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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華宮中擺滿了玉盤珍羞,陸玦是用了心思的,所做的都是她平日常愛吃的菜肴。凌鈺沒有再說起任何與情愛仇恨有關的話,她只沉靜地問︰「我回胡時經過曲國,陳公的長子在過五歲生辰,很熱鬧呢,你知道麼?」

听她再一次問起了孩子,陸玦的面容變得沉著,他唯恐她再一次想起傷心的事。「他沒有稟過,我不知曉

「哦,也是,我們自當是不用去祝賀的一面用膳,凌鈺隨口淡然回著,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天子身邊是否還未立大都官?」

陸玦微怔,「你問這個做什麼?」

「大都官掌管天子和諸侯的采邑,需要信任也貴重的人選。天子至今尚未選此官,妾想推選一人,不知天子答應否

陸玦半晌無言,他不知凌鈺為什麼會突然說到他的政事,從前她是從來不參與這些的。沉吟著,他道︰「你想舉薦誰?」

一雙美麗的明眸深邃幽暗,凌鈺緩緩說︰「我想選陳公長子為大都候人,入卞耶王宮,隨天子側

陸玦驚住,久久消化不了這個消息,「陳公的長子……」他頓住,「他才五歲

「既然是天子與諸侯間的重要官職,那陳公之子實能勝任,他為候人,在天子身邊學習這些禮節,等到成年再勝任此官有何不可凌鈺泛起淡笑問陸玦,「天子不答應麼?」

沉吟片刻,陸玦問︰「阿鈺。你想做什麼呢

「妾在為天子排憂解難啊巧笑嫣然,她面上的笑卻再無往日明媚清澈。

陸玦靜靜望她,久久沒有言語。凌鈺再問︰「天子答應麼?」他安靜了好久道︰「我明日再下旨

擱淺碗筷起身,凌鈺俯身行禮︰「那多謝天子。妾用好了,也謝過天子這一頓美味。連日勞頓,妾去休息了再福身離開,經過陸玦身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氣太大,這一拉扯很用力,生生將她帶進他懷中。額頭磕到他的下頷,有些疼。

抬眸,凌鈺撞上他深深凝視的目光。

「一定要用這樣的口吻與我說話麼?」低沉的聲線輕顫。

凌鈺只作不解︰「您是天子,我是奴是妾,當然得與天子您保持禮數

「你曾說過你我之前可否不要那些虛妄禮數,我答應了你,為何現在又變了?」

冷冷笑了笑。凌鈺搖頭︰「我也不知呢。為何會變了。原本都很好,為什麼天子要質疑您的親骨肉呢!」

他的手漸漸從她腰際滑下,面對她此般的冷漠質疑。他不知還能再說什麼。

從他的懷抱退離開,凌鈺轉身往寢殿走去。

「阿鈺……」陸玦突然叫住她。

這微微輕顫的聲音透出深深的疲憊。他在說著︰「從前之事是我的責任,我也同樣會痛,不過我寧願所有的痛都加在我身上,不要讓你去承擔。阿鈺……」話音頓住,他還想說下去,卻不知要說什麼,「休息吧,綺國遞來奏章,我先去忙了

腳步聲漸漸走遠了,輕飄飄似飛去的飄渺雲煙,留不住。僵硬的脊背站立太久,凌鈺挪動雙腿都覺發麻,油燈噗呲輕響,燈油快盡了,昏黃的火光隱約跳躍著,將她的身影也渲染得顫抖。她僵立很久,一直一個人站在殿中。轉眸四望這座宮殿,周遭的布置整潔華麗,是從前的樣子,卻已經沒有了小綠樹的身影,沒有了她離開時還放在案頭的撥浪鼓,虎頭鞋……

她知道是陸玦命人將所有有關于小綠樹的東西收拾走了,他不想她睹物思人而難過。為什麼會變,情還沒有變,變的是她不知如何原諒的一顆心。或許某年某月會出現一個契機,讓他們之間這樣冷淡疏離的相處方式轉變得如從前一樣,所以她不敢去原諒,就這樣等下去吧,等這個契機的出現!

她這樣想,卻自嘲著自己。

三日後,陸玦下達的指令傳到了曲國,陳公沒有派臣子來傳信,而是親自趕赴到王都卞耶,急匆匆進宮來求見陸玦。

凌鈺正從御書房出來,她听秦遠在報內務搬來的這一批書質量不過關,為了不打擾陸玦,秦全來找了凌鈺。而走出御書房,凌鈺就在庭中與陳公相撞。

陳公瞧見凌鈺一時愣住,在秦遠的詢問聲里才回過神,俯身向凌鈺參了一禮。

凌鈺笑問︰「陳公為何突然來了卞耶,此刻也還早,陳公是連夜奔波至此麼

「臣來,臣有事來求見天子,宮人讓臣到這里來等候

有事?是長子為大都官采邑一事吧!

