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芳璟問了那名叫曾阿牛的少年,本以為能問出來出去的辦法,可是對方竟然也不知道,而且他看那曾阿牛一副蓬頭垢面頭發胡子老長的樣子,也知道這少年怕是在這里住了許久了,便只好問道︰「那麼曾小兄弟可知道此處距離瞿塘峽有多遠?」
曾阿牛搖了搖頭,嘆道︰「這個實在是不知道
他這麼說著的時候,見懷里那條大白魚又撲騰起來,趕緊手忙腳亂地抱住,又問葉芳璟︰「公子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嗎?我掉下來已經三年多了,也不知道外面現在如何,公子能不能跟我說一說,如今武當派如何了?張真人身體可康健?」
葉芳璟愣了一下,「武當派?這是什麼門派?」
曾阿牛也愣了,「我看公子背著劍的樣子,還以為公子是江湖人,難道竟然不是嗎?武當派就是在武當山上的張三豐真人的門派啊,在武林中頗有盛名的
葉芳璟還真沒听說過什麼武當派,可是听曾阿牛這麼說,那武當派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派,心中不由有了不祥的預感,而且他的打扮明顯是藏劍山莊弟子的樣子,那曾阿牛竟然還會問他「難道不是江湖人嗎」……難道這少年也沒听說過藏劍山莊?
這不可能!沒有哪個大唐的江湖人是不知道藏劍山莊的啊!
于是他問︰「曾小兄弟,你可曾听說過西湖藏劍山莊?」
曾阿牛搖了搖頭,又忙道︰「我行走江湖不久就掉進了這深谷里,江湖上好些門派我都沒听說過的那意思好像是說他沒听說過藏劍山莊不是因為這門派沒名氣,是他自己孤陋寡聞罷了。
葉芳璟便松了口氣——從剛才那番對答來看,這少年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他還想出去呢,但是想到自己路痴的毛病,想要出去勢必要有個不路痴的人結伴才行,眼下谷中除了他也就只有這個少年了,這少年不是壞人的話,對他來說自然是很好的。
「曾小兄弟,你想出去嗎?」他問,「如果你想出去的話,我們能不能搭個伴?」
誰知曾阿牛竟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不想出去的
「為什麼?」葉芳璟疑惑道,「在這谷中餐風露宿有什麼好?」
曾阿牛只是搖頭,對他說道︰「公子如果需要我幫忙,我能幫得上的話都會盡力,可是我是不會出去的
葉芳璟看他有些黯淡的眼神,就猜到他或許是有什麼苦衷,就問︰「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什麼仇家?」
曾阿牛搖頭。
「或者你怕出去之後身無分文難以生活?」葉芳璟不遺余力地試圖說服他,「不用擔心,你我一起掉到這谷中,若是能夠一起出去,也是共患難的朋友了,朋友之間有通財之義,我雖然不能說是富可敵國,但是錢的問題,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
曾阿牛依然搖頭,說道︰「公子,真的對不起,我不會出去的
葉芳璟連「共患難的朋友」這種套近乎的話都說出來了,依然沒能改變他的心意,只好嘆氣,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憂郁地望著天空,說道︰「我家里還有個弟弟等著我回去呢,他大約比你還要小,我出門的時候他扯著我不放,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我要是回不去了,他一個人在家可怎麼辦呢?」
少年曾阿牛愧疚地咬著嘴唇,好半天才說︰「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出去啊,你為什麼非要跟我搭伴呢?」
芳璟少爺更加憂郁地嘆了口氣,說道︰「因為我不會記路啊,你看這山谷這麼大,往常在外面就算是拿著地圖,我偶爾都還會走錯路,如果在這里沒有人幫我記著路,我恐怕就會走著走著又繞回來了
曾阿牛驚訝地睜大了眼楮,可能是覺得竟然有人能路痴到這種程度很不可思議,又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噗」了一下,趕緊忍住,有些抱歉地看著葉芳璟,「那個我不是笑你……嗯,我是說,要不、要不我幫你記路,等你出去了我再回來好了,不過這還要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出去的辦法的,周圍的山這麼高,你可怎麼出去呢?」
終于達到了目的,芳璟少爺眯起眼楮一笑,說道︰「這個還得到山腳下去看看才能決定了,對了,你的魚好像快死了
曾阿牛笑道︰「沒關系,本來就是捉來吃的,你餓嗎?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點?」說著他就蹲到小潭邊,拿著一塊尖石頭剖起了魚,一邊剖還一邊說,「就算要出去,也要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呀
葉芳璟看著那塊黑乎乎的石頭,默默地從包里模出了一把小刀遞給他,「用這個吧
曾阿牛轉頭一看,就被那把小刀的亮光閃了一下,只好眯起眼楮,從縫隙里看出去,看到黃金的刀柄和刀柄上的寶石,他默默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用這石頭吧用這麼一把一看就很貴重的刀來殺魚……盡管不是他自己的刀,他都覺得肉痛啊!
