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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飄紅葉外篇之 第五十四章 揮劍斬暗梟 掘地得螢石

易天行告別姬電等人之後,一路急行,來到泗水西岸。泗水乃是蜀州著名的河流,發源自巴巫兩郡交界處的西川大雪山,自北向南,流經泗原,穿越整個巫郡,一水四分,名由之出。泗水的河道偏向東面,上游由于泗原地下擁有縱橫交錯的陰河,所以泗水只從中央穿過,便令得整個泗原都受到滋潤;中游東向分流出彌水;下流岔為三江,只有一條西河從五苗山、九鬼峰之間穿過,流向巫郡西南,其余的峒水、南江,一條蜿蜒于東、西峒山之間、沒于山巒之中,一條沿著東峒山東側、流向東南,形成夔澤。而泗水中游的西岸,由于沒有大的江河,地下陰河水量也相對匱乏,所以禽獸稀少、地多不毛、往往數百里杳無人煙,但是窮山惡水之間,物多凶毒,生巫也比較其余地方野蠻,更有許多避世隱居的異人匿藏其中。

易天行首先到達的,乃是黑玉峽,該處盛產一種純黑色的花崗石,峽谷兩壁猶如黑玉砌成一般,因而得名。自從經歷了與沃族言語不通的窘迫境遇,易天行每到一地,最迫切的希望就是找到一個能夠溝通的當地人,而黑玉峽,正是穆淵當年游歷時結交的朋友邱聘居處所在。

穿過高聳漆黑的峽谷,來到黑玉峽盡頭,易天行不由大感泄氣。一個簡陋的茅草屋,坍塌了一半,整個屋頂已經沒有,散落在地上的茅草已經腐爛得只剩一些碎屑,屋子里面滿是蛛絲塵網,顯然主人早已不在。易天行不甘心地進屋搜索了一番,除了惹得一頭灰塵,別無所獲,看到天色已晚,只好湊活著找了一塊比較平坦的黑色巨石,和衣而眠。

半夜,一陣沙漏一般的細小聲音將易天行驚醒,易天行幾乎不假思索地翻身而起,耳目並用,察探聲音的來源,隨即發覺聲音來自峽谷左壁,當下立即躍上峽谷右壁,憑著日間觀察所得的記憶,幾個起落,站上一塊高懸三十丈的突出岩石,靜候對面的異狀。

聲音越來越大,無數小動物奔跑的聲音夾雜著吱吱尖叫,清晰可辨。驟然間,易天行眼前一亮,面前現出無數明燈,照耀得峽谷一片通明。

易天行望著不斷涌現的光團,一面為面前的壯觀景象贊嘆不已︰「夜明鼠!」一面拔劍出鞘,嚴陣以待。

雖然四周明愈白晝、物無遁形,但是對面的光團卻像沒有看見易天行一般,徑自從峽谷左面沖下,毫不阻滯地繼續沖上峽谷右壁。易天行面無懼色,閃電般出手揮劍,將直挺挺向自己沖來的夜明鼠擊斃,對于其它的夜明鼠卻並不理會。夜明鼠似乎沒有看到同伴的死亡一般,正對著易天行的也不改變路線,全部自顧自地盲目奔跑,轉眼之間,已經越過峽谷右壁,消失在易天行身後,只在易天行腳下留下二十余具尸體。

易天行冷冷的目光落在沿著陡峭山壁緩緩下滑的夜明鼠尸體,感到手中隱隱有冷汗滲出。忽然間,一股強烈勁風毫無先兆地從易天行頭頂壓下,差點把他刮落谷中。兩道白光剛剛閃過,一個巨大的黑影便已經從天而降,飛速落到一具尚未抵達谷底的夜明鼠尸體旁邊,伸頸啄食,輕輕一點,明燈即告熄滅。

「果然有夜明鼠的地方就有暗梟。」易天行心中暗自想到,白玉劍化作一道長虹凌空下擊,刺向正在啄食鼠尸的黑影。

那只暗梟正欲飛向另一具鼠尸,猛覺頂上風生,連忙展翅向下滑落,避過易天行的俯沖,隨即向上飛起,一個盤旋,撲向易天行。

易天行心中一凜︰「好快!」身子一弓,在半空中轉身、仰面朝上,左手一揚,兩支金晶飛針疾射暗梟雙目。

暗梟反應極快,眼前金光一現,立即側頭相逼。不過身在半空,縱使天生飛行神速,變換之間仍嫌稍慢,雖然躲過雙楮要害,卻被刺中脖子,登時發出淒厲慘叫,飄落幾根烏黑羽毛。

易天行正欲乘勝追擊,受傷負痛的暗梟已經暴怒著雙翅狂扇,颶風一般的強猛氣流激蕩著身處半空、無處著力的易天行,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易天行悶哼一聲,強忍著背脊傳來的劇烈疼痛,就地一滾。果然暗梟隨之而至,鋒利的雙爪轟然抓在易天行落地之處,登時塵土飛揚、挖出兩個尺許方圓的大坑。

