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混戰(一)
砰!
一聲巨響,西門府的大門如遭雷擊,猛然震顫不止,那門後堆積的如山糧袋也晃動一陣,頂部一只糧袋竟然滾落下來。一個正在附近的倒霉蛋遭了殃,被那沉重的糧袋直接砸中腳果。頓時,木棍也顧不得了,只能是抱腳慘嚎。
「哈哈,倒也堅固!」
武松听了听府里傳出的慘叫,嘲諷了一句,而後便是繼續持著石獅子猛砸大門。
砰砰……
撞擊聲不斷響起,猶如共振一般,守在門後的西門家眾人無不是感覺胸口一陣陣發悶。一個年輕的家丁雙腳發顫,悄聲詢問一旁的同伴︰「狗哥,你說咱們這能打得過這個武二郎嗎?」
那叫狗哥的家丁沒好氣地白了這家伙一眼︰「你道是咱們都是守在環慶、秦鳳的西軍老爺嗎?且不說咱們不是,就算是西軍來了,就幾十人,便敵得過這景陽岡打虎的武松武大爺?我看夠嗆
在宋朝,論到強軍,首推西北將門手下的十萬西軍,單單這一路軍兵,那名聲便改過大宋其余百多軍州那些泥腿子一般的廂軍。听狗哥拿出這樣的大拿來論述今天的情況,提問的年輕人自然知道自己的斤兩,那是萬萬不敢攙和事的,當即小心翼翼地求教︰「狗哥,那你說,咱們待會兒怎麼辦?」
那狗哥眼珠一轉︰「豈不聞俊杰識時務,額,差不多這個意思。反正,等會兒要是那武二郎真個打將進來,咱們便看看情形,尋模個空當躲了便是
到底是年輕人,剛剛成為別人家丁不久,年輕人尚未沾染這種老油子習性,听這狗哥如此建議,當即遲疑起來︰「狗哥,這不好吧?咱們畢竟在西門大官人府里做工……」
「什麼不好?」狗哥滿不在乎地說道,「不過是混個幾頓飽食而已,哪里有用命去拼的道理?」說完,他還好心地勸慰年輕人,「兄弟,你還年輕,沒必要攙和這事。你听听,這聲響,打雷一般,你可能挨得了一下?」
年輕人還在猶豫,狗哥不耐煩了︰「你自去做,只不能阻了我行事,要不然……」
話沒說完,從正堂方向出來一個小廝,興奮地吼了一嗓子︰「大官人說了,但有傷了武松的,商錢三百貫!」
人群沸騰了,三百貫!天啦,便是大縣里頭縣尊老爺一年下來月俸也不過如此啦,更何況平民百姓出身的護院家丁們!
剛才問話的年輕人激動了,本來準備勸誡他的狗哥也停下話頭,雙眼中分明涌動出一種名為瘋狂的火焰,赤紅灼人!
「狗哥,咋整?」年輕人再次輕聲詢問狗哥,和剛才的單純恐懼擔心不同,他現在的話里,透露著一股憧憬與喜悅。
「咋整?你問老子咋整?」狗哥不可思議道,「咱們這螻蟻般的賤命值當個什麼,便是死掉十回,抵得過三百貫銀錢嗎?」
「那可是景陽岡打虎的武二郎
「三百貫哪,便是屠龍的武二郎,爺爺今個也得撕他一塊皮下來!」
三百貫。
便把命拋卻。
財帛動人心,不外如是。
還好只是三百貫,這是李月娘勸說之後齊杰定下的賞賜標準。若是按照齊杰所說的萬貫賞銀,說不得這些泥腿子出身的哥們還會感覺不可信。
……
……
三百貫,激得這些本來還有些恐懼的家丁躍躍欲試,便是武松砸門的動靜都仿佛變成了催戰的鼓聲。一聲連一聲地讓他們的心弦慢慢繃緊。
突然,砸門聲停頓下來!眾人疑惑起來,難不成武二郎放棄了?
轟隆!
震耳欲聾!
大門右側的院牆轟然倒塌,伴隨著無數飛濺的石塊泥土,一只石獅子赫然跟了進來。
幾個猝不及防的家丁被直接擊倒,當即人事不知,也不知是不是就此嗚呼。
大伙沒想到武二郎竟然會把那麼大石獅子去撞院牆,那巨大的沖擊力哪里是一堵地主家石牆當得住的。此時院牆已破,大門無用,一眾護院家丁也不用管其它地方了,俱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坍塌的院牆處。
「西門慶何在!」
武松確實便從這大步進來,對于嚴陣以待的這些人混不在意,只是抱拳視眾人,高聲喝問起來。
「三百貫!」一個家丁偷偷繞至武松左近,低呼一聲將手中哨棒照著他腦袋便砸。卻是那個年輕人,他已經被那三百貫的賞錢刺激得勇氣倍增了。
可惜,勇氣這玩意兒于武勇無益,武松僅僅是伸出一只手,輕易地便抓住年輕人的哨棒,稍一發力,已把哨棒奪過,再一抬腳,那年輕人毫無懸念地倒飛出去。
見那年輕人掙扎不起,一群家丁勇氣頓時去了大半,一時間踟躕不前。
「大伙並肩子上啊!」一聲吶喊,卻是那個叫做狗哥的漢子,手上一桿木柄鐵尖子扎槍伴著吶喊就往武松身上扎去。
他的動作比起剛才的年輕人就要成熟多了,並不是胡亂打砸,也沒有虛張聲勢的意思,只是規規矩矩地尋著武松腿腳、腰月復等等既容易攻擊又讓對方防御起來有點麻煩的地方,迅速而精準。
武松皺了皺眉頭,步子一側,右手往下一探,將襲來的扎槍握住,就待用力,卻沒想到這個狗哥見機得快,早早便放了手,順便還向後挪出幾步,很好地保護住自己。
雖然是膽小,雖然談不上一往無前的氣勢,但是狗哥這兩下確確實實起到了一個表率作用。那些個本來還有些退縮的家丁們重新鼓起勇氣。事情想開了也就明白了,之前就覺得自己的小命不值錢,現在還矯情個什麼呢?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這一大票氣勢洶洶的家伙壓上來,武松雖然依舊應付自如,但是終究是比不上一對一時的自如瀟灑。就是那些家丁,進退之間有了掩護,受傷的情況也少了許多。
「呔!」被這幫人纏得不耐煩的武松大怒,隨手奪過一個家丁手中長棍,掄圓一掃,將人群逼退,「今日只尋西門慶干系,與爾等無干,若再糾纏,就休怪爺爺殺人啦!」
撲哧,
武松感到小腿一陣疼痛,待看去時,卻是個年輕人,正握把扎槍刺中他小腿。他有點印象,這不就是剛剛第一個沖他過來的那個家伙嘛。這會子竟然已經回復過來,還偷襲了自己!
武松登時大怒,腳步一動,扎槍便是松月兌,竟帶出一片淋灕血肉。武松也不在乎,一把抄住扎槍,只一摜,正中年輕人左胸。這一記勢大招沉,直叫這年輕人白眼翻轉,口中血沫溢出。不過就是這樣,他竟還帶著笑意︰「三百貫…」顯是因為傷了武松,那賞金便有著落了。
吐出這句,年輕人身體幾下抽搐,便不再動靜,倒不知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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