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醒來到現在,阿梳一直沒見到穆青。霍昀說穆青正在寫信回師門,匯報這幾日的經歷。阿梳躺在床上,此番便是要看一看穆青會不會主動來找她。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進來問候的人還是只有霍昀。
阿梳耐不住了,披上外袍穿上鞋跑去找穆青,只見他專心致志研究劍譜,看到又人來,也只是慢吞吞從書頁上拔出目光,在來人身上頓了一頓,繼而又回到書上,淡淡問了句︰「好多了嗎?」
阿梳氣呼呼坐在他對面,抽掉他面前的書本︰「你是真關心我嗎?為何我被綠蘿抓在手里的時候,從你眼中絲毫看不到關心,只有殺意!為何我都暈了那麼久,你都不來看我一下?還有心思在這里看劍譜!」
綠蘿?穆青回想了一下,反應過來,道︰「那個女人非除不可。況且,不是你讓我不要管你嗎?你昏倒,需要靜養,我不方便打擾。我看劍譜,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以防下一次我們之中又有人被擒。如果你真的在這次除妖行動中犧牲,我會好好安葬你,為你超度
他的振振有詞如同一把尖刀一條條刻在身上,最後那句無疑是撒了鹽霜。如果自己死了,安葬?超度?難道他就不會有半點傷心?
深深吸了口氣,冷流從喉嚨淌過,聲音變得有些干澀,阿梳再問他︰「當初綠蘿不肯交出我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真的……真的不顧我的生死,要殺綠蘿嗎?」
穆青毫不猶豫︰「她是妖魔。不除不行。如果有一天她重見天日、殘害百姓,我就是死一百次都彌補不了我的過錯!我,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哪怕是犧牲你,就算犧牲我自己。我也甘願
阿梳笑了笑,眼瞼下垂落許分傷意︰「你心腸太硬,所以你傷害了師妹還渾然不知
心腸硬?穆青則並不以為如此,反駁道︰「我自問,並未有愧于她。她圖譜不解,我注;她劍法難通。我教。我能教的都教了,能幫的也都幫了,真心實意,無半點虛假!雖然我不知道師妹離開的真正原因,也沒想過自己的心腸算不算硬,但你這個理由太牽強
阿梳又問︰「如果綠蘿手上的人換做是你師妹,你也是如此嗎?」
慕卿眼中滿是堅決,兩束目光冰冷直視在阿梳臉上︰「修道,本就要準備隨時為蒼生犧牲。我修道之人無謂生死,只要顧全大局。丟了自己的性命又如何。所以我相信,如果是師妹,不會反對我這麼做
明知他心腸硬,何必還要說這些無用的廢話給他!阿梳咬咬牙,一跺腳沖出房間,念了個決。回到天界。
阿梳直徑來到兜率宮,在外面兜轉兩圈打月復稿,想著該如何旁敲側擊,又心道反正是要問的,不如直言罷了!于是急匆匆沖了進去,趁熱開口問︰「老君,你可知綠蘿?」
太上老君正在分配煉丹藥材,听到這話猛地抬起頭,驚訝問︰「你也知道她?」
綠蘿,真的此人。阿梳原本還是想隱瞞。可是自己無緣無故問這麼一句話,也找不到可信的理由掩蓋。她嘆氣說︰「她死了
太上老君理所當然道︰「是啊,她在十幾萬年前就已經死了老君手撫長白須,一邊回憶,「想當初。綠蘿是魔界第一美女,風姿妖嬈,絕色佳人。她佯裝凡女遇到慕卿他師父清讓仙人,差一點就讓他犯了清規。還好還好,他們兩個最後還是分開了,後來便沒了綠蘿的消息,再听說的時候已經死了好幾萬年了
原來老君並不知道綠蘿一直活在地洞,阿梳追問︰「她有孩子嗎?」
太上老君搖搖頭︰「不曾听說。綠蘿至死都未成親,何來的孩子
阿梳奇怪,又問︰「那麼……和綠蘿有過戀情的,除了慕卿的師父,還有誰呢?」
太上老君仍是搖頭︰「不知道,不知道。綠蘿的長得美,眼光極高,能被她看上的,嘖嘖嘖,還找不出幾個。咦?你怎麼對這些陳年舊事感興趣?你從哪听來的綠蘿?」
阿梳笑笑,假口道︰「無意間听到眾仙討論天下美人,他們說綠蘿美人香消玉殞,我覺得可惜,便來問問
太上老君恍然,關心問︰「你在下面,和慕卿怎麼樣了?」
阿梳嘆了口氣︰「慕卿不是慕卿,慕卿卻又是穆青。他的心腸硬了好多,我都有些不習慣了。對了,我還看見魔主惑昀,他不是灰飛煙滅了嗎?怎麼他還能轉世?」
說道惑昀,太上老君白眉擰了擰,一臉悲嘆。阿梳心道此事定有蹊蹺,再三追問。老君無法,只好坦白︰「慕卿幫他把魂魄拼接完整,但是拿走了他前世的記憶。惑昀是因恨入魔的,如果沒了恨的記憶,可能便不能再入魔道,他的心腸本身不壞
慕卿還是念了當年同門之情,在乎這個師弟。現在還不能肯定綠蘿所說是真是假,綠蘿已死,以她的能力明明可以戰勝穆青,卻選擇被他殺死,難道真如她所說,用自己的死亡來報復他們?滿肚復雜的情緒,塞地異常難受。阿梳扯開笑,還是拜謝老君︰「阿梳此刻明朗多了,多謝老君
太上老君在她臉上打量兩眼,沒說什麼。阿梳告別去找蒼術,老君在她離開後也出了兜率宮。
阿梳將慕卿喝下仙血後使不出內力問題告訴蒼術,蒼術說凡人飲用仙血使不出內里是正常現象,等仙血內的仙力完全融入體內,便回恢復正常。蒼術還提醒,慕卿現在是凡人之軀,不能多次引用仙血,否則身體和內里不平衡,容易走火入魔,或者駕馭不了內里仙力,爆破而亡。
爆破而亡听得阿梳毛骨悚然,當下決定若非逼不得已,絕不再用仙血!