葉芳璟干脆把刀塞進了他手里,說道︰「不用跟我客氣,這刀本來就是用來做這個的
曾阿牛只好丟開了那塊石頭,默默地用那把金光閃閃的刀刮魚鱗,等他把魚殺好,一回頭就震驚了,因為葉芳璟已經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擺開了幾個小火爐,一個爐上煮著飯,一個爐上燒著水,還有一個空著,旁邊擺了一口空鍋……
距離爐子們不遠的地方,已經擺好了一張精致的紅木小桌和兩個精致的坐墊,桌子上放著一套極漂亮的白玉茶具,而芳璟少爺本人還在慢條斯理地從包里往外拿餐具。
曾阿牛的眼楮瞪得好大,說話都結巴了,「這、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我帶在身上的啊葉芳璟說。
「可是、可是這麼多東西你怎麼帶在身上呢?」曾阿牛圍著爐子們轉了一圈,眼神驚駭極了,覺得自己可能是遇上了什麼山精鬼怪,「這爐子燒的還是碳……你、你怎麼帶的?」
葉芳璟覺得他才奇怪呢,「曾小兄弟你沒見過裝東西的包裹嗎?就算梨絨落絹包或者落花碧絨包之類的見得少,蜀染布包或輕容百花包總見過吧?」
難道這少年從小家境貧寒,買不起這些東西?他這麼想著,就拿出了一個空的落花碧絨包遞了過去,「給,出門在外還是帶個包裹比較方便還給他演示了一下用法。
曾阿牛看了看那個像荷包一樣小小的錦囊,又看了看葉芳璟,眼中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難怪這人說有辦法出去呢,原來會法術!就是不知道他是神仙還是妖怪,看這樣子,應該是神仙吧,妖怪大約沒有長得這麼好看的……
「拿著啊,」葉芳璟把包塞到他手里,「不用客氣,就當是你替我記路的謝禮好了
曾阿牛連忙擺手,慌得本來拿在手里的魚都掉在了地上,一個勁地推辭︰「不行不行,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呢?」
「不貴重啊,」葉芳璟看著他那樣子覺得更奇怪了,「江湖上到處都是啊就算沒用過,總該听說過吧?為什麼這少年會這個樣子?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啊,」曾阿牛一副「你不要為了讓我收下就騙我」的樣子,「就連武當的張真人都沒有這樣的神物呢,我以前見過的江湖人士也都沒有啊,就算是那韃子皇帝,想必也是沒有的罷
「韃子皇帝?那是誰?」葉芳璟越發疑惑了。
曾阿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听見別人這麼叫的,其實便是這大元朝的皇帝了
「什麼大元朝?」葉芳璟心里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大元朝又是什麼東西?這里到底是哪里?」
曾阿牛看著他這樣子,心中更加確定他是什麼山精鬼怪了,便耐心地解釋道︰「這里具體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西域昆侖山中,附近是昆侖派的地盤,還有個朱武連環莊,再不遠處就是明教光明左使楊逍所在的昆侖坐忘峰。大元朝自然就是蒙古人建立的王朝了,我也不知道如今的年號,總之皇帝是個蒙古韃子就是
「西域昆侖山?」葉芳璟皺了皺眉,「明教光明左使楊逍?我怎麼沒听說過明教有這麼個人?明教光明左使不是沈醬俠嗎?皇帝是個蒙古韃子?我只听說李唐皇室有胡人血統,蒙古韃子又是什麼東西?」
曾阿牛只看到他嘴里念念叨叨表情越來越煩躁,也沒注意到什麼「李唐皇室」,就繼續說︰「我沒有騙你,光明左使真的是楊逍,我還見過他呢。昆侖派我也見過,他們的掌門人是何太沖
「不可能!昆侖山的昆侖派掌門怎麼可能是什麼何太沖啊!」葉芳璟已經漸漸察覺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對,「先不說光明左使到底是誰,可是這光明左使怎麼可能會住在昆侖?而且坐忘峰不是在華山純陽宮嗎?」
曾阿牛小心地問他︰「葉公子,你是不是迷路了才走到這里來的?可能你把地方也記錯了呢……」
葉芳璟扶額,「我就算再怎麼不記路,也不至于會把華山的坐忘峰記錯啊,而且明教左使應該是在他們的聖墓山才對,聖墓山距離昆侖一點也不近啊!」
他干脆拿出了包里的大唐地圖指給曾阿牛看,「你看,聖墓山距離昆侖這麼遠呢,然後坐忘峰在這兒,純陽宮這兒
曾阿牛看著地圖上「大唐疆域圖」的字樣發了一會兒呆,眼神古怪地看他︰「葉公子,你該不會就靠著一張唐朝的古地圖來認路罷?那也難怪會迷路了,都過了好幾百年了,道路早就變了啊
「你說什麼?」葉芳璟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什麼過了好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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