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波瀾漸起徐氏謀
賈元春一朝得封貴人的消息著實讓榮國府在京中出了一把名,只是各個人家都只是在背後恥笑賈家的女孩子忒不知廉恥,背主忘恩爬上了皇上的龍床,連帶著府里幾個未出嫁的女孩子也被人挨個地議論了一番。
「自己不會教女兒,連帶著府里好幾個女孩子都被人取笑了一番,王氏還自以為自己當皇上的丈母娘呢,也不知哪兒來的自負,」旁人不敢在榮國府面前說起京中的笑話,但徐氏娘家的人卻敢。徐氏不過是回家看望自己生病的母親,卻沒想到自己的嫂子先給自己傳來這麼大的一個消息,氣得她頭都疼了。這不,今兒便尋了時間來到賈敏府上傾訴來了。
「大嫂別氣了,當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賈元春雖然是王氏養大的,但八歲以後便被接到了賈母身邊去了,十三歲便進了宮。說白了其實也是多方面的後果,再加上後宮那樣的氛圍才造就了如今的賈元春。「如今他們那些人也只是嚼嚼舌根罷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如今要是去開月兌反倒會惹一身騷。」
「我自然知道。」徐氏也只是發發牢騷罷了,這些話她不能在賈母面前說,只好在賈敏面前抱怨一番,「如今王氏在府中是越發得意張揚了,前幾天才說過年之後要給宮里的小主送去上好的衣料跟首飾呢。老太太已經答允了,還叫公中兌了銀錢出來去銀樓打造首飾了。」
「宮里最忌諱這些了。暗地里送進去皇後娘娘或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這樣大張旗鼓地說要給宮里的小主送東西,那不是暗里指責內務司準備的東西不好麼?這可是得罪人的呀。」賈敏只能感嘆一句王氏真是自己在作死,「大嫂嫂別理她就是了,左右那是二房的事情。如今你們住在榮禧堂,將來榮國府還不是你跟大哥說了算,且忍耐一下吧。」
「我如何不知要忍耐?只是老太太總是偏心二房,這回打造首飾的錢都是賬上出的。」徐氏跟王氏一起管家,自然知道賬上的支出跟收入是怎麼個狀況。榮國府看著家大業大富貴奢華,其實內里就是個空架子,每年花費多進項少,向來都只是勉強夠用罷了。這回還得公帳出錢給賈元春打造飾物,眼看著又多了一筆開銷,徐氏怎麼會高興?說起來二房倒真是會花公帳上的銀錢,單是寶玉身邊四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的份例就等于賈迎春跟賈探春身邊伺候的人的份例了。
「其實榮國府外頭是有幾家鋪子的,何愁沒有銀錢呢?」徐氏不是上一輩子的王熙鳳,不會拿自己的嫁妝倒貼,「母親說要給元春打造飾物便由她去吧,抓緊鋪子的進項才是最要緊的。」
徐氏頓了頓,覺得賈敏這話十分有道理,才換一個模樣笑道︰「多虧了妹妹提醒了。」
賈敏微微一笑,復又跟徐氏閑聊了幾句便讓人送了她出去。有些話她不方便多說,只希望自己這個大嫂能察覺到,畢竟到目前為止,大房這一脈到底是沒有錯的。
徐氏在榮國府浸婬這麼些年,自然明白賈敏話里的意思,一回到府中便叫來自己的心月復安福家的,讓她跟安福說一聲,明兒暗自去賈家外頭的幾個鋪子暗訪一番。安福溜了一圈回來便把鋪子上的情況跟徐氏細細說明。賈家的鋪子有三兩個其實已經沒法子維持下去了,那些個掌櫃也不是有心做生意的,就想著鑽營蠅頭小利,賣的東西也不過是次品,所以進項才會一月比一月少。
徐氏自然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原本在她生璉哥兒的時候王氏就能接機安插了不少人手,如今榮國府名下的那個古董店便是王氏身邊的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在管著。後來曾經因著賣了假貨跟人家打官司,還是王氏出面把他撈出來的ヾ。這事兒一直沒有捅到老太太跟前,這回徐氏定要借機擼了冷子興古董鋪掌櫃的地位。
徐氏得到王氏去了梨香院的消息後便帶著這幾個月的賬本還有安福家的去給賈母請安。她還留了個心眼,叫安福在外頭候著,等一下大約賈母也是要傳他進去問話的。
沒人知道徐氏是怎樣跟賈母說的,只知道第二天賈母便派了自己的心月復管事賴大去榮國府名下的鋪子都巡視了一番,然後風馳電掣地換了不少掌櫃,端的是打了王氏一個措手不及。接著賈母又借口府里不少僕人年紀也大了,便做主放了一批人出去,其中不少可是王氏近些年來提拔的。
王氏那個恨呀,府里那些個人也就罷了,外頭那幾家鋪子可是她油水的來源呀!單是冷子興一個人每年就能給她送個幾百兩銀子來了,這回被奪了掌櫃的位置,又是賈母親自安排的人,以後哪里還能得到那麼多的油水?心里更是將大房的人恨得牙癢癢的。
