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話語輕描淡寫卻又顯得意味深長,蘇管事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硬生生的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是誅心之語,若是傳了出去,他這采買房大管事的位子也不用坐了。
「大、大夫人,」哪怕是蘇管事這樣身經百戰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這地步的人,面對大夫人也是戰戰兢兢的,「小人絕無這樣的想法!」
大夫人的臉上出現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朝正燃的火紅的炭盆里扔了一粒香丸,火焰的舌忝舐發出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很快又歸復平靜。
謝晚低著頭站在大夫人身後,一張臉隱在光影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而還趴伏在地上的蘇全武越發的緊繃,按在上等楠木地板上的手微微的發抖。
大夫人這話說的直白,卻又隱含著其他的意思,他有些捉模不透……難道大夫人已經知道了他和二爺之間的交易?
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可惜他偏偏的確有些說不得的事情,因此大夫人這副態度讓他忐忑不安。
他的虧心事,自然是和二爺有關。
大家都知道,大爺久不管內宅事務,一應事情皆有大夫人做主,而大夫人和二房之間不對盤。
二房想將管家的事宜全部從大夫人的手上摳出來,而這必定是要涉及到各管事房,因此二房一直在各方勢力中尋找機會。
蘇管事便是二爺親自找的機會。
約莫是一個月前,阮二爺尋了個時間避過了耳目悄悄的找到了蘇管事,事由嘛自然是想讓蘇管事為他所用,並許諾要將他除去奴籍提拔為阮府大管事。
**果的收買。
這讓蘇管事很是心動,除去奴籍意味著他的子孫後代將不再是阮家家奴,月兌去奴籍之後可以讀書參加科考,又或是做個地主富戶。這樣的出人頭地比什麼大管事要來的吸引人的多。
所以他答應了,而且這件事情並沒有告訴他的干娘也就是蘇嬤嬤,因為他知道她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而蘇管事卻是個十分投機的人。
要想得到更多的東西,就必須要冒更大的風險,這就是他的想法。
可是如今大夫人不痛不癢的刺上兩句,他卻嚇的幾乎要將實情月兌口而出了。
大夫人這麼多年來積累的威壓不容小覷,他很怕她下一句便是要將他這采買房管事的位子給擼了,那麼不僅是大夫人這里他再無翻身之日,連二爺那邊他也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任何價值了。
「大夫人。」蘇全武吞了吞口水,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一些,「您這話見外了。給大娘子補養身體的花銷豈能從您的私房里出?」
「行了,」大夫人卻是不怎麼買賬,冷冷的道︰「我說了不走公家便不走,省得又惹得些子人說閑話。」
她心里清楚的很,這些下人們、各房管事們有多少是得了二房的好處。巴不得她管家的權利被收回去!
平日里看著二房聯合他們絞盡心思的從公中撈錢,若不是她還鎮得住,阮家恐怕早被虧空的一清二白了!
可是她如此勞心勞力,卻還得了個錙銖必較的名聲,自然是托了老太爺老太太偏心的福了。
不過她心里也很明白,這管家之事早晚會被拿去。不過她倒也想看看,離了她李幼貞的苦苦支撐,阮家能富貴到幾時?!
所以她並不著急。反而有些雀躍和迫不及待。這麼多年了,除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她對阮家早就失望透頂了。
這幾日她越發的懶散,連賬本都不想看了,恨不得全部丟出去。
若是依照現在的心境。她便任著這蘇管事上躥下跳也沒什麼,可是偏偏牽扯到了謝晚。
這個她想要拉攏在自己身邊。她所圖之事的主要棋子,她便只能保她。
除了保她,還要再幫她一把!
