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原本緊鎖的牢門 的一聲被大力撞開,舉目望去,上百個牢房涌出無數囚犯,人人身姿矯健,如同狸貓迅速而輕盈,眨眼之間就沖入這群黑衣人中廝殺起來。愛睍蓴璩
「中埋伏了,這些人不是囚犯。」
見到新生的希望,柳文旭頓時大笑出聲來,「我皇英明啊,居然還有這一招。」
黑衣人不過百來人,而整個牢獄里面足足有幾百個囚犯,人數懸殊巨大。莫約半個時辰之後,以幾攻一的打法讓黑衣人們漸漸的顯得力不從心起來。
黑衣人首領眼見不妙,向著金勇的方向奔了過去,一刀砍斷綁在他身上的繩索,低聲說道︰「將軍速走,外有人接應。」
金勇沒有任何動作,而是防備的掃了他一眼,警惕道︰「你是哪方勢力?救我有何目的?」
黑衣人首領聞言一愣,沒有想到這人心思還挺慎密,低聲說道︰「成王府。」
金勇並不是很清楚成玄奕與金之南到底是怎樣一種關系,此時的他深陷漩渦,不敢冒半點風險,若是有心之人利用他來牽扯家人的話,那他寧願立刻自盡。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低聲解釋道︰「將軍放心,我等只是奉世子之命前來營救將軍。」
黑衣人想了想,有些別扭的說道︰「世子對貴府小姐……情深一片。」
「將軍,形式不妙,時間不多了,快走。」
金勇點了點頭,正欲在黑衣人的護衛下逃出大牢時,門外突然涌入大批禁衛軍,莫約兩千多人,瞬間將整個牢房團團包圍。
禁衛軍首領蘭國忠立于眾人之前,趾高氣揚的緩緩走了進來,冷冷一笑︰「誰這麼不知死活竟然膽敢劫囚犯?刑部大牢外足足包圍了兩萬禁衛軍,皇城內有更有幾十萬大軍,你們逃得出去嗎?」
嗖的一聲,黑衣人首領霎時擲出一把泛著陰寒白光的匕首,穩穩的刺入蘭國忠的肩膀上,若是這一刀他不曾躲一下,怕是要直接插入咽喉,一刀斃命。
蘭國忠臉色一沉,隱隱可見蒼白之色,他對著身後的禁衛軍揮了揮手,兩千多人頓時一擁而上。
場面一片混亂!漫天都是血光亂飛,殺聲震天,兩方人馬懸殊巨大,不出片刻時間,黑衣人越來越少,所剩的十幾名也身受重傷,然而這些人卻個個是條硬漢,身上滿是傷口,沒有人哼一聲,眉都不曾皺一下。
他們形成一個圓形的保護圈,將金勇牢牢的護在其中。浴血廝殺讓他們用盡了身體里面的全部力氣,顯得格外疲憊不堪,然而當有人僥幸的想要攻上前去之時,這些疲憊不堪的戰士像是注入一道新的生命,充滿了強悍的力量,手起刀落,殺人見血,決絕而干脆。
直到一批又一批的禁衛軍毫無生命氣息的倒下,再也沒有人膽敢上前一步,這些身受重傷,血流不止,虛弱得喘著粗氣的漢子們仿佛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高大城牆,沒有人能夠將其攻下。
蘭國忠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眼中都泛著狠戾的陰光。很長一段時間里,站滿人群的偌大牢房內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可怕。
眼中突然閃過一縷精光,蘭國忠陰冷的笑了起來,對著身後的禁衛軍說道︰「給本官用箭射,看是他們的身體硬,還是箭鋒利。」
幾百把弓箭嗜血無情的對著黑衣人群,縱然這樣,這群黑衣人依然面不改色,泛著犀利的眼眸里有面對死亡的坦然,冷靜,卻獨獨沒有慌亂和害怕。
蘭國忠的手緩緩抬了起來,正欲下令之際,金勇頓時喊出聲來︰「慢!」
金勇輕輕推開黑衣人群,觸及到他們身體之際能夠感覺到那種已經力竭的顫抖與疲倦。
金勇緩緩上前兩步,手中握著一把森然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緊緊的貼合著頸部大動脈,只要輕輕一拉,便會瞬間喪命。
「放了他們。」金勇淡淡說道。
蘭國忠像是听見了什麼笑話似的,不受控制的大笑出聲來,輕蔑的說道︰「你都是會死的人,還用自己的命來威脅我?」
「是嗎?」金勇冷笑一聲,反問道︰「上面有說現在要我的命嗎?若是現在我死了,你交代得了嗎?」
在眾多禁衛軍沖進來包圍黑衣人時,柳文旭就已經退到禁衛軍里,此時他慢慢走了出來,臉色格外陰沉,對著蘭國忠說道︰「他現在還不能死。」
蘭國忠微微垂首,恭敬的說道︰「可是,這些人都是逆賊,放不得啊!」
柳文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低聲吼道︰「那又怎麼辦?難道看他自殺嗎?死了你去向皇上交代?」
蘭國忠心中一驚,上面確實未曾說現在就要金勇的命,自己不過區區禁衛軍首領,自然揣測不了聖意,眼下右相大人既然開口讓他放人,到時就算上面怪罪下來,那也是柳文旭下的令。
想到這里,蘭國忠恭敬的點了點頭,說道︰「一切任憑右相大人吩咐。」
「放了這些人。」
然而,此時這群黑衣人竟然依然固執的守在金勇身邊,不肯離去。金勇心中動容之余又生出幾分無言的欽佩,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魄力才讓這些漢子如此忠心相隨,哪怕僅僅只是那人的一個命令便能讓他們視死如歸。