徐氏才不管王氏心中想的什麼,這回賈母安排在鋪子上的人手中有三分之一是她這些年在府中經營的人脈,雖然並不都是當上掌櫃,但有兩三個能話事也就足夠了。賈母是看著賈元春的份上不願意再去追究先前那些鋪子出問題的進項到底流去了哪里,但給賈元春打造首飾跟置辦衣裳的銀錢卻是已經改為二房自己出了。
不過到底是老太太,進宮給太後請了個安,便得了太後的準許讓二房的人送東西進去,又準許二房挑個丫頭進宮伺候賈元春,也不知這該叫宮里的娘娘小主多嫉妒了。
剛開春不久,賈敏卻是實打實地病了一場。原本以為是偶感風寒不打緊的,卻不想喝了好幾天藥都不見好,高熱是退了,但是還是偶有咳嗽,倒是把林如海三人給急得滿頭是汗。後來還是太後听說了此事,讓宮里的太醫過來看過,換了個溫和調養的方子,慢慢吃著才慢慢見痊愈。
「娘親,我給你炖了川貝冰糖炖雪梨,趁熱喝了吧。」林黛玉讓雨燕送上炖盅,「這個最是滋陰補肺了,太醫說娘親每隔三天服食一盅,對身子也是有好處的。」
「擱那兒吧。」賈敏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袍子,「這些天你日日往廚房去,仔細凍著;雨燕,看住姑娘,別叫她自己動刀子。」
「是。」雨燕笑道,「這些炖品都是廚娘看著,姑娘在一旁動動嘴皮子而已。」
「就是,娘親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記著,不會隨便動刀子的。」林黛玉把目光放在賈敏擱在榻上的半成品,「這件袍子是做給爹爹的?」
「當然不是,這是給你哥哥的。」賈敏勺了一勺湯水送進嘴里,「你哥哥再沒幾個月就要參加秋闈了,我便做幾身衣裳給他。雖然針線房的人做事也仔細,但到底這也是我這個做娘親的一番心意。」
「既是如此,那我也給哥哥做個荷包吧。听說考生們要在考試的貢院里呆個七天七夜,吃的喝的睡的都是在里頭完成,身邊又是沒人伺候,做個荷包放帕子或者其他細碎的物件也好。」林黛玉想著自己听說過的貢院里的生活,「再做一個放了燻香的香包就差不多了。」
「哪有考試的士子帶著香包進去考場的。」林謹樞一進來就听到自己妹妹這樣說,便笑著道,「你給我做個荷包就好了。至于香包這種姑娘家的玩意兒,你自己佩戴著就夠了。」說罷便對著賈敏道︰「兒子給娘親請安了。」
林黛玉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賈敏連忙讓人上了熱茶,道︰「外頭這麼冷,干嘛還巴巴地跑過來?凍著了自己可怎麼好?翠柳,去給大爺添一件外披。」
「不必勞煩翠柳姑姑了,兒子不過是剛剛在外頭月兌了大氅而已,不冷的。」林謹樞連忙阻止,「看著娘親的氣色似乎好多了,兒子就放心了。」
「不過是一場風寒,倒是把你們都嚇壞了。」賈敏笑道,「玉兒,廚房里可還有川貝炖雪梨,給你哥哥也端來一盅吧。」
「自然是有的。」林黛玉笑道,「哥哥這些天又忙著去拜訪老師們,外出跟著的人也得格外注意些才是。雖然已經開春了,天兒也漸漸暖和起來。只是京城跟揚州不一樣,似乎還要冷一些,哥哥出門還是要多帶件外披才是。」
「我知道的。」林謹樞喝了一口溫熱的甜湯,「倒是兒子回府的時候正巧看到了沛雯姑姑送走了來訪的人,看著像是外祖母身邊的人,」他細細想了想,「像是賴嬤嬤吧。這段日子外祖母倒是給娘親送了不少東西呢。」
賈母自得知自己女兒病了之後倒是每隔幾天便派賴大家的過來看望,只是賈敏一直以臥床休養為由不予常常接見,便是如今好了,也只是吩咐沛雯偶爾讓賴大家的進來跟她說說話而已。倒不是賈敏不念母女之情,只是賴大家的整日說賈母想念林黛玉,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要接了黛玉去榮國府小住好讓她能安心休養的。玉兒是他們林家的姑娘,便是女主人病了,難不成府里就沒有其他人能照顧玉兒麼?偏生要搬到榮國府里去,算什麼意思呢!
「知道了,等我身子好全了,再去榮國府拜訪就是了。」言下之意大約是暫時不會再見賈家派來的人了。
也對。林謹樞點點頭。他對這個外祖家沒有什麼感情,只是覺得自己娘親病著,本就該好生休養的,這樣整日上門來遞帖子要見自己娘親,自己娘親哪里還能靜養呢?又道︰「兒子還得回去溫習功課,先告退了。」
林黛玉下午也是有課的,便跟著林謹樞一塊兒離開。賈敏看著自己身量挺拔的長子跟嬌小縴細的女兒,只覺得這一輩子有這麼兩個孩兒,已是上天對她最好的饋贈。
作者有話要說︰ヾ其實是王熙鳳幫忙的,不過這兒改由王氏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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