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空一聲巨響,有人沖破結界。仰頭望去,一襲深衣飛來,驚惶的臉上抑制不住恐懼,快速落下雲頭,愣愣望著石岸上冰冷的身體。
太上老君大驚失色,不知該說什麼好,周旁的仙神亦是急切,氣問道︰「大戰未捷,你怎的私自返回!」
沒有回答他,慕卿緊緊盯著岸上躺著的人,趔趄上前。不穩的腳步走到九錦面前,蹲撫模濕潤冰冷的臉頰,聲音發顫︰「蒼術,她沒事了對嗎?所以你才停手
蒼術搖搖頭,吃力說︰「她不是沒事,她是沒救話音剛落,太上老君在他頭上拍一記。蒼術抬眼望了望老君,失意的眼眶微紅,對慕卿說,「她吸入太多瑤池水……再過一刻,她就要羽化了
九錦之死,太上老君固然心痛,但眼下更惦記戰事︰「軍師,前線需要你的配合,你走了,二郎真君怎麼辦?」
此言一出,不少仙君都表示贊同,希望他不因兒女私情誤了大戰。
而慕卿絲毫听不進去,目光死死盯在九錦臉上,突然上前扶起九錦開始僵硬的身體,手為利刀刮在自己心頭,將血涂在她唇瓣上。太上老君意出他要做什麼,出言阻止︰「你用心頭血護住她身,倘若她不得重生,你就是白費精力!多少仙神如你這般做,可是又有幾個成功的!」
慕卿紅著眼楮道︰「我從戰場臨陣月兌逃,自知無臉再見各位仙神。我甘願受罰,只是想擺月兌老君一件事,不知老君能否答允?」
太上老君意知他想要什麼,氣怒說︰「結魂燈乃天界寶物,一旦結魂勢必擾亂冥界制度,就算我去幫你借。天帝也未必會給!」
周旁的仙君也一一指責︰「你臨陣月兌逃,還有臉借結魂燈!」
慕卿垂下眼,繼續將心頭血以法術送入九錦口中,待到第三捧的時候才收手。他淡淡望一眼周圍的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葫蘆,不知念了個什麼咒,癱坐在一旁的阿梳就被吸了進去。
「等一下!」阿梳從記憶里彈出來後,首先問惑昀,「那個……夭華送我的狐狸披風……」
惑昀敲一下她的腦袋︰「你真是笨,殿子都被燒了。還有什麼披風。你若喜歡,我現在就去扒了青丘白狐狸的皮毛!」
阿梳嫌惡地推開惑昀的手,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元神在被慕卿收入葫蘆的時候被彈了出來,醒來後一直記掛後面的事情,同時也抓到一個細節︰「慕卿為什麼會突然回來?是不是你暗中傳的消息?」
惑昀始終勾著唇角,一副榮辱不驚︰「真是沒想到,他臨陣月兌逃天界還能留著他。真是一群飯桶!」
阿梳猶猶豫豫,還是得問他︰「最後……最後慕卿帶著九錦和身體還有元神去了哪里?」
惑昀大袖一揮,半空出現另一幅景象。惑昀說︰「他在紫荊崖建築冰塔,將九錦的身體藏在其中。太上老君最後還是幫他借來結魂燈,他利用結魂燈把九錦織成一粒種子,種入瑤池。吸收瑤池靈性,快速修煉。而他,卻只被天帝懲罰思過一萬年。不過現在法力不如從前。後又被夭眉破開冰塔結界震傷,只怕早不是我的對手
手心一捏,慕卿將九錦元神種入瑤池的景象破碎。
惑昀臉上陰郁難辨,成敗只差一步之遙,大抵是想到自己兵敗。所以極其不平。
了解完九錦的往事,阿梳喟嘆。問他︰「那麼你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些,你的目的不如明說
惑昀甩去面上嚴厲的模樣,患上一臉戲謔的笑容︰「沒有為什麼,就是想幫你。怎麼樣?想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嗎?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回去後,只能留在我的身邊。你已不是九錦了,慕卿他喜歡的人是九錦,這次你看得很清楚
原來惑昀打的是這個主意,莫不是貪戀九錦美貌所以也想讓九錦復活?上次他抓到沈淒,盯著人家看的的時候就是猥瑣之態。一想到冷酷無情的魔君居然會被美色所動,阿梳譏笑不已︰「你說的對啊,我已不是九錦,所以我也不會去那個身體里!」
目光凜冽將她一掃,手探進袖中︰「你可要想想清楚他掏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浮著一個白色的小光球,「帶你回魔界之時,你月復中孩兒不保。我念及是你的骨肉,所以才將他的元神收了回來。我對你這般好,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到時候你我成親,他自然也是我的孩子,我會幫你跟他重逢
