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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圍爐歡聲

鬧騰一陣,待真給敷好傷藥,已快到傍晚。

烏日珠佔知道天書今天回來,還給兒子帶回了治愈雙腿的靈藥,心里高興,晚餐便做的十分豐盛。

謝曜心想著天書肯定不愛吃這些五谷雜糧,強逼她自己吃下去說不定會有甚麼副作用,趁烏日珠佔去端菜的空當,輕聲道︰「天書,你若吃不得這些,待會說自己乏了,回房去罷。」

誰知天書瞪他一眼,端起面前的大碗牛骨湯,仰脖子咕咚咕咚全喝下去,末了擦擦嘴,好一幅酣暢淋灕的模樣。

「誰說我吃不得!」

謝曜驚訝的問︰「你不是只吃書籍麼?」

天書聞言一愣,心下倉皇,道︰「我也不知道……」這些年,那股子吃書的**是越來越少,少到她自己都能遺忘。

謝曜見她神色驚慌,心下一軟,正要安慰兩句,烏日珠佔卻捧了一只羊腿過來。她見天書將牛骨湯全部喝完了,忙又給她盛了滿滿一碗,天書雙手接過,道︰「多謝伯母,我自己來便是。」

烏日珠佔朝她笑道︰「和伯母還客氣甚麼!書兒,改日伯母給你量量尺寸,這冬天要來了,你只有這一件衣衫怎行?」她說著朝謝曜埋怨的看了眼,責怪道︰「小曜,這麼冷的天你就容著書兒穿件單衣,不聞不問麼?」

天書乍一听烏日珠佔親昵的叫她「書兒」,登時渾身都不自在。但又听她數落謝曜,這稱呼怎麼听又怎麼順耳。

不說天書,便是謝曜也是身懷內力,練武之人,不畏寒暑,但這情況看在烏日珠佔眼里,倒是他疏忽了。

「那把我以前的衣服找出來改一改?」

烏日珠佔抬手敲了下謝曜,責道︰「你那衣服哪能給書兒穿!你忘了好幾件衣服都被你尿濕過啦?」

謝曜正低頭準備喝湯,一听這話登時嗆在喉嚨里,一連串咳嗽。

「媽!這哪跟哪兒啊!」謝曜將湯碗一放,抬眼一看天書,她滿臉驚訝的問︰「你甚麼時候尿過床?我怎不知道?」

謝曜尚未開口,就听烏日珠佔慈愛的牽著天書雙手,給她講述︰「小曜小時候的事情你哪知道呀。他那會兒經常和郭家小子去斡難河邊,第二天回來,褲子就濕了。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自己尿了褲子,毫不含糊。現在大了,竟還不好意思承認。」

謝曜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媽!那不是尿褲子,是我下河捉魚才給打濕的……」他說到此處突然一噎,不再說下去。

烏日珠佔聞言大驚,目瞪口呆道︰「甚麼?你竟然瞞著我去斡難河捉魚?媽媽不是告訴過你,沒滿十歲不許下河,不許下河,那河水夏季泛濫,沖走不了不知多少小孩,你怎不听話!就拿你娜仁托雅嬸嬸來說,她兒子當年和你一般大小,但卻因下河洗澡,被洶涌的河水沖走,尸骨無存;再說巴圖的孫子……」

烏日珠佔從謝曜五歲,一直嘮嘮叨叨到十五歲,各種傻兮兮的事情都給揭穿。謝曜就差將頭埋進碗里,天書在旁听得聚精會神,不時出言逗他幾句,謝曜無法還嘴,她便咭咭咯咯的笑。

帳外秋風蕭瑟,霜寒雲凍;帳內燭火搖曳,歡語笑聲。

這一夜好夢,任時光靜淌。

*

連著半月,天書每日三次查看謝曜傷情,儼然成了他專屬大夫。初時,謝曜只覺這黑玉斷續膏敷上有清涼之感,但後來次數漸漸躲起來,便覺斷骨處微有麻癢,又過了三五天,這麻養感加劇為鈍痛,常在半夜里將他疼醒。

但好歹謝曜也懂些醫理,他自己模骨骼,便能感覺出早些癱軟的碎骨,此時正在逐漸愈合,變得堅硬、有力,這疼痛感只怕是骨頭愈合時擠住肌肉筋脈造成。是以謝曜每日就算疼痛難忍,也從不給天書和烏日珠佔平添煩惱。而且這黑玉斷續膏的藥效簡直可稱神奇,他雙腿俱斷已久,可不到半月,骨骼便在愈合期間,實乃大幸。

這日,謝曜又被骨骼生長痛醒,輾轉反側不能再次入眠,眼見得窗外微白,便從床上坐起來,穿好衣服,右手一出青鉤索,卷住旁邊的輪椅拖近,緩緩翻身坐穩。

謝曜滾著輪椅,正準備去廚房找口水喝,還未入帳,便听里面傳來些許響動。他心下一頓,屏氣凝神來到門口,輕輕伸手撩開一線簾門,朝里望去。

只見天書側身對著他,幾縷發絲垂在耳側,專注的搗著藥膏。謝曜見了此幕,不由微笑,他正要開口,卻見天書忽然從旁拿起一把小刀,撩開左臂衣袖,便要在臂上狠狠劃上一刀。

「住手!」謝曜登時大驚,青鉤索話隨音至,只听「瑯瑯」聲響,那把小刀便被打落在地。天書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轉頭看是謝曜,忙將衣袖放下,怒目道︰「你干甚麼?」

謝曜撩開簾子,推著輪椅上前,盯著她雙眼︰「該是我問你在干甚麼。」說罷,他轉頭看了眼桌案上的膏藥,伸手端起,放在鼻下輕輕一嗅。

少了股味道。

怪不得,怪不得……謝曜頓時明白過來。他之前便覺此藥膏略帶血腥氣,但因薄荷和清涼之氣太過濃郁,這血腥氣倒被掩蓋了。

他抬眼看向天書,天書卻側過頭,根本不搭理。謝曜心中莫名復雜,他道︰「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天書冷哼道︰「告訴你有用麼?本來便是給你治病,總不能從你身上放血取藥引。伯母那是更不可能;若從其它人身上取血,你知道了,豈不是又怪我心狠手辣。」

謝曜聞言仔細一想,的確也是。

天書又道︰「你放心,我化形成人,那血貨真價實。」

他嘆了口氣,忽然伸手握住天書左臂,輕輕挽起她衣袖,果見那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道刀痕。算了算日子,天書默默做了這件事不知多久。他不由伸手撫上那傷疤,道︰「天書,你听誰說的膏藥還需藥引?」

天書愣了愣,將火工頭陀交代她的事盡數說出。

謝曜略一沉吟,便猜到緣由,他搖了搖頭︰「想來是你讓這人受了氣,卻不敢發作。于是故意挖了這個陷阱,讓你吃苦。黑玉斷續膏乃外用藥物,又怎需藥引?」

天書一把抽回手,怒然道︰「我這就去西域,把他血放光!」謝曜見狀忙將她攔下,道︰「罷了,你和他不過一面之緣,更何況還掰斷那人手指,再去也難說是誰得好處。」

「你……想笑話我就笑罷!」天書沒好氣說。謝曜知道她心意,分外開心,怎會有意去笑話她,反而一臉鄭重的道︰「天書,多謝。」

天書听他認真至極的語氣,心下不由一動,忙轉身回避,「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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