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有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意思就是說,長得丑倒也無可厚非,可如果是矮窮丑之輩,甚至既聾又瞎還啞,卻偏偏懷里擁著一位絕世佳人的話,那可就要招災惹禍了……
「……」
雖說黃炎這會兒已經官居當朝驃騎大將軍,早已月兌離了矮窮丑之輩,可若是自己身邊猛將如雲,良臣如雨的話,能不遭曹大將軍忌憚?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于是乎,黃炎始終跟這些文武仕宦,彼此間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
既不拉攏親近,也不排擠疏遠,若即若離最好……
更何況,這些智者良將之所以前來投奔,估計不是沖著驃騎將軍的名號而來的,而是全身心維系在漢室正統上。
跟著黃炎混,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私企高級白領,而身為漢官的話,那可就是吃皇糧一族!
國家干部了啊……
而且,黃炎自認為,以自己的這點兒能量,根本駕馭不得這些孩子們啊……
「……」
當下,郭嘉只得匆匆扒拉兩口飯菜,還在對眼前那一桌珍饈美味戀戀不舍的時候,便被黃炎送出了門去。
街頭上,陪著黃炎送客出門的賈詡,輕聲說道︰「先生為何不等這位郭嘉,先去許縣見過荀尚書,隨後再趕去徐州?」
賈詡的這番話,大有深意……
既然自家先生刻意跟這些文官武將們保持著距離,那就索性連這份舉薦之功,也一道推出去就是了嘛……
看著賈詡幽深的目光,黃炎帶著點兒無奈笑道︰「徐州那里,大戰一觸即發,還是將奉孝早早送過去吧……」
「先生多慮了……」賈詡淡然笑道,「學生倒以為,曹公此番未必會同呂布張邈決戰廣陵……」
「哦?為何?」黃炎再次將目光轉向對方。
「呂布跟張邈兄弟,雖然暗中爭奪著廣陵控制權,可若是曹公大軍逼進的話,廣陵必定上下一心,共同抵御外敵……而我等若是繼續與廣陵對峙觀望的話,那呂布跟張邈,必然要內斗一場……」賈詡認真解釋道,「學生以為,以曹公之睿智,另有子敬跟公達隨在身邊,當不會妄動兵戈的……」
對賈詡的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黃炎自是嘆服不已!
本以為,借著呂布張邈起兵作亂,曹大大會趁機攻取廣陵,徹底平定徐州,卻不想竟是這般結局……
黃炎還在沉吟不語的時候,賈詡又笑著說道︰「只不過……此番征戰徐州雖然暫告結束,曹公卻又要面臨一場更大的戰事……」
「征討袁術?」對賈詡的謀略深遠,黃炎愈發感興趣起來。
「呵呵,先生英明……」賈詡笑著恭維了一句,卻沒有細說緣由。
自家先生既然想到是袁術,估計也猜到了討伐他的理由……
作為一世英雄來說,曹操心中始終謹守著一句話,那便是——
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
曹操無疑是個聰明人,所以他只篡權而不篡國,也不允許他人私議改朝換代。
即使在徹底掌控了朝廷,專權于股掌中後,他也表示只做周文王,而將開國這個重大的議題,留給子孫去考慮解決……
可是作為一方梟雄的袁術,卻沒有這般政治見地。
老袁家四世三公,袁公路已經對出將入相興趣索然,再加上手中又持有一方傳國玉璽,而且估計這老小子因為酒色過度,身子骨也虛得很,所以便急于在閉眼之前,享受一下下——
龍鳳日月旌幡,四斗五方旗幟……
金瓜銀斧,黃鉞白旄……
純色六駕龍輦,黃羅銷金傘蓋……
總而言之,那種至高無上的帝王黃,對袁術有著特別強烈的吸引力!
只是與此同時,致命的黃泉,也在向他悄悄招手呢……
「……」
俗話說,兵者,凶器也。
只要鋼刀出鞘,那就要見血而歸!
既然廣陵那邊不好輕舉妄動,那曹操就要拿宿敵袁術開刀!
威懾群雄的同時,也向世人宣告,自己乃是正義之師,皇權不可侵犯!
而且,曹操此刻已對袁術形成了戰略上的包圍之勢,糧草兵馬也算充裕,眼下又是寒冬已過,春回日暖正是重起兵戈的大好時機!
「……」
心中思忖許久之後,黃炎這才悠悠回轉心神來。
見著賈詡仍是靜靜守在自己身邊,依舊笑意吟吟著看向自己……
二人極為默契著,又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不管他了!」黃炎一臉輕松道,「走了,接著喝酒去!」
賈詡卻是腳下沒動,只是輕聲提醒了一句︰「天色已然不早了,學生先行告退……」
「干嘛急著走?」黃炎甚為不解道,「還有一壇子醇酒沒喝呢!」
「先生還是趕緊做好準備,應付蔡大家的出題吧……」賈詡道出了自己先行撤退的理由,隨後便拔腳跑回了自家中。
望著賈詡逃一般的背影,黃炎心中暗暗叫苦……
出來混,不管你混得好混得孬,總是要還的嘛……
既然招惹了人家的閨女,那就得有所付出啊……
話說,以蔡老頭那副尊容,又是如何生養得出小蔡蔡這般,標致又精致的世間佳麗呢?
