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頑皮地鑽進果綠色的窗簾,在原木地板上撒下點點可愛的光斑。窗外,鳥語花香,室內,一片靜靄。
美好的早晨,似乎預示著今天新的一天將是美好的一天……
如果,可以忽略掉滿室的凌亂的話。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震耳欲聾的音樂,突兀地打破一室的安靜,雙人床上,一個縴瘦的身影在床上扭動了一下,將頭埋進了又高又軟的枕頭里,繼續睡。
鈴聲持續了一陣,停了下來。
只是幾秒後,又再次響起。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粗獷豪邁的女聲再次響起,床上的人,如法炮制,又是扭動了一子,照例將頭埋進枕頭里面。準備繼續睡……
開玩笑,她昨晚加班到凌晨三點,擋她補眠者,死!
只是,這一次音樂很堅韌,持續不斷的想著,鼓噪著床上人的耳膜。
「見鬼……」
低咒一聲,她認命地抓起床頭的手機,閉著眼,對著話筒咬牙切齒︰「你最好有生死攸關的事……」
對方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才悠悠開口︰「巧兒,我出車禍了,在醫院……」是個柔美,安靜的女聲。
床上的人眼眸倏地張大,對著話筒說了一句︰「你等著,我馬上來。」
刷牙,洗臉,換衣服,幾乎一氣呵成。
女人的動作如同受過訓一般快捷。
出門的時候,她抬眼看下手腕上的表︰6︰30。
「這麼早?她是趕著去投胎嗎?楊伊琳,你最好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到taxi上,甄巧惡狠狠地在後座上自言自語,司機似乎是被她殺氣騰騰的眼神給嚇到,車子開得飛快。
這麼早,交通很是暢通,原本需要四十分鐘的路程,司機只是花了一半的時間就到了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甄巧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她這個朋友一直就是那種柔柔弱弱的樣子,現在受了傷,更顯地楚楚可憐。
就要沖口而出的質問,變成了溫柔的問候︰「伊琳,你怎麼樣?」
這時候,似乎還在沉思的楊伊琳轉過頭,對著來人苦笑︰「不好意思,巧兒,這麼早,把你叫出來。醫生已經看過了,應該問題不大吧。」
她一看好友眼底下青黑的兩大塊就知道她肯定又熬夜了,可是自己目前的處境,也只能找她來幫忙。
甄巧看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又看到她左腿上包裹著的石膏,心里最後的那一點兒火氣也煙消雲散,隨風而逝。
她拉過一張椅子坐定,放柔聲音︰「伊琳,到底怎麼回事?這個點兒,你趕著去干嘛?」
她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還不到六點半,又是在距離自己住處四十分鐘路程的地方出的意外,那應該是天沒亮就出了門。
楊伊琳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甄巧心中了然,得,看來又是為了家里的事兒。
「我弟,他……」
「打住……」甄巧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對于好友將要開口的說辭不想多听,她都膩味了。
「所以,你是為了貼補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去兼職了?」明顯挑高了的聲線,透露著說話人隱隱的不忿。
「有個婚慶公司今天有場婚禮,我天不亮就過去幫著布置會場,誰知道……還沒到呢,就被撞了……」說完,楊伊琳嘆了口氣,她是一所小學的英語老師,工資在這個二三線的城市還算不錯,她平時節儉,可是要貼補家里的用度,還是夠嗆。每個月的工資,她除了房租和基本的用度,都填補給了家里。只是,最近,他弟弟又說要搞一項投資,在她面前胡吹海吹了一通,說什麼,這次自己一定會咸魚翻身,她听著挺玄,可是爸媽倒是全然的相信,已經發下話了,要她全力支持。
「那他這一次又要多少!」甄巧听著好友說這些的過程,心里一陣氣憤,這都是什麼爸媽,兒子是人,女兒就不是人了?都是讀了大學四年出來的,女兒出了大學門,他們就說她已經是大人了,該自己**,順帶斷了經濟來源。兒子大學畢業後,無所事事,眼高手低,一直都不肯規規矩矩的工作,派頭倒是不小,無論是吃的穿的用的,無不是響當當的名牌兒。除此之外,喝醉、抽煙、泡吧、打牌……這些燒錢的愛好一樣不落。可饒是這樣,但凡他擺出一副浪子回頭,想要好好干一場的樣子,父母還是毫不猶豫,不遺余力地全力支持。
好友的這個弟弟,畢業也不過一年,就已經做了兩次老板,投進去的錢得有差不多十萬了。
她的父母是老實本分的人,已經退休了,兩人全依仗著加起來不到三千元的退休金過日子,能供出兩個大學生來已屬不易,哪兒來那麼多存款?