「將軍,救不了你,我們不能走。」黑衣人首領稍稍向前兩步,小聲說道。
金勇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的死已經是定局,根本躲不了。牢外有兩萬禁衛軍,帝都城內又有幾十萬大軍,逃不了的,現在能活一個是一個,你們走。」
「將軍……」
金勇橫眉一瞪,沉聲低吼︰「讓你們走就走,轉告你家主子,我領情了,讓他……照顧好南兒!」
金勇深深的吸了口氣,「只有這樣才算是真的救我,明白嗎?」
終日游走在死亡邊緣,浴血廝殺的人們並不是多愁善感,優柔寡斷之輩。此時,黑衣人首領重重的點了點頭,對著其余黑衣人一揮手,形成一個警備的撤退狀態,隨著他們的退離,禁衛軍也緩緩上前,正當要退出牢房大門之際,黑衣人首領猛地一個利落翻身,越過面前的數名禁衛軍,冰冷的刀鋒冷冷的架在柳文旭的脖子上,淡淡說道︰「還請右相大人送上一程。」
這天晚上,刑部大牢的劫囚事件雖然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傳到了燕皇耳朵里,但已經是黎明破曉時,眼看清晨的第一縷日光就要破開雲層,照射大地。
燕皇無力的靠在軟榻之上,身上捂著名貴厚實的紫貂毛毯,整個乾坤殿足足燃著八鼎黃金火爐,與外面寒冽的冷風相比,這里溫暖如春夏。
蘭國忠戰戰兢兢的跪在燕皇面前,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的將整個事件稟告清楚。
意料之外的是燕皇並未勃然大怒,他接過常公公呈上來的極品大紅袍,瘦如枯枝的手拈著白玉茶蓋,輕輕的撩撥著青女敕的茶芽,清雅醉人的茶香霎時充斥在空氣之中,但是卻壓不下滿室的濃濃藥味。
整個大殿之中,一片詭異的安靜,安靜到讓人害怕。
燕皇似乎已經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只听他淡淡吩咐道︰「殺!」
隨著蘭國忠的離去,整個室內徹底的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靜。
常公公接過燕皇手中的茶盞,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此時若是殺了金勇,那麼如何引出他的女兒呢?」
燕皇陰笑出聲來,顯得格外猙獰,「她會來的,有時候活人還不見得有死人好用。」
「吩咐下去,把尸體保存好。」
「是。」
就在這個充滿血腥殺戮,詭異權謀的夜晚,在黎明之前,第一縷晨光還未照射到蒼茫大地之時,執掌多年燕國三分之一軍權的護國大將軍被秘密處死在刑部大牢。
整個燕國大臣紛紛得到消息,然而出自皇家手筆的秘密暗殺,讓他們噤若寒蟬,不敢開口議論一句。所有大臣心照不宣的保持著這種默契,仿佛燕國並未出現這種驚天事件,一切都照舊如常,上朝下朝,陽奉陰違,見風使舵,做著每一天都會做,卻又不會膩也不敢膩的事情。
金勇被帶走之後,金之南在青門關內待了足足四天,冷靜沉著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洶涌澎湃的心,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在瘋狂的吶喊咆哮。然而現在的自己勢單力薄,僅憑一人之力想要去駐守幾十萬大軍的一國之都救人簡直是天方夜譚,縱然再著急也不能亂了分寸,這一次不是上回青門關外的軍機大營,若是輸了那便是徹底輸了,沒有第二次生命讓她再去救一次父親。
金之南已經整整坐了一天,一語不發。金桔將食盒放在八仙桌前,端出幾道精致的菜肴,均是金之南愛吃的食物。
金桔盛了一碗飯遞了過去,金之南下意識的接了過來,扒了幾口,如同嚼蠟般索然無味,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吃下去,她不能被打到,不能崩潰,那種傷心絕望,不吃不喝的行為在金之南眼里看來是無用且無能的,她不僅要吃,還要吃得好好的,將整個身體的體力與力量達到一個最飽滿的狀態。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金桔滿臉憂心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幾番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來。最終她緩緩的走出房內,這才重重的嘆了口氣。
其實她真的很希望小姐能夠大哭一場,但是自從將軍被帶走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太冷靜,冷靜到……讓人害怕。
