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荷語絕無此意!」荷語眼皮一跳,連忙辯解道︰「荷語對大人只有敬畏之心,不敢有別的念頭,請夫人明鑒!」
「我說你有,你就是有。」唐枝也不與她多費唇舌,此女狡詐滑溜,若是順著她的話頭說下去,指不定扯出什麼來,「還愣著做什麼?將荷語拉下去!」
荷語哪里肯服,倘若現在被下人按著打了板子,日後再無顏面在府中立足。定了定神,只道︰「夫人要罰荷語,也請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便打罰下人,讓人如何服氣?」
聞得此言,院子里的下人們紛紛支起耳朵。
唐枝卻不解釋,冷笑一聲︰「我是家中的女主人,誰惹火了我,我便打罰他,需要什麼理由?」
荷語頓時愕然,眼見挑撥不成,心思急轉,須臾間竟做出一副嚴肅的神情︰「夫人此言差矣!大人如今為官身,後宅自然要干淨清明,才不有損大人的清名。夫人如此妄為,已是給大人埋下了深重的隱憂!」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教訓我?」唐枝挑了挑眉,面上冷笑,「大人治軍最是嚴謹,絕不容許以下犯上,你以奴婢之身,居然教訓我——來人,拉荷語下去,重則十五大板!」
荷語心頭一跳,暗叫不好,看來這頓板子她是挨定了!
院子里寂靜無聲,竟無一人求情。
卻是荷語往日仗著鄭暉喜*,在下人面前全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極少有人受過她的恩惠。荷語掙月兌不得,被兩個婦人按在長凳上,用帕子包了木板,狠狠在臀部打下。
「嗚——」口中被塞了布團,荷語叫也叫不出來。板子打在皮肉上,發出「噗噗」的悶聲,陣陣鈍痛傳來。打到後來,下半邊身子已然麻了。
只見往常被鄭暉寵*的「荷夫人」,此刻被壓在板凳上打板子,下人全部噤聲不語。夫人好生厲害,說打便打,一點面子也不給大人留,有那心里糊涂的,只對唐枝畏懼不已。
也有人暗暗冷笑,荷語仗著大人喜歡,從來都是跋扈飛揚,如今遇著正主兒,卻是何下場?有那心里清明的無不抱著看好戲的心思。
唐枝站在檐下,冷艷的面容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被打的並不是鄭暉曾經寵*的枕邊人,而是一只抬腳便能踩死的螞蟻。事實卻也如此,在唐枝眼中,荷語的確是個無足輕重之人。
活也好,死也好,怎樣都行,只別在她跟前膈應。
上頭有唐枝親自看著,打板子的人不敢做虛弄假,一下一下打得瓷實。一頓板子下去,皮嬌肉女敕的荷語已經叫不出聲兒,臀部傳來的劇痛令她幾欲暈過去,兩鬢的發絲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粘在臉上。
「老實做活,別想有的沒的,誰若敢生歪心眼,下場便是如此。」唐枝瞥了荷語一眼,對站在長凳旁邊眼淚汪汪的素兒道︰「扶她回去吧。」
素兒正是伺候荷語的小丫鬟,唐枝頭一天來雁城時雖然把荷語的名分降為丫鬟,但是並沒有降她的份例。聞得唐枝放過,素兒連忙跪下磕了個頭,小心翼翼地扶著荷語離去。
「夫人,您怎麼又沖動了?」等人都散去,秋翎絞著手指跺腳道,「她不是嫌人家太好,配不上人家嗎?您就找個乞丐打發她得了!」
「你家大人可舍不得。」唐枝譏道。
秋翎頓時道︰「那您便跟大人說,她不識好歹,大人一定厭惡她!現在您打了她,被大人知道,若是跟您……唉,可怎麼好?便為了這麼一個外人,使得您們不和,多不值當呀!」
「我不跟男人告狀。」唐枝丟下話道。見秋翎還想說什麼,打斷她道︰「好了,我心里有數。」
不把荷語胡亂嫁了,是因為那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而方才打了荷語一頓,也是想看一看,鄭暉會不會因為這個同她鬧?
此時,素兒站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彎著腰,正在給趴在床上的荷語上藥。鄭暉經常受傷,荷語的房里攢了不少上好的傷藥,此時用在自己身上,倒也便宜。傷藥灑在痛處,刺激得她連連打顫,兩只手抓緊枕頭,咬著牙露出一副有些猙獰的面孔。
真是失策!她全沒想到唐枝竟是如此張狂之人!不在乎聲名,不惶憂失去鄭暉的寵*,說打就打,一點兒情面也不留!