易天行滾動身體的同時,白玉劍橫掃而出,卷向暗梟雙爪。暗梟一擊不中,立即縮爪高飛。易天行的攻擊亦落了個空。這一來雙方都意識到遇到強敵,不敢怠慢妄動。易天行翻身起來,雙手持劍,護住上三路;而暗梟則盤旋空中,伺機下擊,戰局一下子僵持不下。

易天行素知暗梟習性,此物天生異目,夜間視力足以百里觀毫,一遇陽光卻會淚流不止、無法睜眼,天色微明便必定會回巢潛伏,于是有恃無恐的仗劍而立,並不急著進攻。暗梟盤繞多時,卻不耐煩起來,終于長嘯一聲,流星飛墜一般撲向易天行,身形未到,勁風先至,形成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易天行手腕一翻,身隨劍轉,連人帶劍化作一道旋風,硬接暗梟的俯沖疾撲。呱的一聲慘叫,鳥羽紛飛,血花四濺。易天行被暗梟的巨大沖力撞得連退三步,胸口一陣發悶。暗梟卻雙爪浴血,渾身多處斷羽見紅,總算雙翅主羽未傷,猶能展翅騰空。

易天行運氣九轉,將胸口的郁悶驅散,順手便是三根分別由藍晶、赤晶、白晶打磨的飛針,一前兩後,射向暗梟斷羽見肉之處。

暗梟怪叫聲中,揮翅掃在藍晶飛針之上,一股麻酥酥的感覺登時傳遍全身,身形一滯,險些跌落在地,再也無力閃躲抵御接踵而至的赤晶、白晶兩針,撲撲兩聲輕響,飛針直沒暗梟體內。暗梟哀鳴聲中,身體直墜在地,渾身不住抽搐,雙目露出哀求的眼神。

易天行徐步上前,漠然揮劍斬殺暗梟,將其雙楮內的夜明珠取出,放入包裹,忽然心生警覺,大喝道︰「誰?出來!」

隨著一陣衣衫破空的聲音,峽谷之上飄然落下四個人來。領頭的是一個葛衣老者,須發俱白,滿面紅光,精神甚是抖擻,後面跟著一對中年男女,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俱都腰挎藥鋤,滿面風塵之色。甫一立定,老者便洪聲笑道︰「小兄弟真是好本事,這只怪鳥在此地肆虐,害得老夫一家無處安身,想不到竟被你輕易擊殺。」

易天行聞言心中一動︰「前輩是……」

少年插嘴道︰「我爺爺叫邱聘。」

易天行大喜道︰「果然是邱老前輩,晚輩易天行,乃是穆淵前輩介紹來的。」

邱聘聞言,更是歡喜,連忙叫兒子打整出一塊干淨的石頭,招呼易天行坐下。雙方各自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原來邱聘一家世居黑玉峽,已歷三代,半年前不知何故此地忽然來了一只暗梟,每天夜晚在黑玉峽附近捕食夜明鼠,肆虐不已,弄得邱聘住屋倒塌、家宅不寧,邱聘一怒之下,欲圖擊殺暗梟、以絕後患,誰知暗梟凶猛迅捷,邱聘等人不是對手,邱聘老妻連鳳儀竟然慘遭毒爪,邱聘無奈之下,只得率著女兒邱貞、女婿郃箴、外孫郃飛棄家遠遁。

易天行沉聲道︰「原來你們是被暗梟騷擾,所以才棄家而去。不過既然此處不宜居住,你們就應該另謀佳地,怎麼過了半年,還在這里徘徊?」

邱聘嘆氣道︰「實不相瞞,此處地下藏有異寶,對我們大有用處,我們一家在此探尋多年,剛剛有點線索,怎麼舍得罷手而去?」

易天行心中一動︰「黑玉熒石?」

郃飛愕然道︰「易叔叔怎麼知道?」

易天行呆了一呆︰「叫什麼叔叔,叫聲哥就行了。」

郃箴道︰「易兄弟不要客氣,這輩分是不能亂的。」

易天行心里暗自嘀咕︰「他媽的,當長輩不是還要送禮?」心中念頭飛轉,面上卻絲毫不露聲色,回答郃飛︰「夜明鼠以挖食熒石周圍的熒蘚為生,能夠長期停留此地,必非無因。此處既然盛產色澤如玉的純黑花崗石,又有螢蘚出產,地下孕育黑玉熒石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嘿,能夠吸引夜明鼠,半年前你們一定是已經找到地方,以致寶光外露,繼續挖掘,定有所獲。」

