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為他人影,梁肆啟真的有喜歡過她?
凌鈺還是呆立的,立在殿門口,直至身側父親將她扶起,「珍妃。」父親擔憂地喚道。
梁肇啟還在宮中,凌鈺上前質問︰「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麼!」她是有氣的,因為她已經二嫁他人,她不能再三嫁,不能對不起陸玦。她已沒有那些好的名聲,怎可再讓自己落得更多罵名。
天子不要的女人給了允王,這又算什麼呢!
梁肇啟心中比凌鈺都還要愧疚,他道︰「這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等孩子生下……我會迎娶他人為妻,不會讓你為難。」他轉身離開了宮殿,留凌鈺獨自在殿中。
四周漸漸安靜,凌鈺終究只剩疲憊,父親攙扶她回央華殿,她心中一直都有疑問。
「爹爹,天子有喜歡過別的女子麼?」她問的當然是除了胡姬外。
圓肚沉默了好久,「或許他用真心待過你。」
凌鈺苦笑︰「我看不到啊。」
「是看不到,但是你所做的那些事,若換做他人早已喪命了。」
凌鈺愣神︰「是麼……」
自此,凌鈺在這段時日里再也沒有見到過梁肆啟了。她最不希望這樣的結果,因為這樣就缺少了很多信息。好在這深宮中她還有父親,每日都是父親將這些消息告訴她。
朝中除了曾衛將軍,便是四大將領驍勇善戰,現在只剩兩大將領。被梁肆啟派遣去城外與兩軍對峙,戰況堪憂。而這一場僵持了很久的仗終于在卞耶的猛攻中爆發,陸玦已不願再等,從四處包圍住王都。曲國陳公也調來全部軍力,曾趨遠在城中與兩大將領廝殺,終于沖破重重阻礙殺出,大開城門,三軍齊齊涌入,各佔地勢。兩軍已難抵御。
梁肆啟下令兩國諸侯領軍出征,卻被暗中返回的雲初九扣住。兩國城門被堵,王宮中君主遭挾,胡王宮此刻已無人來救援。
听父親娓娓道來這些消息,凌鈺心中騰升出巨大的歡呼,她仿佛可以看到陸玦沖破重重阻礙,一身盔甲策馬而來。她在這樣的日子里睡不著覺,太興奮,太緊張!
梁肆啟勃然大怒,他不信自己將會失國。但他以往太過相信自己的能力,朝中已無可以抵御的將領。他從前就是太過相信諸侯,相信自己可以完全掌握得了五國小王,但是此刻……護甲軍有七十萬,三十萬鎮守邊境,余下的沒有五國璽令根本調不動。
整個胡王可用的兵力只有八十萬了。然而金鑾之上,臣子都緘默不言,因為誰都沒有把握他們能夠取勝,因為兩大將領已漸漸攻守不敵,朝中再無其他武將。
這個亂世里最缺的就是能文能武之將才,而以往與魏國的戰事皆由諸侯去攻,此刻朝中再無如此良將,梁肆啟憤怒起身︰「寡人親自出兵。」
梁肆啟親自出兵了,離開了王宮。在梁肇啟的勸說無果之下,梁肇啟也披甲上陣。
而這一走父親也跟著同去。凌鈺甚至來不及見父親一面。原本的欣喜瞬間被這冷水澆涼,凌鈺在宮中再無任何留戀,此刻她才再次感覺到那份深深的孤寂。
宮中無人可以攔她,凌鈺帶著這份擔憂出宮,守門的將領卻依舊還是想要留住她。「珍妃請回,外面太亂,您真的不能出宮啊!」
「我只想去城樓看天子一眼,我站在城樓不會出什麼事情。」
「此去城樓若踫見了敵軍該如何是好,況且他們割據了王都,城外都是他們的勢力,珍妃若不小心走散,屬下的性命就不保了。」將領依舊執意勸阻。
凌鈺心一橫,抽過他身上的佩劍,她並不會握劍,卻將劍刃直指將領喉間,「若你再攔我,此刻你的性命就不保。」
她去意已決,將領再無法阻攔,只得派兵護送她離宮。
終于再一次走出這座宮門,挺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凌鈺顛簸在馬車中,她多少會有不適,都一一忍受住了。終于抵達城門,凌鈺迫不及待登上城樓。
佇立高樓俯首遠望,梁肆啟正在與三軍廝殺,梁肇啟在他左右抵擋刀光劍影。遙遙望去,遠處的旌旗迎風飄飛,那一個陸字蒼遒有勁,深入凌鈺眼眸,讓她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王都已至此一分為二,梁肆啟想要驅逐出三國,奈何這一場仗已打得吃力。俯身望,城下黑壓壓一片,吶喊聲與嘶吼聲齊齊涌來,兵戈相見,鐵馬錚錚。梁肆啟的軍隊明顯力不能抗,三軍每攻,他就節節後退。
突然一陣鐵騎聲響,遠處爆出更激烈的廝殺聲。黑壓壓的人群中,那領頭之人一身金色盔甲折射出耀眼金芒,凌鈺雙眸一緊,雙手已情不自禁攀住城垛,翹首探出。
她終于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再見到他意氣風發與平安的樣子。
想要開口呼喊出心中的名字,但卻被迎面灌來的涼風激得啞然。她不能喊,不能讓梁肆啟知道,也不能讓陸玦分心,他還沒有看到她呢!
