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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民遠遠瞧見藍天在商店里買衣服,那身形與自己映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還以為自己看花眼,跟過來一看,真是藍天。

藍天轉過身,慌忙把手上的購物袋藏到背後,尷尬地笑笑,「啊,你也在這」。

藍天比以前胖了很多。此刻的她臉色發紅,急促不安的眼里微微透著窘迫。那圓圓的小臉,肉肉的,嘟著嘴的樣子實在可愛。

健民忍不住就叫出了口,「小豬」!

藍天滿腦子都是手上的貨品,根本沒注意健民喊了什麼。旁邊的藍小丁瞧一眼藍天,默默地想,「這個綽號真符合姐姐現在的樣子」。

健民與秦朗的冷酷不一樣。秦朗的m型發際線很深,額頭很寬,給人以恢宏之感。健民的發際線也很清晰,但很短,額頭也低了些,更多的是溫和之感。

健民頭發留得不長,前面的劉海剛好可以豎起也可以順在一邊。

秦朗的眉毛眉峰處較寬,眼楮很圓,特別是墨黑的眼球,又圓又大。黑色的眸子里,一點亮,像極了古老的幽井。若是不經意間,撞進這深邃的眸子,任誰都會被吸進去了。只是秦朗很多時候都冷著臉,少有人敢與他對視。

健民的眉毛相對較細,斜飛入鬢。加上一雙桃花眼,看上去有幾分魅。當他頭發豎起的時候,是一種英俊陽光,當他頭發放下的時候,是一種邪魅。健民很多時候都是笑意盈盈,很溫和。

健民除了秦朗,對誰都好脾氣。特別是對女孩子,藍天就從沒見他對誰發脾氣。

以前,藍天常想,健民上一世和秦朗肯定是仇人,這一世討債來的,不然兩人老是打架呢。

「買的什麼」?越是遮遮掩掩,越能引起人的好奇心。

見藍天把手上東**到身後,小心翼翼的樣子,健民實在好奇。

藍天本就心虛,被健民一說,更是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要滴下血來似的。而此刻,健民溫和又探究的表情,落在藍天眼里,就成了戲謔。

「沒,沒」,藍天一邊勉強地笑,一邊搖頭,還後退了兩步,你怎麼在這里」?

「找個地方坐下說吧」。比起藍天,健民更好奇藍天出現在南京路的商鋪里。

兩年前,健民去參加一個朋友葬禮,在墓園意外遇見藍天。

那時候,藍家倒閉,藍天下落不明。他四處打听藍天的下落,結果一無所獲。

他以為,藍天躲到世界某個角落,再也不出現了。或者是出了意外,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這些想法天天折磨著他的神經,他寧願藍天躲起來也不要她出現意外。

他酗酒,他發瘋,發狂,整天在拳擊場打到精疲力盡,日日發泄著心中的痛苦。而且生平第一次,他有種想要殺人的沖動。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接受不了藍天突然消失的事情。

他想,如果在藍家完全倒閉之前,他找到藍天也許結果會好很多。事實上,沒有那麼多如果,藍天就是消失了,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所以,在墓園見到藍天那一刻,他狂喜。即使是在朋友的葬禮上,他流下的卻是高興的淚水。周圍的人都看怪物似的,看著他淚流滿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是真心流淚,高興的流淚。事實上,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那一刻失而復得般的滿足和傷心。

當時藍天,穿著綠色的工人服正在打掃。工人服很大,藍天瘦小的身體真是在衣服里晃蕩。

藍天瘦了。這是他的第一直覺。

藍天一六五的身高,九十五斤的標準體重,自念高二起就沒再變過。而眼前的藍天,眼眶深陷,顴骨突出。因為瘦了,整個臉瘦了一圈。這樣子實在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了。

健民不敢靠近,生怕他一靠近,藍天就又躲起來不出現。他只在樹後偷偷看著。

藍天的動作很生澀。動作或輕或重,一片樹葉掃好幾次才掃進垃圾袋。因為一直動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終于有了點紅潤。她撅著唇,一會又咬著,像是負氣,又像是忍耐,眼里浮著一抹霧氣。

是了,過去的藍天,哪里受過這種苦呢。

她在這里上班,定是委屈和傷心的。

盡管不舍,健民當天還是一走三回頭地離開墓園。

心心念念的人,既然見到了,又哪能輕易放下呢。

第二天,健民終是忍不住站在藍天面前。

藍天一見健民便轉身要走,健民求爺爺告女乃女乃似的,才終于讓藍天留下。他想問藍天過得好不好,可一看藍天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終是沒問出口。

藍家倒閉,落魄到這步田地,怎麼可能好呢?

健民想幫藍天,藍天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別來了,我很好!你再來,我就走了」。她如此跟他說。

聲音小而柔弱,可這里面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藍天骨子里是倔強的,健民知道。他只好答應不再來。

後來他再偷偷去看藍天的時候,藍天已經帶了口罩,誰都不見,誰也不認。

再後來,健民去得少了。他想,只要她還在就好。

健民沒想到,時隔兩年,藍天居然出現在南京路。她不再消沉,不再躲避。這種欣喜,不亞于當年在墓園遇見藍天時的高興。

健民想的找個地方慢慢說,可以是咖啡廳,可以是餐廳,可以是茶園,怎麼也不會是眼前這種鬧糟糟的kfc。

「我們去kfc吧」。就在他說找地方的時候,藍小丁像盯到獵物的小獸,兩眼放光。

「我剛才答應小丁去kfc了」。藍天瞧著他,是一副抱歉的樣子。

好吧,他敗給了小丁這個小不點。

周圍吵鬧,當然沒法進行自己心中盤算的話題。

「小豬,我借你電話用一下」,他晃了晃手里黑屏的手機,「沒電了」。

正專心喝可樂的藍天,嘴里叼著吸管,抬頭左右看看,然後木木地看著健民。

叫她?