被她弟弟這樣一投資,只怕是連棺材本兒都賠了進去。現在她弟弟的眼楮不就瞄上了工作很穩定,收入還可以的姐姐了麼?
「五萬。」楊伊琳,低著頭,輕聲回答。
甄巧冷笑一聲,只嘆他還能開得了這個口。
「伊琳,你真的還要填這個無底洞?」
「巧兒,他……是我弟弟!」
「可是他把你當姐姐了嗎?沒錢的時候給你要,有錢的話就跟狐朋狗友一起去happy,這麼多年,我就沒見他請你吃過一頓飯。」
「巧兒,別說了……電話借我一下,我給學校請個假。」
甄巧這才回到正題上,看了看好友打著石膏的腿,她嘆了一口氣。
「你還沒吃早飯呢吧,我去給你買。」
這時,楊伊琳已經是在打第二個電話,甄巧一听,好嘛,這姑娘當自己是鐵人呢吧,居然下了班,還在悄悄給學生補課。
甄巧在醫院附近買回早餐,就往好友的病房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晚失眠,今早又補眠失敗,到了三樓的走廊,她感覺有些精神有些不濟,恍惚間,她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牆,手里的小籠包的湯汁似乎也好死不死地飛出了一些。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動作迅捷地掏出紙巾,目光定格在對方潔白如雪的白大褂上,那一道刺眼的油漬,她抬手就要拿紙巾去擦。
「不必……」循著一道冷冰冰沒有溫度的聲音,甄巧對上了一雙漂亮卻沒有什麼溫度的眼眸。清澈的眼楮,英俊的臉龐,只是,可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對不起,這是我給弄到的,我幫你處理一下。」基于禮貌,甄巧忽視掉面前男人有些桀驁無理的眼神。
他這眼神什麼意思,當我是故意搭訕他的麼?
「小姐,我說了不必。」那男人明顯的不願多談,言語極其冷漠,眼神疏離,就這麼當著她的面兒,月兌下了白大褂,露出里面挺括的天藍色襯衣,而他錚亮的皮鞋上還有幾滴不可忽視的油漬,那人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從口袋里拿出紙巾,矮,將鞋子上的污漬擦掉,完全無視眼前的甄巧,抬手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箱。
甄巧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他手上的白大褂是工作服,他估計也會扔掉,什麼毛病,傲氣什麼?我可是道歉了的。
甄巧正月復誹著,那男人已經抬腳離開,腳步穩健,從容,只留給她一個頎長的身影。
狂傲,冷漠,龜毛。什麼人啊?哼!╭(╯^╰)╮白瞎了一副好皮相。
謝逅到了拐彎處,微微皺眉,看著臂彎處已經髒了的白大褂,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真的想直接扔到垃圾桶。不過,最近的女生流行用這種搭訕方式?
推開辦公室的門,不意外的,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只小巧精致的飯盒,他挑了挑眉,沒有猶豫地將飯盒扔到了垃圾桶里,他才不管這樣會不會傷到某個小護士的心,他只是不想給人錯誤的訊息。
再回到好友病房時,甄巧看到一位風度翩翩的男人正在跟病床上的好友說著什麼,看她進來,那個男人停止了說話,主動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陸銘。很對不起,撞傷了你的朋友。」男人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長得頗斯文,年紀似乎不小,但氣質相當儒雅。說話慢條斯理,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地看向她。
「甄巧。」甄巧勉強地地跟他禮貌地握了握手,盡管知道責任並不完全在他,她對他還是心存怨恨。任誰對傷害自己朋友的人都不會有好感的。
這時,陸銘的手機一直在響,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對甄巧說︰「甄小姐,關于事故,我表示很抱歉,但是我現在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這樣,以後楊小姐如果有任何的後遺癥或者其他狀況,你們可以隨時聯系我。楊小姐住院的費用,我已經全部交上了,如果後續的還有,請隨時通知我……」
即使是這樣,他還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風度,足以證明他的涵養。
「儀銘廣告公司?陸先生,難道撞了人,就打算這麼走了?」甄巧看著手上的名片,莫名有些窩火,得,誰叫你撞槍口上了?姑女乃女乃我現在正好有氣沒處撒!
「那甄小姐的意思,是要怎樣呢?」一身剪裁得體西裝的男人,挑了挑眉,看著眼前個子縴細,穿著隨意的女人,勾了一下嘴角,心下了然,很好,該來的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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