天將黑透,鄭暉才回到家。剛走到二門,便被素兒堵住,只見素兒滿臉惶然,哭得仿佛淚人兒︰「大人,您去看看我們姨娘吧,她,她被夫人……」
听到「姨娘」二字,鄭暉皺了皺眉,抬頭往前方的通明燈火望了望,沉聲說道︰「我知道了。」說罷,繞過素兒,徑直往唐枝所在的正房去了。
素兒頓時愕然,連哭泣也忘了,大人為什麼——
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暗叫一聲糟糕,一溜煙兒回了荷語屋里。
荷語此刻正趴在床上,聞見腳步聲傳來,連忙半支起身子。剛一動作,頓時臀部傳來疼痛,忍住齜牙的沖動,露出淒淒的神情。誰知進得門來,卻只有素兒一人,不由瞪眼︰「大人呢?怎麼只有你自己回來?」
素兒低下頭顫聲道︰「大人,大人去夫人房里了。」
深深埋下臉,不敢承受荷語的怒火。誰知等了半晌,竟不見荷語發出絲毫聲響,素兒偷偷抬頭,卻見荷語仍舊保持方才的姿勢,只是臉色白得嚇人。
鄭暉竟然如此敬重唐枝?荷語聞得素兒所言,登時心下涼了半截,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半支起身子久久沒有動彈。
良久,臀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荷語才發覺,齜著牙趴了回去,咬著被角暗恨︰「唐枝,算我小瞧了你,但是你也小瞧了我!」
正房里,唐枝與鄭暉各自吃著晚飯,誰也沒有說話。
唐枝在等,鄭暉何時問她打了荷語的事?
鄭暉卻沒有多想,只是一心吃著碗里的飯。
說起來,差一點鄭暉就沒得飯吃。正如同荷語派了素兒在二門攔鄭暉,唐枝也派了人在旁邊看著。唐枝原先的打算,如果鄭暉先去荷語的屋里,那麼不必等他,直接命人端上飯菜。而既然鄭暉如此識趣,先到這邊來,心里也覺痛快。
飯後,唐枝緩緩揉動胃部,坐在原處沒有動彈,美眸微斜,看向鄭暉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有。」鄭暉沉著臉道,「今晚我可以睡你房里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唐枝愣了一下,隨即被他嚴肅的神情看得不太自在︰「不能。」
荷語一日未離,他一日不能進她房里,這是先前便說好的。
鄭暉也沒有糾纏,端起茶杯漱口,不急不躁的神情,倒叫唐枝新奇︰「你還有別的要問我的嗎?」
「你想叫我問你什麼?」鄭暉抬眼淡淡地道。
唐枝輕哼一聲,眼中閃過譏諷︰「我打了你心*的人,你難道不為她報仇?」
鄭暉頓了頓,放下茶杯,幽深的眼楮盯著唐枝︰「我心*的人只有你一個。」
「哦?那荷語算什麼?不久之前家中下人可是口口聲聲喚她為‘荷夫人’,沒有你的允許,她敢如此大膽?」唐枝譏笑道。
那是因為她長得像你!鄭暉心中道,卻沒有說出來,否則她必然要問起其他。而暗戀她多年這種事,他是不會說的。因而只道︰「今天你打了她,定然是她做錯事,不合你的心意。我早先說過,這府里你的話就是我的話,你要處置誰便處置誰就是,我不會過問。」
唐枝听到這話,卻不禁一怔。他原先說的話,竟是當真的?不由想起曾經在程家,程遠之三天兩頭來責問她對他的小妾們不好,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再看面前端莊穩坐的男人,不禁有些迷茫,他抱的什麼心思?
「你喜歡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唐枝想著荷語的容貌與礙眼的脾性,終于問了出來。
鄭暉雙手一緊,聲音有些干澀︰「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第一次?在蜀楓樓的時候?不對,那時荷語早就在他身邊了。唐枝想著,又問道︰「何時何地?」
「我吃飽了,先回了。」誰知鄭暉根本不答,竟然起身走了!
唐枝不禁站起來︰「等等!你還沒回答我!」
鄭暉回過頭︰「我為何要回答你?」她連讓他進屋都不肯,還想挖他的心事?
唐枝果然語塞,掐著手心看著鄭暉高大的身影沒入黑暗中,抿了抿嘴唇。到底是荷語像她,他才寵*荷語,還是荷語與她都像某個人,只不過她更像一些,所以鄭暉寵*她比荷語多?
然而不論她如何思索,一時半會兒都得不到答案,心下郁郁。
鄭暉來到荷語屋里,大步走向床前︰「你的傷勢如何了?」
他已經听下人說起事情的經過,再看趴在床上可憐兮兮的荷語,心下暗嘆︰「夫人給你挑的人都不錯,你為何屢屢不願?」
荷語已知不可再搬弄是非,鄭暉先去了唐枝屋里,多半听了唐枝的話,先入為主。因而只是嚶嚶流淚︰「大人,荷語不願離開大人。夫人雖然容貌手段都比荷語好上不止百倍,可是夫人對大人的心,斷然沒有荷語對大人的十分之一。如果荷語走了,誰來精心打理大人的吃穿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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