阿梳回到客棧的時候,霍昀正滿屋子找她。阿梳落在客棧角落,整理好神態慢悠悠出現在霍昀面前,假裝驚訝道︰「霍昀,你怎麼會在這兒?」
剛問出這句,阿梳便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果然霍昀白眼道︰「我不在這兒能在哪兒。倒是你,怎麼突然沒了人影,師兄說你跟他吵了一架,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走了
阿梳晃了晃腦袋,笑呵呵道︰「心情不好,所以到處走走,現在已經好多了
兩人隨時上了客房,霍昀進了穆青的房間,阿梳進到自己的房間。夜色已深,但阿梳並未打算困覺,吹滅蠟燭坐在黑暗之中,待周圍都平靜下來,喚雲駛向地洞入口。
野林中很少有人出沒,現下漆黑一片,不時從山丘上傳來幽幽狼鳴。阿梳手掌微火,終于找到纏滿藤蔓的石塊,卻如何也打不開。想到上一次和霍昀掉下來,二人雙雙掉在石塊上,可能是觸踫了哪處機關。早知來之前就假裝好奇問一問霍昀他和穆青是如何打開石塊的。
趴在石頭上研究了半刻,愣是沒能在石塊和藤蔓周圍找到類似機關的東西。阿梳想了想,準備重演當時落下的情景。她和霍昀先後落下,不如在石塊上蹦兩蹦?果然,重重跳了兩次後腳下猛然一空,石塊果然被翻開。阿梳沉住氣平穩落在地道,頭頂的石塊再次合上。
阿梳八卦地想,這個機關大概就是成雙成對的意思,要活一起活,要摔死一起摔死!
阿梳站在石壁畫前,望著畫中女子和兩個孩子出神。這個女子……便是綠蘿,她曾經長得的確非常漂亮,身上看不出一絲魔女的味道,像個幸福的母親,像幸福的妻子。回想在鐵地中見到她的模樣,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楮只留下蒼白的冷色,絕世的臉龐已長滿發黃的膿瘡,蓮步飄搖的雙腳,已融化在堅硬的鐵地之中。
心頭重重痛了下,阿梳長長換了口氣,沿著地道,來到鐵地。長明燈依舊明亮,從石壁上剝落的大石依舊落在原來的位置。也就是那個位置綠蘿說了那些難以置信的話,也就是那個位置穆青殺了她。
站在這塊圓形鐵地中,萬籟俱寂,阿梳才發覺地道上已沒了風的聲音。也許那是綠蘿制造出來的,有她在,靈性便在,而沒了她,留下的只有死寂。
這個地洞表面上是由一條地道和一個圓地組成,可是直覺告訴阿梳,里面遠不止如此。沿著圓鐵地邊上的長明燈走,阿梳仔細尋找可能機關按鈕的東西,可是四百多盞長明燈下並未找到線索。難道是直覺錯誤?
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這個地洞大概就只是個囚牢。阿梳很是失望,嘆了口氣,呼出的熱氣將面前一盞長明燈火苗顫了顫,突然熄滅。與此同時,四百多盞長明燈相繼斷火,鐵地陷入一片黑暗。
阿梳嚇得正要尖叫,腳下地面開始劇烈搖晃,第一盞被熄滅的長明燈處的石壁露出幾條類似門的裂痕,白色光線從裂縫中緩緩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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