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沖恍如置身于一片黑雲黑霧中。那雲霧望不到盡頭,繚繞在自己周圍,揮之不去。他試圖撥開眼前黑翳,撥了一層又一層,卻始終看不到一絲光亮……
「怎麼?你不來嗎?」
風沖恍惚听見了元琳的聲音。雲霧中朦朧只見元琳飛雪繞身,**老屋院中,回眸翹盼,笑意吟吟。
「元琳……」風沖心中一聲輕喚,猛見飛雪激旋,幻成片片八角落葉,紛紛如翩翩彩蝶。元琳已失了蹤影。
「這里是葉海,你卻在叫誰?」阿彩笑顏如花,輕舒玉臂,勾住了自己脖頸。
「阿彩……你也來了……」
風沖心頭一喜,卻見笑容僵在阿彩臉上,隨那葉海蕩蕩搖搖,終被黑霧吞噬!
「妖孽!妖孽!」耳邊忽又響起元琳狠厲低喝。黑雲里,三點寒芒激射而來,直沖向自己!寒芒後,唯見元琳手持機弩,滿面殺氣!
「你殺了那三個,我只殺她了一個!」「不如先問問你自己是誰!」
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處,回蕩在風沖腦際!白衣飄飄蕩蕩,若隱若現……
「我若再給你機會殺我,你敢是不敢?!」
「你是妖!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風沖只覺黑色雲霧滾滾翻騰,將自己完全吞沒!身子若一縷幽魂,游移飄蕩,意念恍恍惚惚,心中無限悲傷……
朦朧中,耳邊忽然一陣叮當亂響,一個少女聲音,嘰里咕嚕不知說些什麼。
「奇立蒙多,九及瑪哈,薩拉,薩拉,奇立蒙多……」
風沖緩緩睜眼,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頭頂叮當亂響,一串黑色風鈴高懸床頭。又听那奇怪的聲音倏然而止,一聲略帶童音的驚呼傳到了耳中。
「啊!你終于活啦?!」
面前忽的伸過一張少女粉面,杏眼彎眉,俏鼻櫻口,額前劉海將將齊眉,臉上笑容驚中帶喜。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風沖掙扎欲起,身上好似壓了千斤,動彈不得。想要張嘴說話,卻听喉嚨里發出「啊啊」的聲音,說不出話來。
「哥!他醒啦!」少女扭頭喊了一聲,又翹著嘴角笑看了一眼風沖,忽的轉身跑開,邊跑邊喊,「哥!他好像是個啞巴!」
風沖扭臉望見了少女背影。穿一身桃色衣裙,踩一雙亮白絲鞋;縴腰緊束,體態輕盈;左右兩條烏黑發辮,在腦後甩來甩去。人影一閃,已消失在門口。
風沖心中詫異,四外打量,發現自己置身一間小屋。室內陳設極簡單,兩條長凳,一只寬大木桌。桌上數只燈台,數盞油燈,火影重重;燈下擺著高高低低的大小瓷瓶。桌後一扇雲紋玄窗,隱隱映著幾枝花影。
風沖只記得自己飛落山崖,卻不知如何到了這里?更不知這里究竟是何處。
屋外忽然一陣腳步凌亂,少女嬌女敕的聲音傳了進來。
「哥,他真是個啞巴!真的!只會啊啊啊的亂叫。」
「你可看仔細了?到底是啞巴,還是沒練成人語?」
一個男子的聲音由遠及近。房門一響,少女領著一黑衣青年急匆匆走了進來。風沖見男子手中緊握一只裹了黑布的兵器,看形狀像是直刀,又似一柄長劍。那黑衣男子一直走到床邊,俯身望著風沖。
風沖見他和自己年紀相渀。臉上膚色白皙,光滑平整,無瑕無疵;一對劍眉斜入鬢角,自帶了幾分英氣;一雙細長鳳目,和自己倒有幾分相似,只是眼中生了一對鸀瞳!