邱聘皺眉道︰「寶光外露?但是老夫一家並無所覺。」

易天行微笑道︰「寶光外露乃是形容,只要沒有出土,黑玉熒石的光芒便不至于透土而出,但是夜明鼠對于螢石特別敏感,只要稍有征兆,便可察覺,人是沒有這種本領的。」

郃飛滿臉好奇地道︰「易叔叔,你怎麼知道夜明鼠來了半年?」

易天行奇道︰「不是你們自己說的,暗梟來此地半年了嗎?沒有夜明鼠,暗梟怎麼會來?」

郃飛道︰「暗梟只吃夜明鼠?」

易天行笑道︰「你們不知道?夜明鼠又名梟奴,此二物天生相生相克,夜明鼠是暗梟的食物,但是暗梟也會保護夜明鼠不受其它生物侵擾,因此夜明鼠到哪里,暗梟就會跟到哪里。這只暗梟死了,夜明鼠很快便會另外招引一只暗梟過來。所以你們必須馬上挖出黑玉熒石,令螢蘚枯死,夜明鼠沒有了食物,便會離開此地,否則暗梟殺之不盡,終究不是辦法。」

邱貞一臉戚容道︰「如果不是那個勞什子石頭惹禍,媽也不會死!」

邱聘瞪眼道︰「說什麼混帳話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黑玉熒石對飛兒有多重要!」

易天行勸解道︰「晚輩外公乃是珠寶商人,晚輩幼年曾經學過一些珠寶知識,能否帶晚輩去你們尋寶的地方看看,或許有所幫助。死者已矣,我們還是找到黑玉熒石為是,而且這也算為老夫人完成心願。」

邱聘大喜道︰「賢佷有此本領,老夫自然求之不得。」說罷起身作了個請的姿勢,當頭帶路。

郃飛亦步亦趨地跟著易天行︰「易叔叔,我剛才看見你把暗梟的眼楮挖出來,不知有何用處?」他雖然年紀與易天行差不了多少,但是自幼僻處荒野、見識有限,見到易天行博學多聞,不由得心生仰慕,恨不能找個僻靜地方,與易天行單獨秉燭夜談一番,才合心意。

易天行側頭回答︰「暗梟天生異稟,加上長年啄食夜明鼠,夜明鼠的精華全部聚集在其眼楮之中,所以它的雙目在夜里能夠發出耀眼白光,乃是上好的夜明珠。」說著伸手拿出一粒梟珠遞給郃飛︰「送你,以後晚上可以不點蠟燭油燈了。再大點還可以拿著它哄小媳婦去。」

郃飛登時滿臉通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窘得手足無措起來。郃箴連忙上前幫著拒絕。

易天行不由分說地將梟珠塞到郃飛手中,肅聲道︰「拿著,算是我這當叔叔的見面禮。」

郃飛望了外公一眼,見其點頭,方才將梟珠納入懷中︰「謝謝易叔叔。」

易天行笑道︰「不要這麼客氣。對了,峽谷中還有幾具夜明鼠尸,你們可以剝下它們的皮,縫制成皮球,照樣可以當做照夜明燈。」正說話間,忽然立定︰「應該就是這里了。」說罷蹲子,伸手刨了刨地面,地下寸許深處,露出熒熒閃亮的苔蘚來。

「這就是熒蘚?」郃飛驚喜地道。

易天行點頭道︰「不錯,這就是熒蘚。它只能生長在熒石附近方圓百米之內,我們趕快找找。」

郃飛嗯了一聲,興奮地搶先拔出藥鋤,開始挖掘。邱聘等人也隨即動手。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天色已經微明,郃箴突然大叫道︰「是不是這個?!」

邱聘首先動作,搶身來到郃箴身邊,望著土中一片黑色熒光,顫抖著聲音道︰「找到了!找到了!」

易天行感受到邱聘的喜悅,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恭喜前輩。」

邱聘這才想起易天行,轉頭道︰「全仗賢佷指點之功。這塊黑玉熒石很大,老夫只需少量石粉用來配藥,其余的熒石,賢佷拿去用吧。」

易天行呵呵一笑︰「前輩不必如此,不是我矯情做作、故意推辭,我現在四處奔波,帶著一塊大石頭,徒增累贅。這塊黑玉熒石,你們自己留著以備後用吧。」

郃箴不好意思地道︰「易兄弟不僅替我們除去暗梟,還幫助我們找到黑玉熒石,就這樣推而不受,我們怎麼過意得去?」

易天行想了一想,慨然道︰「你們配藥剩余的石粉,我倒是可以取用一些。雖然暫時沒有用,這種生僻珍貴的藥材,收集一些總沒有壞處,整塊石頭就不必了,我不會帶著上百斤的東西到處跑。其實我這次找你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這兒附近的生巫情況,特別是語言不通的種族,還有,我希望能夠結交一些隱居巫郡的朋友,你們若能提供幫助,我才是感激不盡。」

邱聘撫須道︰「這點賢佷放心,別說你有大恩于老夫,光憑老夫與穆兄的交情,老夫也會竭盡所能、全力賢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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