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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齊國府被一個面露凶相之大漢砸門。門房打著哈欠一面罵著開了門,那漢傲然道︰「你們家少爺我們賭坊輸了一萬兩銀子,速拿錢來贖人!」

門房大驚︰「大膽!」

那漢子哼道︰「莫大聲,咱兄弟也不是嚇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錢莫來賭!」

門房不知所措,忙進去尋了總管,總管自知自家小爺昨夜不曾回府,忙出來吆喝︰「胡說什麼?我們府里小爺如何會去賭錢!」

那漢冷笑道︰「既然不是,我自回去先揍一頓再說,再問他為何謊報家門

總管乃問他,那欠錢何等模樣。

那漢遂將陳瑞文之衣著容貌並了四個長隨一一述說一遍。總管听了便知無誤,急急去回了齊國公。

齊翼如何不知道自己孫子?貪花是有,賭博絕不會。不用問,著了人家道。也知道這等賭坊既然敢尋上門來,不是對頭便是有門路、或是地痞子混不佞。心下又急,不知孫子如何了。只得先讓人去賬房提了一萬兩銀票,讓管家多帶幾個人去先將人弄回來再細問。

齊國府管家忙點了十來人膀大腰圓,匆匆與那漢子一路去了。

原來那竟不是個大賭場,乃是一個暗賭坊,七拐八彎城西頭一個外頭不顯宅子里。那漢將人領到廳中,廳中早候著一位「五爺」。五爺長得像個彌勒佛,矮矮墩墩,笑起來眼楮便沒了縫兒。只見他笑道︰「想是陳少爺家中?歡迎緊

管家淡淡道︰「速速請了我家少爺出來罷

五爺道︰「不急,先生可帶著銀子來了?」

管家掏出銀票來晃了晃。

五爺道︰「我是小人,煩請先生先讓我品鑒品鑒真假,如是真銀票,數目不差,自然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那管家也是急,有些糊涂,又想著自己府里何等門第,身邊還帶著這麼些人,還怕他們賴不成?便將銀票付之。

五爺拿了銀票細細一查,果然是真,點頭道︰「我親去請貴少爺

乃轉身入內。那領他們進門大漢此時早已不見。

管家等眾人廳中等著。偏等了許久不見人來,方覺出不對了。正要去後頭探詢,忽听有人喊︰「抓賊啦~~~有賊啦~~~」

齊國府人「嘩啦」沖出去,只見一個紈褲模樣男子指著他們大喊,五鄰六舍都出來了。

那管家火朝上撞︰「拿了這騙子!」

他帶來那些哪一個是好惹,沖上去便將那人死死扣住。

旁邊鄰居這回可不干了。鋪天蓋地喊起來︰「何等囂張賊人!進人家家中偷盜還抓主人家!」

管家忙向鄰舍抱拳道︰「諸位,此處為一暗賭坊,我等因被其勒索,特抓他去見官

只見人群中出來一位老者捋須道︰「這張家後生固然日日宿柳眠花,何曾家中開什麼賭坊?他這可不是才回來?」

管家聞听一愣,立時便知只怕此番遭了人家暗算了。

不多時地保過來,說道,那張家原來也是殷實人家,如今只剩下這一個兒子,已是敗落了。這後生夜夜都宿青樓,家中一到晚上便無人。

齊國府眾人又氣又急,又掛念他們家小爺,也只得撇了他急急趕回府去。

那張家後生虛驚一場罵罵咧咧回到家中,赫然見枕邊放著一大錠足有五十兩金子!