她發現健民舉著手機對著她溫和地笑,眼里星光熠熠,好半天才確定,健民這是在叫她。

「不給,我又不叫小豬」,她氣悶道。

我有那麼胖嗎。

藍天心里好不爽。

自這個月身體變形以來,藍天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這上下一樣粗的樣子,這會被健民戳中痛處,十分不爽。

死秦朗,再也不吃你家的補藥炖湯了。

對,死也不喝了。

「我看看你買的什麼」?健民伸手去拿購物袋。

男士品牌,他其實想知道,藍天給誰買的。心里晃過秦朗的臉,他又不甘心承認。

「啊,你不是要用手機嗎」?藍天刨開健民的手,奉上早上剛從秦朗那里拿來的手機。

「新的!」健民把手機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看,癟嘴道,「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女性化的手機嗎」。

藍天以前,除了家里的兔子偏女孩一點,其他方面都喜歡中性風格的東西。小到文具書包,要黑色的,男款的。大到車要黑的,大的。隨身用的手機,自然是要大,要黑,要重。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明明是一個女孩子,只要不鬧的時候,也挺乖巧可愛,怎麼就喜歡男人的東西呢。大家都想不明白。

健民打開手機的時候,臉上突然沒了笑容,有些陰沉。

藍天想這人怎麼變臉比變天還快呢?

藍天手機里只存了一個號,單名一個郎。

藍天沒仔細瞧過手機,還不知道。而健民心里不這麼想。就單單這一個「郎」字,已經讓他心里賭得慌。

原來藍天不是不出山,而是那個人不在,只要那個人在,哪怕飛蛾撲火,藍天也會出來。

健民啪地一聲,合上手機,將手機扔給藍天。

藍天沒接著,手機掉進她懷里。她兩手慌忙抓住手機,恨了健民一眼,「不是說用嗎?不是你的一點也不愛惜,摔壞了怎麼辦」?

「切,那麼寶貝干嘛?一個破手機,要多少我都給」。藍天越是緊張,健民越賭。

得了,自己跟她置什麼氣呢?她就是死心眼,自己難道還不知道。

健民實在無奈。

「哪里破了,挺好的」。藍天畢竟沒脾氣了,說話底氣不足。要放在以前,她準是跳起來和健民打鬧。

藍天這些變化,健民是知道的。現在的藍天,比兔子還溫順。兔子急了還咬人,藍天急了就是自己憋自己,把一切都往自己肚子里吞。

有一回,健民偷偷去看藍天的時候。遠遠地看到藍天跟一個女人站在一起。女人指著藍天,嘴里念叨什麼。

他走進一看,才知道,藍天不小心撞倒女人的兒子。女人的兒子肩膀一聳一聳地哭,藍天低著頭一個勁兒地道歉。

從外表看,那孩子沒傷著。可能是嬌生慣養的孩子,受不得半點委屈,對藍天不依不撓。

「就你這樣的,給我兒子提鞋都不配,以後見著我,給我滾遠遠的。」婦女像是不解氣,走進一步,指了指藍天肩膀,「否則,讓你吃不了逗著走」。

「看見沒有,不好好學習,將來沒出息,就來這里掃地」。婦女牽著兒子離開的時候,狠狠地數落自己孩子。

聲音漸漸遠去,健民卻在一旁的樹後,急紅了眼。

藍天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主,被這樣奚落都不啃聲,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把自己憋成這樣呢。

望著婦女遠去的背影,藍天呆呆地站在原地,倔強而孤獨。漸漸地,她的身體在發抖。那是她哭了,無聲地哭了。

生怕打擾藍天,健民最終沒去摟著藍天安慰。

回去,他查了那婦女的一切。當然,那婦女的後果可想而知,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他們一家子落魄到打掃墓園也不是不可能。

「呵,難得你會心疼東西了,什麼時候能心疼心疼我啊?」

健民拿藍天從來都沒轍,他這輩子是被藍天吃得死死的。這樣也就罷了,可是藍天從來不把他當回事,這才是最令他郁悶的。

就好比現在這樣,藍天輕飄飄的一句,「你又不是東西」。

完全沒抓住重點。

「你又不是我們親人,姐姐就關心我」。

健民想,看吧,連這小不點都知道重點。

「小丁,別沒禮貌,這是健民叔叔」。

「早就該說了」。

藍小丁鄙視藍天一眼︰你的神經真是慢得可以。

他從雞腿上挪出一只油膩膩的爪子,「你好」!

健民看著那發著油光的手,皺了皺眉,「你好」!

兩手互握的同時,小丁的手在健民手上滑了幾下。

健民瞧著小丁,小丁臉上正得意,笑成一道縫的眼里,掩藏不住美好的童真。

健民也不戳破小丁的惡作劇,待小丁松開手時候,在小丁臉上揉了兩下,咬牙切齒道,「真乖」。

這下輪到小丁皺眉了。

沖著藍天委屈地喊了一聲,「姐——」。

這是向藍天告狀了,小臉上油油的指印就是證據。

哼,想跟他爭寵,沒門兒。

姐姐是他一個人的。

對面正好適以暇的健民,完全不知道小丁這心里的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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