淡笑一聲,凌鈺道︰「那讓秦全領陳公去坐吧拖著迤邐的裙擺從陳公身側搖曳過,凌鈺一直輕輕抿著笑,從前是她敗在陳公身前,但此刻她不會再敗了。

陸玦突然從前處走來,一身黑色紗底描金冕服在日光下熠熠生光,鏗鏘的腳步帶出凜然氣勢,他在望見凌鈺的瞬間腳步放緩,身姿不知不覺中變得柔和。

停在凌鈺身前,他問︰「你這麼早在這里,有事忙?」

「內務送來的書做得不好,那是順遠開國第一本事錄,我已責令宮人嚴加加工改做了

「怎麼穿這麼少?」微有責備地開口,陸玦準備解下自己的大氅,凌鈺按住他的手,「陳公來了

這一瞬陸玦才放眼望去,回眸朝凌鈺道︰「你先回去用早膳吧,我晚上來看你

這三日陸玦只在晚膳時與她在一起,因為知曉她的不願,他沒有任何強迫,每每用完膳就離開。而此刻他們之間的親密很自然,仿佛誰都已經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凌鈺沒有說什麼。只松開他緊握的手離開。

陳公見到陸玦已忘記行禮,只急忙跟上前來道︰「天子,郢兒還小,他才五歲。一個五歲的女乃女圭女圭怎麼能做得了大都官啊!」

陸玦並未回身,邁步往前,「陳公還未用膳吧,先與寡人去用膳再談吧

「天子。郢兒才過的五歲生辰,他實在太小,離不開父母身側

陸玦未再回,只大步往前走進了韞羅殿,他問秦全︰「早膳都準備好了麼?」

「已經備好了

「添副碗筷給陳公

顧不得行謝禮,陳公已經坐立不安,「天子,臣下收到旨意就趕來了,您是在開玩笑吧。郢兒還是五歲的女圭女圭。哪里懂得這些事情!」

「寡人已經寫得很清楚。是候人,入卞耶王宮好好培養,成人後再任這個職位

陳公不過而立之年。卻在此刻急得焦頭爛額,額角冒出一道道淺紋來。「臣下是來請天子收回成命的,郢兒太小了,離了雙親他如何生存過活,臣下與妻……」

「陳公是想說寡人之力不足以讓陳郢過活,還不如陳公的能力?」

陳公皺起眉頭,不喜陸玦這句話,不過因為禮數他只能朝陸玦低頭︰「臣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臣的孩子還太小,實在離不開父母

「成大事者豈能被這些私情束縛,況且那是陳公的孩子,寡人信他今後有這個能力陸玦的聲音低沉,「寡人才下完朝,陳公不想寡人用膳了麼

「臣下不敢不得已,陳公不敢再言了。

但是他生性要強,不會甘心就這樣回去。

酉時的鳳華宮難得寧靜,陸玦來與凌鈺用膳,他們之間沒有再如早晨那樣的自然親近,此刻的飯桌上一片緘默。

辛喬進來稟告︰「天子,陳妃求見

陸玦淡聲道︰「寡人還有政事要忙

辛喬自然是知曉這個意思,正轉身,凌鈺卻叫住她︰「讓她進來

陸玦微有詫異。

陳妃進殿來行禮,溫言軟語︰「原來天子已經在用膳了,妾還準備了晚膳想邀天子去宮中呢

凌鈺抿唇輕笑︰「陳妃不如也在我這里用膳吧

「不用了,妹妹宮中已經準備了晚膳陳妃綻開明媚的微笑,對陸玦放柔了聲音說起,「那天子可否之後再去妾宮中,妾想……」

「寡人應要忙到深夜,下次吧陸玦淡然回絕。

陳妃輕咬紅唇,仍是不氣餒地微笑︰「那妾可以等您

凌鈺曼聲說起︰「陳妃若是有事可以與我講,也可以在此刻講給天子听

權衡踟躕著,陳妃終于說起︰「妾確實是有事相求,天子,妾听哥哥說起天子要選郢兒為官,可郢兒才五歲啊,他什麼都不懂,怎能……」

雖然他們都猜測到陳妃所來之意,但是陸玦還是有些不悅,「後妃豈能干政,這件事陳妃不要再提了

「這並不全是政事,這也是妾的家事。天子……」

「妹妹的話似乎說錯了凌鈺端坐著,睨了一眼陳妃,「既然你已入順遠王宮,成天子的女人,怎可還說這是‘家事’?難道陳妃並不把卞耶王宮當做家麼?」

一雙媚眼透出不甘與幽怨,陳妃忍氣吞聲,「是妾一時失言

陸玦不喜這些是非︰「你回去吧

「可是天子,您也有過孩子,難道您不能體會為人父母的那份不舍麼!」情急之下,陳妃急了。

這一語讓整座宮殿變得沉寂,凌鈺冷笑出聲︰「陳郢能得天子垂憐,將來為曲國爭光,難道這不算是曲國與陳公的榮耀?陳妃確實不懂政事,還是莫要再議了好

她為人母,所以會懂這份出于父母的不舍。陳公當時當日的狠心逼迫陳妃都不記得麼,如果不是陳公聯合臣子興起那場「滴血驗親」的鬧劇,小綠樹或許不會離她而去!

她就是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她怎甘心獨自忍受這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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