城樓上的將領終于上前來催促她,「珍妃,您見到天子就好了,天子很平安,將領都會保護他的,您快些回去吧。」
凌鈺不做聲,一雙眼楮隨著戰場上那個偉岸身影移動,牢牢鎖視著。
「珍妃,屬下護送您回去!」見她不答復,將領心一橫,轉身下樓去命令小兵上來。
城下不知誰人喝了一聲,「樓上有人!」
霎時,陸玦與梁肆啟的目光俱是投來。
四目相對,凌鈺深深望住這思念的人,心口有許許多多想說的話都沒有機會說,她就用這一雙明眸眷戀地看他,看那個馬背上意氣風發的男子。
陸玦的目光直直凝來,他多想沖上樓來,多想擁她入懷。
身後不知哪個小兵搭弓射箭,長箭「嗖」一聲就朝凌鈺射來。
陸玦臉色大變,猛然揚起手上弓箭,電光石火間斜射去,那只欲往凌鈺飛去的箭被穩穩打落,裂成兩段。
四周將領與小兵臉色皆變,都不明白他此舉是為何。重重兵山後,梁肆啟也投來質疑的目光。
舉箭對準梁肆啟,陸玦沉聲︰「孤不對女人用狠——」
錯愕的胡軍忙舉起盾牌,抵抗這齊齊而來的箭雨。
而城垛翹首的凌鈺也嚇得心驚肉跳,城樓將領忙將她拉下,「天哪,珍妃快回去,快下樓!」
隨著將領的強硬拉扯,凌鈺終究還是下了樓,坐上回宮的馬車。
只一眼,卻已知曉彼此心中的思念,知曉各自的安危。坐在馬車中,凌鈺突然感覺月復中一陣跳動,她捂住高高隆起的小月復驚喜不已︰「孩子,你在思念父親麼,你也看到你的父親了是不是?」
月復中的跳動越加強烈,心中泛起一股暖流,這就是她的孩子在與她說話,在訴說他的欣喜。她多想這一場仗快些打完,多想見到陸玦,多想孩子快些出生!
回到王宮,凌鈺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見到父親,而陸玦也不知她的父親。她寫了信派陸玦在王宮中的親信送去,她本不願打擾他,因為這信若被梁肆啟攔截很容易就會牽扯到陸玦,牽扯到自己,打破很多計劃。
只是此刻已經等不得了,她怕陸玦會將父親當做敵人加害。
忐忑地在宮中听前線的消息,梁肆啟被三軍逼至城中,于將領的說服中回宮。
梁肆啟回宮了,敗退回宮,但他卻不承認自己是敗退。他怒而召回邊境鎮守的軍隊,卻被梁肇啟喝止,「若無人鎮守邊境,魏國突襲我們如何抵擋,難道真的要將這江山拱手讓人麼。」
「寡人只是將邊境原本鎮守的兵力調回,將阿允你的兵力調回,護甲軍還會留守在那里。」
「不可。」梁肇啟依舊執著,「國內暴亂爭起,邊境更應有充足的兵力鎮守,天子萬萬不可調回!」
臣子百官都勸,梁肆啟其實知曉該當如何,他只是疾病亂投醫,終于,他怒摔衣袖離開。
他竟然來到了央華殿。
從那一日乾延殿中將凌鈺指給梁肇啟後,他就沒有再主動來找過她見過她。此刻面對他的到來,凌鈺是錯愕與手足無措的。
她不知該要用什麼心態面對他,即將到來的勝利讓她心中喜不自勝,她不知曉面對這個敵人她該以什麼姿態再去面對,是如從前那樣俯首听從,還是其他。
梁肆啟坐在她的殿中,神態如常,依舊如從前一樣地自然隨性。
凌鈺好久後終于說出一句話來︰「天子回來了,有受傷麼?」
「寡人無事。」他回答的聲音冷淡。
凌鈺道︰「哦,那天子用過膳了麼,妾命人去做。」
「不必。」
面對他的淡然,凌鈺再不知該說什麼。她僵立傻傻站在他身前,這一刻只渴望他快些離開好了。
164陸玦有難
然而她越是這樣渴望,梁肆啟卻是靜坐不語。
最後在凌鈺的沉默里,他道︰「身體可好?」
「妾無事。」
「那一日為何要獨身去城樓?」梁肆啟的聲音隱有薄怒。
凌鈺惴惴,「妾想去看一看。」
「看阿允。」梁肆啟輕笑,挑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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