齊國府管家一回去便見門房喜道︰「管家辛苦,少爺已是先回來了便是一愣。

原來陳瑞文昨夜那暗窯子過夜,此時已然回家,全然不曾賭博,不曾讓人扣了。

這事兒便是傻子也知道是誰干。陳翼大怒,罵道︰「匹夫安敢!」點了幾十個人騎上馬直沖寧榮街而去。

到了榮國府大門口,見他們家西側門正開著,有幾個人正灑掃說話兒,不由分說領著人撞入。陳翼早年來過榮國府許多回,直往榮禧堂而去。才入了內儀門,只見院中擺著一桌一椅,賈赦穿著家常衣服一個人悠哉悠哉正用早飯呢,桌上放著一碟豆腐皮兒包子,一碟醬菜,一碗不知什麼粥,並了一個綠色瓷瓶兒。因見他們進來了先是一愣,乃速將桌上那瓷瓶兒奪手中,另一手筷子尚不曾放下,指道︰「什麼人擅闖官宅!」

陳翼冷笑道︰「榮國公過好日子!」遂領著人下馬,嘩啦啦佔了半院子。

賈赦立起來怒道︰「陳老爺子,這算了什麼?」

陳翼道︰「卻不知令長隨何喜何?」

賈赦一愣︰「那小子怎麼了?方才還伺候呢

只見何喜托了個茶盤子,上頭擱著茶壺茶盞子走過來,也愣了︰「老爺,這是誰啊?」

賈赦指了指桌子,讓何喜將茶盤子放桌上,又悄悄將手里瓷瓶兒塞給他,眼神往後頭一撩——何喜會意,捏著瓷瓶兒蹭到一盆盆景兒旁,悄悄塞到花根底下。

陳翼看眼里記心里,一壁撇了心月復一眼,一壁問︰「不知何總管昨夜睡可好?」

何喜愈發愣了︰「挺好,謝這位大人

賈赦煩了,直問︰「陳老爺子,咱們兩家本就不睦,你今兒領著人闖到我府里意欲何為?有什麼話直說,我不耐與人兜圈子

陳翼冷笑道︰「賈國公當真不知?」

賈赦怒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原是你家不曾管好惡奴得罪了我!後來一直我家門口派人盯梢,當我真不知道呢?不過懶得搭理罷了。我這幾日好端端家里,何喜這小子也一直不曾出過府,何曾惹了你們?」