蘇全武和二房那道貌岸然的爺之間的交易,大夫人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兩人之間的密談,早就被人一五一十的上報給她了。
做的再隱秘又如何,紙是包不住火的。
蘇全武趴在地上冷汗津津,大夫人軟硬不吃的態度讓他很是難受,只能低著頭受了。
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讓大夫人很是心煩,只覺得這人十分的礙眼,便出口呵斥道︰「行了,出去吧!」
听了大夫人隱隱含怒的話,蘇全武連忙磕頭,接著躬身緩緩退出門外,耳邊隱約還傳來大夫人不滿的抱怨他「連這點事情也做不好」的動靜兒。
待出了良辰院,才白著一張臉不住的擦著額角的汗珠,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找二爺說說此事。
但一轉念又自己否決了,若是讓二爺知道大夫人對自己生了不滿,恐怕會覺得自己沒用轉而捧些其他人上來。
這就是做下人的悲哀,他得時時刻刻的保證自己有用才能在主子心中保住地位,而正是如此他才冒風險跟二爺聯合想永久的月兌離這個身份。
可惜天不遂他願,如今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得好好合計合計才行。
而這邊謝晚則留在大夫人房中並未走,待蘇全武離開之後才告罪。
「你告訴我,你做錯了什麼?」大夫人對她的態度還算和善。
謝晚低頭道︰「未稟告大夫人便擅自做了決定。」
「呵呵,」大夫人輕笑了兩聲,「你一向不會問過我再做事的。」她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又接著說︰「不過每次你的運氣都很好。」
「謝晚托大了。」她說,她並不想和蘇全武鬧翻,這對她是半分好處也沒有,何況中間還夾著個蘇嬤嬤,但是事到臨頭她總不能任人魚肉,便隨機應變的反手將了蘇全武一軍。
可是她也很明白,這一招之所以管用全仰仗大夫人在她背後。這件事是她實打實的無視規矩,真要追究起來,恐怕是討不了好果子吃的。
「不,你做的好。」大夫人卻並沒有責怪她,而是語帶稱贊的道︰「便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大房不是任人搓扁揉圓的泥巴!」
「奴婢慚愧,本有更好的辦法的。」謝晚並不欣喜,依然不住的貶低自己道︰「恐怕蘇管事會覺得大夫人有失偏頗,污了您的聲譽。」
大夫人冷哼了一聲,「聲譽?」她在這阮家早就沒有什麼聲譽可言了,「你放心,他不敢這麼想。」
沒錯,大夫人也是將這些人的心理模得很是清白,蘇全武不單不敢這麼想,甚至對謝晚也有些畏懼起來。
大夫人對她,著實不一般!
「蘇全武那檔子破事,我清楚明白的很。」大夫人提起他的名字的時候顯得有些輕蔑,「可惜了蘇嬤嬤,她是個聰明人卻有個不識抬舉的兒子。」
提起蘇嬤嬤謝晚覺得有些抱歉,今日這事恐怕還得抽空去跟她解釋一番才是。
「蘇嬤嬤並無別的心思。」大夫人言語間對蘇嬤嬤並不反感,但謝晚怕她因著蘇全武的關系厭惡蘇嬤嬤,便開口說道。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大夫人似笑非笑的說︰「看來你們感情很好。」
謝晚被她這副神色弄得渾身一冷,連忙說︰「蘇嬤嬤平日里經常跟奴婢說您的好,是以奴婢才這麼認為。」
大夫人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手道︰「她是如何,我知道,你不必替她備書。」因為她很清楚,蘇嬤嬤念著那份恩情,是不會對付自己的。
沒錯,哪怕是蘇嬤嬤也不知道,大夫人不僅沒忘了自己曾經救過她一命的事情,而且對之後的事情也了解。
這麼多年來之所以蘇嬤嬤可以安安穩穩的待在大廚房,並且毫無阻礙的大權在握,其中就有大夫人的默許。
如若不然,一個不受老太太重視的家生子,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如何能站得那麼穩?就連那蘇全武的管事一職,也是大夫人有意給的。
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大夫人在心里嘆氣,這世上總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被好處一蒙眼便忘了自己姓什麼。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二房老爺是個什麼人了吧?」大夫人將其他事情暫且放在一邊問謝晚道。
謝晚點頭,這時候要還是裝聾作啞的說不知道未免太矯情了些。
大夫人點點頭道︰「既然知道便驚醒些。」這次蘇全武沒陰著謝晚是她走運,可是她越是出頭便越會引起二房注意,若是老二看不慣她的話,整死她也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
就連自己,也在他手上吃過不少次的虧呢!大夫人的表情有些陰郁,若不是大爺那般為人,她如何能落到孤身作戰的地步?
謝晚連忙稱是表示受教,她也不是傻子,一介奴婢和主子對著干,死的是誰根本一點兒懸念也沒有。
看她听進去了大夫人便也不再多說,說了這麼一通話加上往事浮上心頭,讓她覺得身心有些疲憊,便揮手讓謝晚自去了。
謝晚小心翼翼的告了退,待出了門才呼出一口氣去,好似每次進這大夫人的房都有些憋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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