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片火紅的楓樹林,紅的有如山中大火,紅的有如要燃燒整個天空,紅的有如奔騰的烈焰的楓樹林,那每一片飄落的楓葉都像是燃燒的火種,飄落在地,連綿一片像是點著了地面,大地也跟著燃燒起來,滿眼的紅色,滿眼的火焰沖天,它燃燒的火焰猶如地獄的業火,燃燒了所有,燃燒了生命……
御輕……
我呆滯地看著火紅的地毯上那一抹耀眼的綠色,那一抹即使飄落的火種落下依舊如故的綠色,那一抹即使天地跟著燃燒也燃燒不了的綠色,那一抹艷絕了天地,使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綠色……那一抹綠色,那一抹讓我午夜夢回的綠色,那一抹令我無時無刻不在記掛的綠色,那一抹讓我牽腸掛肚的綠色……
「御輕……」一聲驚叫,帶著破空的風聲,帶著從內心深處吼出的嘶啞。
綠色,那抹綠色………
咫尺之處是他,是他一如既往鐘愛的綠色的長袍,可是此時卻是血跡斑斑,是他那頭如潑墨的黑發,可是此時卻是毫無生氣,是他天資絕色的面容,可是此時卻蒼白如紙。
那清淺的笑容代替的是那抹血色的艷絕,那溫柔的眼楮代替的是緊閉的無情,那俊秀的面容代替的是無顏的冰冷……
「御輕……御輕……御輕……」我蹲下將他攬在臂彎,緊抱著他還留有余溫的身子,輕喚著。
「御輕……我來了,我真的來了,御輕,你醒醒……」
淚,無聲的落下,痛,猶如凌遲,緊緊抱著臂彎中安然沉睡的男子,輕微著顫抖,無法接受卻只能逆來順受。
指尖捏著一枚銀針,忍著淚,忍著痛,忍著顫抖,快速刺入他的胸口,雖然知道,無法挽回,可是我依舊放手一搏,我明知道他的結果,卻依舊抱著一絲希冀,我明知道這樣做,到頭來依舊如故,可是我依舊一意孤行,我要見他,哪怕……是最後一面……我要听他說話,哪怕……是最後一句……
銀針針尾輕顫,閃耀著銀光,蒼白如紙不帶有一點血色的面容,依舊如故,沒有起半點漣漪……
我終究無法再見他嗎?我終究無法再听他喚我一聲「綰衣」嗎?我終究徒勞無功,一切都是枉然嗎?
眼中的希冀在一點一點熄滅,滿眼朦朧,無聲落下,全身顫抖,無法控制。
「御輕……我終究還是失去你了嗎?御輕……」
自私。都是因為自私,都是因為我自以為大公無私的自私。若不是我只考慮道關乎鳳都的利益,我若是當初不讓他走,我若是當初剛到帝都便尋他,我若是不急著接刑風和嫣兒,我若不是在鳳都和他面前選擇的是鳳都的利益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只要能早到半個時辰,哪怕是半刻鐘,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御輕。御輕,你緣何不為我堅持一刻鐘,御輕,你緣何不告訴我你身處環境,御輕,御輕……
眼底的??岵??裰? 淼獰蝶顫抖著張開,底下的清淺,底下的溫柔,一覽無余。
「御輕……御輕……」我驚異地看著那輕顫的睫羽,那漆黑的眼眸漸漸放大,一片迷茫,然後溫柔清淺。
「綰衣……」一聲從喉嚨溢出的輕吟,那一聲猶如天籟。
「在,我在,我在心頭狂喜,不住的點頭,聲音急切。
「原來……我還能在……臨死前……見你一面……真好……」毫無血色的薄唇輕微著顫抖,聲音細弱蚊吟。
我搖頭,淚,再次摔落,打在他的臉頰上,然後慢慢滑落,滴入發中,層層暈開。
「不會的,御輕,你堅持住,我們還沒成親,你忘記了嗎?鳳麟交戰結束之後,我們便成親的,你忘記了嗎?我已經在凱旋歸來那天昭告了天下,你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啊御輕,御輕……」我扶起他,盤腿坐在他身後,手掌運氣,將真氣灌入他的體內,即使只有一線生機,即使只有一星半點,我都要嘗試。
「御輕記得……御輕一直都記得……我真的好想與你成親……真的好想……可是……可是御輕等不到了……御輕永遠也等不到了……」聲音如那飄落的楓葉,低婉清絕,飄飄蕩蕩。
「不會的,御輕,只要你堅持,只要你堅持,御輕,求你為我堅持……」掌心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他的體內,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沒有拒絕。
「噗!」一口黑雪噴涌而出,染黑了火紅的地毯,如一朵黑色玫瑰妖艷而淒絕。
綠影無聲的倒在我的臂彎,唇角黑色的玫瑰不斷的綻放,髒了他卓絕的綠袍,然後蜿蜒而下。
「御輕……御輕……」
我以為只要我將毒素匯聚在一處進行放血還會有一線生機的,我以為我自以為是的辦法可以解落日絕之毒的,我以為我可以抱著一星半點的希望解此劇毒的,可是一星半點的希望換來的終究是永恆的絕望。
「綰衣,東西我一直……好好的保護著……可是……可是沒能親手……交給你……對不起……沒能完成你的心願……對不起……沒能讓你開心……對不起……不能與你成親……如果有來生……御輕……是否還有這個福氣……」眼眸空洞,睫羽輕顫,眼瞼微垂,薄唇輕啟,一字一句如此微弱如此清晰如此讓人心痛。
我緊抱著他,不斷的點頭,全身顫抖,「御輕,是我對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當初我不該讓你離開,當初我不應該為了鳳都把你陷入危險境地,當初我不該留下犒賞三軍,可是,來不及了,御輕,對不起,若有來生,我願意放棄一切也不會讓你如此消逝,御輕,御輕,御輕……」
「我把,白鴿取了個名字,叫輕衣……它能帶著你,找到東西……」眼瞼輕輕垂落,微動的薄唇輕顫著,那聲音幾不可聞,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舊輕言,「好可惜……終究還是沒能與你成親……綰衣……」
「御輕……」我緊抱著他,將他的臻首貼近胸口,淚如雨下,面對著如地獄的紅蓮業火,對著碧海青天,對著滿心絕望與悔恨,嘶吼著。
因為所謂的大局為重,因為所謂的國家利益,因為所謂的聰慧過人卻害死了一直以我為中心的御輕。那個即使是死也想和我成親的御輕,他最可惜的不是生命從此結束而是不能與我成親。
御輕,若有來生,我該如何去找你?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全心全意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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