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外,樹影婆娑,迎風而擺,花落無聲,明月高懸,繁星點鑽,點點滴滴,忽明忽暗,看得不太真切。
窗外,人影**,迎風而站,如修竹臨風,如弱柳輕擺,揚起一頭墨發,綠衣獵獵,看不清表情,但卻讓我心中一痛。
可還是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過去,剛想抬手放在他的肩上,正欲開口,他卻閃身避開,退後幾步,身子前傾,微微頜首,聲音恭謹,「不知殿下來此,若有驚擾之處,請殿下見諒。」
我的手就這樣停在空氣中,嘴巴微張,眨巴著眼楮。然後,悻悻地放下手,閉上嘴巴,看著態度恭謹的他,竟讓我有種心頭堵得慌的感覺。
是咫尺天涯嗎?
沉默良久,才開口道,「御輕,這麼晚了應該早點歇息,幾天之後就要回京了,白天事務繁忙,晚上應該好好休息。」
「是,御輕遵命。御輕告退。」然後彎腰退後三步,轉身離去。
「等一下。」我急聲叫道,身影一頓,然後轉身彎腰頜首,擺出洗耳恭听的模樣。
我走過去,看著他如此,心中竟竄出一股無名怒火,撇過頭,說道︰「本宮半夜而起,覺得口干舌燥,你去幫本宮倒杯水。」
御輕一愣,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聲應道,「是。」說完再次倒退三步,轉身離去。
我坐在石凳上,感受著夜風清涼,感受著明月輕打,感受著莫名的惆悵。
「殿下,請喝茶。♀」御輕端著一杯茶,遞至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過,捋了捋茶葉輕抿一口,遞回去,淡淡地說道,「太涼了,本宮不喜歡,重新再沏。」
御輕一愣,再次看了我一眼,接過茶杯,輕聲應道,「是。」然後轉身離開。
半響又是一盞,我再次接過,輕抿一口,遞回,淡淡的說道,「太燙了,重沏」
御輕再次一愣,滿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再次接過茶杯,「是。」
不久,又是一杯茶。
「太淡了,重沏。」
……
「太濃了,重沏。」
……
「不要鐵觀音,要碧螺春。」
……
「碧螺春不好喝,要普洱。」
……
「普洱更難喝,不要,要極品毛尖。」
「殿下……」御輕最終還是在我的故意為之出聲了。我該高興嗎?可是為什麼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抬眼看他,冷笑一聲,「怎麼了?唐世子,你不想沏?本宮沒資格讓風靡京城的唐世子沏茶?」
御輕聲音清淡,听不出情緒,「沒有,御輕絕無此意,只是合嶺縣沒有極品毛尖,請殿下見諒。」
我笑容僵在嘴邊,深吸一口氣,將放在石桌上的茶杯端起,湊近唇邊,抿了一口,再放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樣啊,既然如此,那本宮也不為難你,本宮坐得久了,肩膀有些酸痛,就煩勞世子幫我捶捶肩。」
御輕的嘴唇輕咬,站在那里,任風吹起他絕世芳華,最後,他邁開腳步,行至我身後,將手放在我的肩上開始揉捏。
我心中驀地一痛,雙手緊握,死咬著嘴唇,閉上眼楮藏盡滿眼傷痛,明知道不應該開口還是開口了,「太輕了,晚上沒吃飯嗎?」
深吸一口氣,力道加重,我繼續開口,「太重了,你以為是揉面粉嗎?」
御輕的手停了停,我希望他發下脾氣,即便是鬧點情緒也好,可是為什麼要這樣的逆來順受,沒有丁點脾氣,有力的手指在肩膀輕揉,那小心翼翼又恰到好處的力道,讓我的心幾乎要滴出血來,疼。
「御輕……」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我艱難地深吸一口氣,伸出手來,輕輕敷在他的手上,然後握緊。
他停下,我們沉默良久,我暗嘆一口氣,正欲開口,便听他輕輕地喚道︰「綰衣……」
我心中猛地一顫,我現在才知道听他叫我的名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也是多麼奢望的。
「嗯。」我壓住心中所有的情緒,輕輕應道。
「那日,你所說的話,只是在與御輕開玩笑的,是嗎?」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聲音低低,小心翼翼帶著滿月復的惆悵。
我咬了咬嘴唇,用盡力氣才控制住滿心的激動,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他的手猛的一顫,緩緩地松開,輕聲說道︰「沒有。是御輕太不自量力,請殿下恕罪。」聲音帶著無比失落和悲涼。
我再一次輕顫,暗罵自己多嘴,明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還偏偏明知故問,裝傻充愣,瞧你這張賤嘴。
我轉身看著他,卻心中猛地一顫,此時的御輕沒有了往日的淺笑,只有滿臉的落寞和滿眼的傷痛,他的淺笑變成苦笑,他的溫柔的眼神卻變成空洞無神,那挺拔的身姿竟然搖搖欲墜。
我的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指,他想掙開卻被我更加大力的握緊,他停住不再動,我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臉龐,他卻別過頭,風揚起他的墨發,竟成了我們之間的阻隔,我撥開他的發,他的臉龐在月光的洗禮下散發著淡淡的銀輝。
「御輕那日為自己不懂我的心向我道歉,為何這次你有犯了同一種錯誤,卻不道歉還讓我如此難過,御輕,什麼時候你如此不懂我了呢?」我輕聲嘆道,低下頭掩飾滿身落寞。
「殿下,只說御輕不懂你,那殿下何曾懂過御輕?」御輕聲音清潤透著無限淒涼。然後他將叫交握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抬起布滿傷痛的眼,看著我,「初到之日,你怪御輕不自量力,因為你怕御輕感染瘟疫,御輕明白所以向你道歉,因為御輕知道你為我好,可是,綰衣,那你那日又是如何?剛才又是如何?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可為何一定要明知故問,讓御輕如此難過?難道,殿下一定要讓御輕對殿下敬而遠之嗎?」
我看著他,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很不是滋味,我只能放下手,上前環住他勁瘦的腰,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輕輕說道,「御輕,對不起,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沒有其他意思,我不知道會讓御輕如此難過,對不起,御輕。」
他抱著我,手臂收緊,愈來愈緊,像是要將我融入骨血。
良久之後,我們才離開對方的懷抱,我牽過他的手,一起坐在石凳上,看著他恢復神采,亮晶晶的眼楮,心中莫名一暖。
「御輕,你要寫字嗎?」我眨巴著眼認真的問道。
「嗯?」他不解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道︰「你沒墨了,我幫你磨墨,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你若渴了,我幫你倒水;你若肩膀酸了,我幫你捏肩;你若腿腳累了,我幫你捶腿;你若腳上出汗了,我幫你打水洗腳;你若想睡覺了,我幫你寬衣;你若身體癢了,我幫你沐浴。那麼,御輕你是先寬衣還是先沐浴?「我滿臉認真的看著他,眨巴著眼楮,別提有多真心了。
御從輕剛開始的搖頭輕笑,到現在的臉頰漲紅,不自然的干咳,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我都不放過。
「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吧。」他別過臉,輕聲說道。
「咦?」我滿臉興奮,眼楮亮晶晶的,湊近他,笑得無邪,「那御輕的意思是要我為你寬衣嗎?好呀好呀。」
他猛地站起身,退後幾步,然後說道,「那個,我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說完迫不及待地跑了。
我起身便追,口中喊著,「御輕,讓我幫你寬衣啊。」
!
追至他的門口,我抬腿便要進,豈知迎接我的是毫不猶豫的關門之聲。
「御輕……」略帶委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