小蔡蔡眉如遠黛,她爹的眉毛卻像是山體滑了坡似的……
小蔡蔡眸似春水,她爹卻是老眼渾濁,而且還有大眼袋!
小蔡蔡唇紅齒白,她爹卻是滿口大黃牙,外邊還裹著一圈花白如亂草的‘美須髯’……
「……」
黃炎還在擰著個眉頭,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恍惚間,就見著眼前驚現一口大黃牙,外加一蓬絡腮胡子!
艾瑪!
驚駭之下,黃炎急騰身跳開好遠!
定下心神後,仔細看去,這才見著老蔡同志正一臉‘親和’的笑意,陰仄仄著看向自己!
手里竟然還攥著一只大酒杯……
老頭到底是年紀大了啊,既然都追到了大街上來,那就把酒杯換成板兒磚多好……
「賢佷正事辦完否?可否接著完成老夫的‘春日’命題乎?」老同志絡腮胡子抖動著,大黃牙忽閃著,問了一句。
「呵呵,這個……」黃炎好歹平息了小心肝兒怦怦亂跳後,這才訕訕著回道,「既然是蔡大家有命,黃炎豈敢不從?」
既然不敢不從,那就趕緊給老夫啵一首‘春日’撒?!
老同志也不說話,面上那抹陰鷙的笑意卻是更濃一分,手中的‘山寨板兒磚’亦是緊了又緊……
未等老同志先發制人,黃炎趕緊將朱熹老夫子那首‘春日’送上。
勝日尋芳泗水濱,
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
萬紫千紅總是春。
「……」
「好詩!好詩啊!好一個萬紫千紅總是春!」趁老同志還在搖頭晃腦著,詳加品味的時候,黃炎急急閃身,開溜!
哪知道,剛一腳跨入大門的時候,迎頭卻又踫上魯老先生。
「賢婿啊……」岳父大人語氣幽幽道,「那蔡大家不過喊你一聲賢佷,你便有這等絕世佳作送上,老夫這里喚你一聲賢婿……」
得!
這個雖然沒有威逼脅迫,卻是絕對的以情動人,以理服人啊……
「呵呵,這個……」黃炎先是趕緊笑臉送上,隨即便又是一番套詞兒,「既然是岳父大人有命,黃炎豈敢不從?」
既然不敢不從,那就趕緊也給老夫啵一首‘春日’撒?!
岳父大人既不說話,也沒有一臉陰狠的笑意,面上反而堆起‘濃濃的親情’……
小樣兒……
如若不然的話,老夫便讓自家閨女,折騰死你!
「……」
話說,魯老先生的那位好佷女,倒真是堂上能迎賓客,廚間會做飯菜,床上敢斗流氓……
一想到床上妖精斗流氓之事,黃老二又是一陣‘蠢蠢蠕動’!
還是趕緊都打發了吧,黃小哥雖然已經酒足飯飽,黃二弟卻是饑渴難耐啊……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當然了,那些有關‘春眠不覺曉’的戲說歪解,黃炎自是不敢稍有得瑟,否則的話,倆老頭兒會當場將他揍得長眠不醒……
「……」
「好詩,好詩啊……」對這首‘春眠不覺曉’的清新自然,魯老先生也自然是贊賞有加。
趁著倆老頭兒各自忙著品評詩句,黃炎終于得以解月兌……
剛松下一口氣來,卻又迎上糜芳跟甄堯,雙雙一副眼巴巴的目光……
我了個擦!
這還沒完沒了啊……
不過人家把倆好妹子都送到你嘴里去了,咋好意思厚此薄彼呢?
無奈,黃炎只好再次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挖空心思後,總算又憋出兩首來。
遲日江山麗,
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
沙暖睡鴛鴦……
「哈哈哈!妙啊!」黃炎剛一出口成詩,糜芳率先欣喜若狂道,「花香春日,乳燕雙~飛,鴛鴦比翼……老弟當真是有心了哈!」
黃炎無意中月兌口剽來的一首,竟然被這家伙看做是有心為之。
也難怪哦,人家的妹子,這會兒已經光明正大地安身黃府後宅了……
歡喜完之後,糜芳先行告辭離去,只留下一臉可憐兮兮的甄堯,猶自杵在黃炎跟前兒……
大兄弟啊,雖然俺家妹子還沒有正式入得黃家大門,可那不是還……年幼著麼?
再說了,俺已經遞了生辰八字了啊……
見著甄堯一臉的委屈又憋屈,黃炎趕緊陪以笑臉道︰「俗話說,好飯不怕晚啊……甄兄且放心,黃炎這里另有佳句奉送……」
「也有鴛鴦不?」甄堯急問一句道。
「呃……」黃炎狠狠被嗆了一回,訕訕著笑道,「鴛鴦沒有……不過倒是有一千金來著……」
千金?
似乎更珍重了些哦……
「嗯嗯嗯!那最好不過了……」甄堯忙點頭應道。
綠楊煙外曉寒輕,
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
肯愛千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
且向花間留晚照……
「……」
三妻四妾傷不起啊……
黃炎心中如是感慨道。
還是自家娘子好哇,不爭也不搶,不吵也不鬧……
正感慨著,小二顛兒顛兒跑過來,輕聲稟道︰「先生……夫人听說先生又在這里吟詩作賦了,特命小的過來提醒一下先生,切不可忘卻了夫人那一首……」
「……」
黃炎當即仰天長嘆——
三妻四妾害死人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