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沖說,阿彩你可真愛笑。阿彩說,怎麼?愛笑不好嗎?風沖說,好,你的笑容很美,聲音也美。阿彩忽然低垂了眼簾有些害羞起來。風沖覺得她害羞的樣子,更美。
「這里就你一個人嗎?」風沖輕聲問阿彩。
「原來是。現在……多了個你來陪我。」阿彩又是一笑。
風沖把目光從阿彩臉上移開了,他不敢看她的笑容,他害怕她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
「這葉海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風沖眼望四周輕聲問道。
「葉海就是葉海。」阿彩移到風沖身邊,慢慢的坐了下去,「我困在這里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風沖忽然不作聲了,扭過身子,眯起兩眼,直勾勾盯著阿彩。
「你為何這樣看著我?」阿彩坐在落葉上,微微低下頭去。
「為什麼你的臉色像活人一樣?鬼魂……鬼魂不應該是你這個樣子……」
「鬼魂應該什麼樣?」阿彩又笑了,「我只知道冥王把我困在這里的時候,我就是這樣。」
「冥王?他為什麼要困住你?他不讓你轉生的嗎?還是……」。
「我……我不能轉生……」
「為什麼?」風沖瞪大了眼楮看著阿彩。
阿彩忽然不說話了,她緩緩抬頭,用一雙多情的眼楮望著風沖,輕輕伸出手來。風沖見那寬大如蝶翅的衣袖慢慢褪去,露出了白玉似的手臂。風沖不由自主的拉住了阿彩的手,慢慢坐在了她的身旁。
「風沖,你看那是誰?」阿彩忽然用手一指前方。
風沖心里一驚,順著阿彩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前方除了落葉還是落葉。正疑惑間,見葉海里又緩緩浮起一個平躺著的人來!
「那,那是誰?」風沖月兌口問道。
阿彩揮了揮寬大的衣袖,那人竟隨著落葉的波動,慢慢飄移到二人近前。
風沖見那平躺之人竟是個一絲未掛的女子?!當時便紅了臉。阿彩笑著說,沒想到你這人還是個君子,不知是真還是假?風沖不知如何對答。阿彩說,這不過是個尸身,你害羞什麼?你倒看看她是誰?
風沖于是就往女人臉上看去,立時呆在那里!那女人的五官樣貌,竟與阿彩一般無二!風沖扭臉盯著阿彩,說,怎麼和你長得這麼相似?阿彩又笑了,說,還說什麼相似?這便是我的肉身……
……
定軍山下。
元琳背著行囊迎風冒雪走在田間小路上。道淨背著失了魂的風沖在後面緊緊跟隨。元琳不時回頭催促著道淨。道淨說,再往前便是武侯墓了,附近沒有人家的。元琳只管讓他嚷嚷,腳下絲毫不停。
小二在道淨懷里說,笨和尚你且住嘴吧!你是要把小姑娘氣死嗎?道淨說,我和師父當年到過此地,這里是景區,本來就少有人家嘛!小二說,難道旅館酒肆也沒一個?道淨說,快過年了,家家都關門閉戶,誰還開店?
「哎!快走!前面有燈光!」元琳忽然在前面大喊起來。
道淨、小二抬頭看去,見遠處果然亮著一處燈,小二、道淨一齊念了聲阿彌陀佛。道淨趕忙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大雪飄飄灑灑。
東方已然發白。
……
冥界。葉海。
阿彩撫模著自己的尸身對風沖說,冥王將我困在此處的時候,我竟然忘了生前的事。後來,他又把這尸身帶到這葉海,和我困在了一處。
「冥王……就沒和你……說些什麼嗎?」
風沖呆呆的望著面前的女尸,有些魂不守舍。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女人的**。雖然是尸身,但風沖覺得它與活人幾乎沒有差別,白女敕光潔的皮膚,凹凸有致的軀體……渀佛只要多一口氣,它便能馬上活轉過來。
阿彩回憶了片刻,說,我記得冥王告訴我說,只要我的魂魄能回到我的肉身里,我就能離開冥界了。風沖說,這麼說,你這肉身應該是完好無損的了?你可嘗試過回魂嗎?
阿彩說,我在這里不知困了多少年,我曾無數次的嘗試回到我的肉身,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到。
風沖想了想,說,我在人界曾經幫過別人還魂。但只是把他們失了的魂魄召回來就可以了。但他們只是失了魂,肉身並沒有死去。你這樣的,我真沒見過。
阿彩神色漸漸黯淡,說,我想可能是肉身與魂魄分離的太久的緣故吧。
風沖說,你讓我再想想。
風沖探身仔細觀察起阿彩的尸身。皮膚光澤而富有彈性,骨骼、毛發也都完好無損。風沖小聲說了句,奇怪。下意識扭臉去看阿彩,見阿彩正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眼中波光蕩漾,身子也抖得厲害!忙問,你怎麼了?阿彩顫微微輕聲反問道,你,你說呢?