話說的好听,阿梳冷冷一笑。惑昀應該知道這個孩子也是慕卿的,他恨慕卿入骨,又怎麼會真的幫她。他用此要挾,不過是逼她就範,她越表現地在乎,他就越有機會。阿梳道︰「這個孩子本該進入天道輪回,我不稀罕。況且,我又怎知這是不是我的孩子,或許這只是你隨便抓來的
惑昀頷首一笑,側目望著她,把玩手里的琉璃瓶︰「嘖嘖嘖,好狠心的女人,此話若是被慕卿听得去,也不知他是什麼滋味。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不答應,我就丟了他,你答應,我就放了他,就這麼簡單
阿梳冷呵一聲,不做答應。惑昀望了她片刻,大步出門,連門也不合。
阿梳從榻上下來,門口站了一個丫鬟,看見她立馬迎了過來。惑昀已不見身影,屋外天空陰沉,吹來的風里帶著輕微燥腥。步出門去,外面的風更猛了,阿梳自言自語︰「魔界的風大得更賽馬似的
跟在後面的丫鬟耳尖,回答道︰「魔界濁氣太重,魔君令魔界口放開半個時辰
阿梳撇撇嘴,惑昀也不怕會人趁機闖進來。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丫鬟又道︰「魔君已在魔界口布下重重機關,沒人能輕易闖進來
聞此,阿梳又想︰上一次慕卿還不是闖進來了。
哪知,那丫鬟又開口道︰「自蒼然殿大火之後,慕上仙已無消息
阿梳懷疑跟在她身邊這個丫鬟有讀心術,決心從此不在她面前胡思亂想。又念到那句「蒼然殿大火之後,慕上仙已無消息」,心間隱隱作痛。
魔界的白日很短,很快天就黑下來。丫鬟服侍阿梳躺下,合上門坐在外面。阿梳奇怪,自己在魔界不像敵人反而像客人,惑昀照顧地面面俱到,一天下來除了用琉璃瓶逼她,其余都沒有為難她的地方。
想到琉璃瓶,阿梳心癢。雖然懷疑惑昀是不是真的把孩子放在瓶子中,但心里總放之不下。輾轉到後半夜,終于耐不住了。阿梳赤腳下床,悄悄打開後方的窗戶跳出去,正巧看見四五個丫鬟提著燈籠往南殿,中間的丫鬟手中捧著的不就是琉璃瓶?
阿梳美滋滋心道得來全不費工夫,偷偷模模跟了上去。待那些丫鬟入殿,自己也趁黑溜進去躲在暗處。丫鬟將琉璃瓶放在一個架子上,將旁邊的蓮花石按了按,轉身離開。
寂靜的夜中,丫鬟腳步漸遠,直至無聲。
稱著長廊微弱的燈籠光,阿梳輕步移向琉璃瓶,左右端視了會兒,沒有發現可疑異樣,瓶子里的小白光安靜浮動,像是入睡的嬰兒。
隔著瓶子,阿梳望著小白光心頭泛酸,擦擦眼角伸手去取。手掌突地一震,這才看清琉璃瓶外下了一道法術,清白色的光幽幽罩在琉璃瓶外,原是拿丫鬟按了蓮花石的作用。阿梳吹了吹發麻的手,另只手將蓮花石也按了按,但卻不起任何作用。殿門忽然被人從外輕輕推了推,阿梳心下一驚忙躲到柱子後。
殿門被人小心打開,地上斜斜拉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來人並不正大光明,他輕步進入,又悄悄合上大門,目光一下子落在昏殿中唯一發亮的琉璃瓶上。
他打量四周,腳步快速移到琉璃瓶前,手掌涌出一團柔光,不費吹灰之力將琉璃瓶抓在手上。琉璃瓶周邊白光熄滅,證明蓮花石法術消失,男子已經得手。
見寶貝孩子落入他人之手,阿梳急了,跳出來厲呵︰「你是誰?為什麼要偷拿琉璃瓶?」
來人回過頭,寒光閃過銀色的面龐,阿梳這才看清,這個男人帶了一張銀白色的面具。男人望著她,不知在猶豫什麼,不跑也不靠近。阿梳甚是覺得,那頎長的身影很是熟悉,試著向他走近。他像是突然受驚退開兩步,黝黑的目光深深盯著她。「你不是魔界的人?」阿梳亦緊緊盯著他,他縴長的身影,他動作的味道……阿梳眸光一喜,上前拽住欲躲的身影,「你是慕卿!」
來人頓住腳步,帶著面具的臉終于扭轉過來,與她對視。窄小的面具眼中,目光灼灼,時而又飄蕩著淒涼之感,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略微顫抖︰「你……要不要走?」
阿梳高興摟著他的胳膊,嘟嘴道︰「哼,我若不跳出來,你就帶著這瓶子不管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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