這回倒是陳翼愣了。「何喜不曾出府?」

賈赦哼道︰「天熱、我懶,我不出府他出去干嘛

「昨晚也不曾出府?」

賈赦奇道︰「昨晚一直陪著我打牌呢,你外頭見他了?何喜你可會j□j術?」

何喜搖頭似撥浪鼓︰「小人不會!」

賈赦似笑非笑瞧著陳翼道︰「陳老爺子莫不是讓什麼人給涮了?勸老爺子擦亮些眼楮,數月前我家琮兒好懸讓山匪給綁了,人家報是你們家雇他們,如今人還順天府大牢呢

陳翼怒道︰「我何曾雇了什麼山匪,你那小兒子不過一頑童,綁來何用!」

賈赦也怒了︰「我兒子乖巧伶俐,日後何愁不成大器!」

陳翼听了他話心中也轉了數個圈兒,又見其神色不似作偽,反倒躊躇起來。

賈赦又哼道︰「我說老爺子,你到底多笨啊,我便是要涮你們,如何肯讓何喜去?你們盯了我那麼久還能不認得他?」

偏此時陳翼之心月復悄悄轉回他身邊,對他點了點頭。陳翼心中狂喜,那事怕是成了!遂顧不得旁,只向賈赦哼道︰「既如此,我且去查著,來日卻來問話不由分說領著人便走。

賈赦後頭喊︰「來日只管上衙門告我去~~~」

陳翼領著人回府,忙將那瓷瓶兒打開來瞧——里頭果然是藥丸子,不由驚喜萬分。又忙喊人請熟識大夫來。

那大夫細細分辨道︰「只是漢麻之麻勃碾碎了和了蜂蜜並少許熟糯米粉子捏成丸子,可提神鎮痛

陳翼問道︰「可有旁功效?」

大夫道︰「小人還是頭一回見這般做法,不知可有旁功效

陳翼點頭,打發他去了。

又讓人去尋訪那暗窯子,原來前日那個不知是否何喜只說是上人家那里借茅房路人,還說後頭有位公子爺,一看就有錢。那暗窯子人連其面目都不曾看清。

陳翼無奈,只偷偷將瓷瓶並大夫話回奏太上皇,一頭再暗暗查訪。

賈赦這邊鬧完了一場,收拾收拾歇了一日,估模著齊周下衙了,便過去尋他。

齊周近日忙很,二人好些日子沒見了。梁氏收拾了幾個小菜,兩人坐小院子里慢慢閑酌。

賈赦便將自己算計太上皇順帶齊國府之事從頭說了一回。因道︰「願者上鉤。老聖人不算計我我也不算計他、齊國府不讓人盯著我們府里也這差事便到不了他們頭上、陳瑞文既然見何喜進了暗窯子如何不轉身出去?陳翼直告我上順天府而非殺去我府里,好歹能將銀子要回去又能下我臉。他若不是盜了瓷瓶兒擔心我發現,沒準多問幾句我便漏了口風

齊周想了一會子道︰「既然藥不壞,也不算算計了老聖人

賈赦笑道︰「那藥能與他提神,且讓他愛活動筋骨。他有精神了自然去尋聖人麻煩、聖人保不齊趁他活動筋骨之時做點什麼

齊周嘆道︰「恩侯,你從不曾敬畏聖人與老聖人罷

賈赦點頭︰「有啊,他們身高位我還是頗有幾分敬畏,只與雋之不同罷了。你們與聖人同時遇險我必救你們

齊周肅然道︰「萬不可說與旁人知道

賈赦笑道︰「管保連浩之都不說

齊周這院子雖小,也有兩株香樟、十數盆茉莉花兒、一缸子芙蕖,夜風悠悠而起,倒也舒服得緊。

從齊周家出來,他又連夜跑去將那一萬兩銀子之事親與姜文報備了一番,瓷瓶兒自然是半個字不提。只道「他們盯梢我之罰款姜文無言以對,回頭當笑話兒說與聖人,聖人搖搖頭,又不禁笑起來。姜文也只得與他抹平各處疏漏不提。

次日,待賈璉下了衙,賈赦讓人將他喊來,如對姜文所言一般悉數告訴了他。倒不是想瞞著他算計老聖人之事,只怕他年輕易露口風。

賈璉听說又陰了齊國府一萬兩銀子果然大樂。

賈赦道︰「此計非你老子創,本是學了前秦丞相王猛之金刀計,他便是如此將降將慕容垂並其子慕容令給整得慘極,慕容令還死了,可惜了一個人物。故此多看史書乃是有益

賈璉點頭稱是。

賈赦又將前些日子上進老聖人那架雞翅木台球桌一事說了,道︰「雖口中說替咱們家開台球館做聲勢,實則恐他對聖人及你們編程司不滿,拿你做筏子。雖是堵了他一下子,總歸你當心些

賈璉又贊老爺好計,挨了他老子一下子。

三個月後,老聖人因散步走了些,果然摔了,此為後話。

終一日,賈赦費了無數腦力終于寫完他《物理初論》,簡直找到了人生目標似,忽然腦子一抽,連喊「何喜!」

何喜听了便知道他老爺又要開始折騰了,忙跑過來。

「去喊文書上人來,你老爺我要發招生簡章!」廣告這種東西用不著金牌槍手林妹妹。

不多時,過來一位文書相公,賈赦讓他給寫一篇告示。

內容有三︰

一,榮國公招徒,教授物理學。

二,學生需聰明伶俐,榮國公親自考試。

三,學生由榮國公包吃住、成績好還給獎學金。

廣告寫好了才想起來沒有學校,又趕著王恩去買一處宅子,要離大江胡同那私宅近。

文書相公雖月復誹連連,仍是將告示寫了出來。

賈赦遂直接安排書和告示一塊兒交與書局印出來。

過了些日子王恩果然大江胡同頭上買了處宅子,賈赦厚顏無恥掛上三味書屋牌子。這便是後來私立三味理工學院之前身。此為後話,暫且不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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