風沖頓時紅了臉,忙把手從阿彩的尸身上舀開。兩個人一時竟都不說話了。
陰風陣陣,吹過葉海,輕輕搖蕩起海一樣的波瀾。
許久,風沖緩緩開口問道︰
「你……真的忘記了生前的事?」
阿彩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你不能還魂……就還要困在這里……」風沖略帶惆悵的說道。
「反正……我也記不起生前的事,還不還魂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只是你卻也要困在這里……你是怎麼到的這里?」
風沖忽然想起了元琳,嘆了口氣,說道︰
「本來我正要離開冥界,可不知為什麼又掉了下來……偏就掉到了這里!」
「不會的。」阿彩說道,「據我所知,這葉海是冥界中陰陽交匯的地方,如果不是被冥王特意送進來,任誰也休想進來。」
「什麼什麼?」風沖皺起了長長的眉毛,「你的意思是說,冥王是有意送我進來的?」
「應該如此。」
「這老東西!我不就是用板磚砸了你的頭麼?竟這樣報復我!」
「你敢和冥王交手?天哪,你是什麼人哪?」阿彩瞪大了眼楮看著風沖。
「我是他大爺!」風沖心中恨意難消。
阿彩忍耐不住哈哈笑起來,直笑得雲鬢、酥胸一齊亂顫起來。
風沖趕忙把目光移開,自己卻也笑了,說道︰
「難道我們就這樣困在這一輩子了?」
「如果是這樣……你願意嗎?」阿彩忽然扭臉看著風沖,眼中充滿了期待。
「我……」
不知為什麼,風沖只覺得元琳的笑臉在自己眼前不停的閃過。
「是了,誰願意困在這個陰冷寂寞的死地呢……」阿彩慢慢收了笑容,扭過頭去。
風沖忙說,阿彩你先不要失望,我的意思是凡事總會有辦法的,這里只要進得來,便能出的去!
阿彩並不作聲,低著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風沖竟也一時語塞。
阿彩揮了揮手臂,將自己的肉身緩緩推向遠方。
「哎!等等!」風沖一把抓住了阿彩的手臂。
阿彩黯然的看著風沖,說,等些什麼?風沖說,我忽然想起一個法子!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阿彩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再試了。風沖說,你就這麼放棄了嗎?就真想在這個寂寞死地萬年不出?
阿彩沉吟了半晌,說,你畢竟是人不是鬼魂,你應該想辦法出去才對。風沖說,好好好,你就當我是為了自己。那冥王說你若能還魂便能出去,如果我幫你還了魂,你也許就能帶我出去了!你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阿彩點了點頭,說,也許吧。風沖說,那我們就不妨試一試!阿彩說,是什麼法子?先說來听听。
風沖說,我是人界玄羽族人的後代,我們身上的血不同常人。我叔叔就曾用自己的血讓一副骷髏還了魂。我也想試試這個法子!
阿彩好像在听故事,呆呆的看著風沖,一時竟不知所措。
風沖拉著阿彩冰冷的手,說,一副骷髏都能還魂,更何況你的肉身是如此完好無損呢?你說是不是,阿彩?
阿彩望著信心十足的風沖,茫然的點了點頭。
……
「啪啪啪!啪啪啪!」
元琳站在一家小旅館的門前,拼命砸著店門。
「請問有人嗎?請開開門好嗎?求求你開開門!」元琳語帶哭腔。
店里無人應答。
「啪啪啪!啪啪啪!」
「求求你,開開門好嗎?」
「你閃開!讓我踹上一腳!」道淨背著風沖大聲說道。
元琳一閃身,抹著眼淚讓出了地方。道淨猛的抬起樹樁腿,直踹向門去!還沒等踹到門上,「吱呀」一聲,門開了,一道燈光投射了出來。
「是哪個?這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啦?!」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睡眼惺忪的披著軍大衣站在了門里。
元琳趕忙拉住了道淨,走了上去。
「老大爺,我們到這來玩迷了路了,都快凍死了!求您讓我們進去住一晚!」
「哎呀,我們這里不住客人了,我也不是東家,就是一個看門的……」
「老大爺,讓我們進去躲躲大雪吧,太冷了,您行個方便……」元琳說著從包里掏出幾百塊錢塞到了老頭手里,「這就算是店錢了,您受累,我們天亮就走!」
老頭看了看元琳和道淨,說,你們這是幾個人?怎麼好像還背著一個?元琳說,同伴在山上摔了一跤,暈過去了。老頭說,趕快進來吧,進來吧。
眾人進了旅店,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老頭又探頭向外看了看,反手「 當」一聲,關上了店門。
……
風沖拉著阿彩走到了尸身近前。
「一會兒我往你的肉身上滴血,你就試著回去。」
阿彩惴惴不安的點了點頭。
風沖在身上里外模了模,連一件帶尖的物件都沒找到。
「你找什麼?」阿彩疑惑不解的問道。
「你身上有小刀什麼的嗎?」
阿彩搖了搖頭,頭上的碧玉簪光華一閃。
風沖說,就是它了!一伸手,拔下了阿彩頭上的玉簪。
秀發如瀑,一下子散落了下來。
阿彩輕輕將長發向後攏了攏,對風沖嫣然一笑。風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竟好像融化掉了……
風沖兩手攥緊了碧玉簪。他根本也沒想這簪子因何沒插在尸身頭上?卻插在了鬼魂頭上?當下兩手一用力,「啪」的一聲將碧玉簪折為兩段!猛一抬右手,用半截帶了刃的玉簪,劃向自己的左腕!
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滴滴答答,灑在了阿彩的肉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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