景秀麗的別墅修養,所以盛唐公司有很多事情都是唐蔓在處理。無論是在唐蔓手下工作的員工,還是唐家的家長們都對她稱贊有佳,唐老爺子感嘆過,要是唐蔓是個男孩子的話,那唐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後繼無人了。
但是,那也只是「如果」而已,唐家這樣傳統觀念極強的大家族是不會把唐蔓選定為繼承人的,因為在他們的固有觀念里,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嫁出去之後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如果把家產交給女兒繼承的話,就等于是把唐家拱手送給了外人。而且女兒在這種家族里最大的用途,無非就是送出去與其他勢力聯姻,來鞏固家族的利益罷了。
唐蔓有時候真的會恨自己投錯了胎,如果自己是個男人的話,無論是她那個同父同母所出的病弱大哥,還是那個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私生子弟弟,都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要淪落到必須從外部尋求支持,甚至還要和白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聯手,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是的,就在白容被領回唐家的一個之後,她就和主動找上門來的白容達成了協議。從某些程度上來說,白容算是個聰明人也許是他這種見不得光的出身讓他在過去的十幾年里學會了這種察言觀色的本領,並且運用得十分嫻熟,總體來說還不是十分討人嫌——至少比他那個整天把自己當成瓊瑤劇女主角,還覺得所有人都該喜歡自己的那個媽看上去順眼一些。
而且,白容當初提出的條件也足夠誘人︰「我對盛唐公司本身沒有興趣,我自己的分量我掂得清楚,這個公司我即使交到我手上,我也沒辦法掌控。我現在只想保持現在的身份地位,當然如果能有足夠的財產那就再好不過了,而大姐你想要的是這個公司,我們應該互惠互利才能拿到最大的利益。」
「你只是個剛剛被認回來的私生子,手里連公司的一分股份都沒有,你憑什麼和我合作?」唐蔓的眉目和唐銘天很像,狹長的眼楮中此時已經看不出來那一絲媚意,剩下只有鋒利如刀尖的冰涼。
「就憑我的性別和你不一樣。」白容笑著壓下了心里的一分怒意,毫不留情地解開了唐蔓最在意的事情,「你應該清楚,如果大哥他沒辦法繼承家業的話,那麼下一個順位繼承人絕對是我,而不會是你。雖然我沒什麼能比上大姐,不過老爺子他們看中的,不就是我是唐家現在唯二的兒子嗎?如果……大哥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我就是唯一一個兒子了。」
唐蔓被戳了痛處,卻也明白白容說的是事實,于是冷笑了一聲︰「這麼說,你是想對大哥下手了?」
白容眨了眨眼楮,嘴角微微上挑,臉頰上的酒窩襯得這個笑容甜美又可愛︰「不,不是我……而是我們。畢竟,他是我們共同的阻礙啊,只要他還活著,即使總是病怏怏的活著,我們也毫無競爭力,不是嗎?」
就這樣,唐蔓和白容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因為唐蔓明白如果不合作的話,她就會因為自己的性別,注定在這場繼承權的爭奪中一敗涂地。即使那是他同父同母所出的親生哥哥,也不能阻擋她拿到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回憶完以前的事情,唐蔓坐在沙發上,脊背和腿幾乎形成了一個標準的直角,她稍稍低頭看著面前茶幾上放著的那份宴會請柬,露出了勢在必得地笑意。
楚玄沒有明確表態,但是卻給了自己一份他弟弟的生日請柬……這大概是某種試探。不過參加這種親屬性質的宴會,不但能夠和楚家有更近一步的接觸,而且是否還表示,楚玄是有意願進一步接觸的?