風沖嘴唇一陣翕動,用盡力氣卻還是說不出話來。忽見黑衣男子眼中亮起一抹鸀光,心中不禁一驚!那鸀光稍縱即逝,男子臉上掛起了笑容。
「我是鐵狐。」男子說道,「這是家妹鈴兒。」
旁邊那少女對風沖微微一笑,連連眨眼。
「听家妹說,你是啞巴?!」鐵狐盯著風沖眼楮說道。
風沖微微搖了搖頭。鐵狐瞪了一眼妹妹。玲兒將小嘴一撅,沖他吐了吐舌頭。
「家妹三天前到邪靈谷采藥,見你倒在黑玫叢里昏迷不醒。見你受了很重的傷,就把你背了回來……」
風沖這才知道,原來是少女鈴兒救了自己,忙向她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鐵狐直起身子,握了握手中兵器,沉吟片刻,對鈴兒說道︰「你想辦法讓他盡早說話,我還有話問他。」說著沖風沖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唉……」鈴兒忽然嘆了口氣,撅著嘴望著風沖說道,「好不容易弄醒了你,你卻不能說話……為了背你回來,我磨破了一對絲鞋一雙布襪呢!你躺在床上呼呼睡了三天,我卻三天三夜沒合眼呢!現在困得我呀……」說著,縴腰一展,真就長長打了個哈欠。
風沖呆呆望著鈴兒在床前嘮嘮叨叨,只覺她自然天真,嬌態可愛,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啊!你笑了?!你定是在笑我嘮叨了,是不是?!」鈴兒瞪著一雙杏眼,叉腰望著風沖,「你竟然還笑得出來?!救你的時候,你全身沒有一處地方不是骨折的!若是沒有我你還能活得過來麼?!怎麼我救活了你,你反倒笑話起我來了?」鈴兒說著說著,又撅起了櫻桃小口,臉上帶了無限委屈。兩手不停揪著長長的發辮。
風沖立時收了笑容,不停眨眼望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鈴兒忽的「哼!」了一聲,將長辮使勁向身後一甩,轉身走向桌旁,叮叮當當,折騰起桌上的瓷瓶來。
燈火遙遙,鈴兒的身影幽幽映在牆上。
風沖逆著光又看那少女的背影。油燈的微光透過鈴兒桃紅衣衫,將一個玲瓏肉身直映進自己眼里。那是一副極妙的背影,光溜溜的脊背微微前傾,縴細細的柳腰十足柔韌,細腰下那臀部竟顯出與年齡不相稱的豐滿。
風沖心里猛的一慌,忙將頭扭轉了過來,卻又瞧見了牆上曼妙身影。身上一陣燥熱,額頭竟生出一層汗珠,想要伸手去抹。發現四肢還是不能活動。心中一冷,又一轉頭,卻見桌前分明立著一只白狐!伸著一對毛茸茸的前臂,擺弄著瓷瓶……
風沖又驚出一身冷汗!喉嚨里忽然「啊!」了一聲。
鈴兒忽然扭頭望著風沖,說道︰「你急什麼?我在配藥,好讓你說出話來。」
風沖定楮再看,那白狐分明又變作了眼前花季少女,心中不覺陣陣茫然。
鈴兒輕輕一笑,又轉回身去,說道︰「等你傷好了,我定要帶你去邪靈谷瞧瞧,倒讓你知道知道為救你我有多麼的不容易呀!那可真叫跋山涉水呢……」忽然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對了!你還要賠我十雙絲鞋,十雙布襪,十桶燈油,十……嗯!等我想好了列個單子給你!你要簽字畫押,休想賴賬……」
風沖只听得一陣陣頭暈目眩,恍恍惚惚,恨不得立時昏厥過去。
「哈!配好啦!配好了!」
鈴兒忽然一轉身,手里舉著一只黑色瓷瓶,滿面春風的走了過來。
風沖死死盯著那黑色瓷瓶,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心里不住砰砰亂跳。
鈴兒笑吟吟走到床邊,晃了晃手中瓷瓶,對風沖不停擠眉弄眼,說道︰「試試吧?!興許管用喲!」
「興……興許管用?!」風沖心中陣陣驚悸,腦中陣陣迷糊。
鈴兒說著一俯身,單臂勾了風沖脖子,用力搬動他的上身,嘴里兀自叨念不停︰「來吧來吧,喝下去,好讓我听听你的聲音,來吧來吧……哥哥你好沉……」
風沖上身被鈴兒緩緩搬起,不由自主的竟貼在了她的胸前,只覺胸前平平展展,胸骨硌得自己顴骨生疼……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體香混合著瓷瓶中的藥香,直鑽到自己鼻子里。
「喝了它,快些喝了它,好想听到你的聲音呢……」
耳邊鈴兒不停輕聲碎語,瓷瓶口已死死抵在嘴邊。唇上一疼,風沖生生被瓷瓶撬開了嘴巴。恍惚間,只見面前玉手一抬,嘴里倏的一涼,咽喉忽的一響,藥水早已入肚……
「怎麼樣?怎麼樣?」
鈴兒咬著嘴唇,眼含期待的望著風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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