「大小姐,時間到了您該起身了。」助理站在門口,用不高不低恰恰好的聲音讓唐蔓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唐蔓將請柬交給助理叮囑他收好,然後整理換了一套簡潔干練的職業裝,走出家門上了已經停在外面等她的車。
這車是開往醫院的,因為一直在外地修養的唐銘天今天會去照例做半年一次的檢查,這個時候也是唐蔓應該去匯報近期公司情況的日子。等到達目的地之後,唐蔓輕呼了一口氣,沒有任何停頓的下車直接去了唐銘天的病房,輕輕扣了幾下門,就听見夾雜著些許咳嗽聲的說話聲︰「進來吧。」
唐蔓推開門的時候,發現這病房里並非只有唐銘天一個人,還有白容和她那個看上去就不順眼的母親白萱。說實話白萱還是很漂亮的,她當年生下白容的時候也不過二十歲,現在白容十七歲,而白萱已經三十七歲了,但是看上去她依舊像是個不到三十的少婦一樣,不過長相也許是她現在唯一的長處了。
唐蔓進來之後伸手掩上了門,叫了一聲︰「父親。」她根本沒拿正眼看白萱,這個女人因為兒子被認回來的原因,唐家也給了她一個容身之所,不過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沒認清自己的位置,這種時候居然跑到這里來。
「唐蔓,坐下吧。」唐銘天的氣色不太好,臉上有些蒼白,時間在他臉上留下印記也變得格外明顯。不過即使這樣也沒辦法掩蓋住他深邃的輪廓和五官,可以想象他年輕的時候有著怎樣一副能讓人一見傾心的俊朗面容。不過他最近幾年身體衰弱得厲害,就剛才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又咳嗽了起來。
白萱帶著一臉哀愁馬上去撫他的背,不過唐銘天顯然並不喜歡這樣的靠近,皺著眉伸手擋開了白萱的手︰「我剛才就讓你走了,還呆在這里干什麼?唐容,把你媽帶回去,別讓她整天四處亂跑。」
「知道了,爸。」白容眉眼之間乖順得如同最溫馴的兔子,伸手拉住了白萱的胳膊,看上去沒用什麼力氣不過實際上還真不是白萱能掙月兌的,「媽,我們先回去吧,姐姐還有事情要和爸談呢。」
白萱顯然還有些不甘心,正想回頭對唐銘天說些什麼,結果對上了他冷漠又凌厲的眼楮。頓時一股寒意從白萱背後升起,讓他下意識地縮了脖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期期艾艾,眼看著就委屈地要掉眼淚。
唐蔓看到她這個樣子,身上止不住一陣惡寒。
「夠了,白萱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快四十歲了。」唐銘天偏過頭,眼中是難以掩飾的厭惡,「再做這種表情你自己就不覺得惡心嗎?當年我就看膩你這一套了,現在給你一處容身之所,不過是看在你給唐家留了個兒子的面子上,別得寸進尺。」
白萱像是不敢相信一樣愣在了那里,最後還是白容直接把她半拖半扶地帶出去,有這麼一個看不清形式的媽,還真是件糟心事。經過唐蔓身邊的時候,白容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在確定唐蔓看到了之後,這才帶著母親推門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門再次關上的時候,唐蔓這才正襟危坐,開始匯報公司里的事物。唐銘天靠在病床上,一直听著,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這樣未免讓唐蔓有些膽顫心驚的感覺。過了很久,唐銘天突然問︰「我听說,你最近想和楚家走得近一些?」
唐蔓心下一沉,果然唐銘天在自己身邊還是留下了人,不然她才跟楚玄搭上線沒多久,唐銘天怎麼會知道了?唐蔓知道自己肯定也瞞不過去,干脆直接挑了一部分事實和盤托出︰「是,我覺得楚家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不知道父親有什麼看法?」
「楚家兩個兒子,小的那個今年才十八,大的那個倒是和你同歲。我以前一直想,他要是有個女兒的話,我就是幫你大哥娶回來,結果他膝下只有兩個兒子……你看上的應該是楚玄吧?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沒想到以前我總是跟楚雲遠爭,到了現在我的女兒居然想要嫁給他兒子。」唐銘天突然笑了一下,但是因為他蒼白的臉色,這個笑有些奇怪的感覺,倒像是有某種隱藏的悲戚,「只可惜,他沒辦法看到這一天了。」
唐蔓皺起了眉,他有些弄不懂父親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你放心去做吧,如果和楚家成為姻親的話,也是件好事。」唐銘天說完這句話,默默閉上了眼楮,「你回去吧,我累了。」
「是,父親。」唐蔓放輕動作退了出去,剛一出門拐了個彎就遇見了等在一件病房門口的白容,唐蔓對于之前白萱在病房里胡鬧的事還有些不高興,所以這時候連帶著對白容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不過白容倒是不怎麼在意,因為他今天另外有重要的事情。他挑眉一笑,那笑容顯得有種奇怪的妖異感︰「大姐,你不去看看大哥嗎?他就在這間病房里。」
「有什麼好看的,都二十多年了,他哪一年不是要在醫院呆大半年。」
「不是哦……大姐你忘了之前我們說的事情了嗎?」白容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唐蔓耳邊輕聲道,「再不看的話,也許下一次就再也見不到了。」
唐蔓的手指突然握緊,她知道,白容應該是已經下手了。想要讓一個原本就體弱多病,藥不離身的人在不知不覺中死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只要在他每天的藥物中加入一些其他的東西,即使這些東西本身不致命,也足夠拖垮他的身體。「我知道了,你先走吧。」唐蔓說完這句話,推門走進了白容身後的那間病房,房間里沒有其他人,應該是被白容支走了。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大概是剛用完藥,現在因為藥物的副作用已經睡過去了,淺而緩慢的呼吸撲打在呼吸面罩上,化為白霧。
幾天前,這個唐家的大少爺,才剛剛再一次熬過了一場死亡的召喚,這里面少不了有白容的功勞,當然唐蔓自己也月兌不了關系。在足夠大的利益面前,親情似乎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病床上的人因為常年生病變得蒼白而消瘦,但是他繼承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基因,甚至更為完美。即使此時因為藥物作用陷入昏睡,那副面容也讓人難以移開視線。如果楚然在這里的話,他一定會驚訝。
——驚訝于病床上這個人與唐無隱驚人的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極光的手榴彈和仗劍、流雲的地雷,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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