還未將碗里的飯菜吃飯,金桔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滿臉焦急,眸子里泛著晶瑩的淚花。她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八仙桌前,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濃濃的哭腔︰「小姐,夫人她……離開了。」
金之南一愣,手中的碗筷順勢跌落,她猛地抬起頭來,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金桔狠狠的吸了吸鼻子,顫抖的將手中的書信遞了過去,「夫人留下的。」
心里如同狂風巨浪席卷而來,身體連同心一起猛烈顫抖起來,她撕開信封,熟悉的秀娟字體如同娘親溫暖柔和的撫模,讓金之南的眼眸瞬間變得通紅,那里面翻滾著晶瑩的淚花,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南兒,對不起,原諒娘的離開。我知道你爹再也回不來了,他是我心目中的天地,現在我要去尋他了。對不起,是娘太自私,失去了他,我沒有勇氣陪你過完這一生。我只想離你爹近一點,黃泉路上,我們不至于會走散。南兒,離開吧,去開始新的生活,仇恨太沉重了,不要去背負,忘了這一切,離開,永遠離開!」
手指緊緊的抓住單薄的紙張,指尖隱隱泛著蒼涼的慘白,心里的狂風巨浪還在呼嘯,澎湃。身體止不住的輕輕顫抖,她倔強的高高揚起頭顱,努力的讓眸中的淚水不會掉落。
她不怪娘親,終究是愛得太深,太重。她放不下,所以她去了,去和她心目中的天地一同走上黃泉路。
可是娘,你讓女兒怎麼辦?讓女兒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赴死嗎?這樣的我該怎樣去忘卻仇恨,去開始新的生活?
「南兒……」一聲熟悉的呼喚拉回了沉靜在悲戚中的金之南。
她下意識的順著聲音望了過去,熟悉身影,熟悉的人,熟悉的氣息,讓她輕喚出聲︰「辰哥哥……」
易辰四日之前收到她的消息之後連日連夜的趕了過來,身上滿是風塵泥沙,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蒼白與疲倦,他登時上前幾步,將金之南擁入懷中,寒風凜冽,來路荊棘,讓他的聲音變得格外沙啞低沉,他顫抖的輕聲說︰「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金之南無力的靠在他的懷中,微微搖頭,早在燕皇下旨之際她就準備傳信易辰,還未來得及時便被金勇關了起來。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她有太多的感傷,她抬起頭來,「事不宜遲,我們走。」
已經等到了易辰,不至于自己一人孤軍奮戰,哪怕救出父親的希望依然是那麼渺茫無望,但是她永不退縮。
易辰將整個白樓的暗人全部召回,莫約有兩萬多人。此時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遠遠望去,像是一頭猙獰咆哮的上古凶獸,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人吞噬下月復,陰冷的寒風如同刺骨的利劍,帶著不可阻擋之勢席卷著脆弱不堪的心房。
當金之南等人跨出城主府時,劉成率領一萬軍隊傲然堵在門外,像是一面高大雄偉的城牆,堅硬,渾厚,無法破開。
「劉叔,你當真要攔著我嗎?」
劉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幾日里的風雪,似乎比幾十年的戰場廝殺還要催老人心,眼前這位本就飽經風霜的將軍此刻顯得越發蒼老疲態,但是那雙鷹眸里依然閃爍著犀利的刀鋒之氣,這是一種信念,是一種力量。
「劉叔不攔你。」劉成上前兩步,目光堅定的看著金之南,「劉叔陪你去。」
心中如同注入一道溫暖的熱泉,讓早已經冰冷得毫無溫度的心漸漸有些暖熱,她對上了劉成那雙堅定的眼眸,微微搖頭,說道︰「劉叔,你一生頂天立地,忠君愛國,南兒不能讓你背上弒君叛國的千古罵名。」
劉成有些淒涼的笑了起來,淡淡說道︰「將軍又何嘗不是頂天立地,忠君愛國?可是我們用著滿腔熱血,忠誠,擁戴的帝皇卻拋棄了我們。」
「南兒……」劉成指向他身後的一萬士兵,說道︰「這些人都已跟隨將軍多年,他們為了家國,為了大燕,遠離故土,與親人摯愛分離,命每日懸在刀尖,永遠不知道能不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他們是最忠誠的軍人,可也是將軍的兄弟啊!現在我們不是造反,我們只是去營救被皇帝拋棄了忠臣良將。我們只是忤逆了君王,可是我們沒有背叛國家,所以,讓我們去吧!」
金之南心中無比動容,她緩緩抬頭,目光一一的望過這一萬士兵,有里面有將軍,參將,總兵,副將,士兵,金之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上前兩步,立于這萬人之前。
「情義深似海,諸位請受金之南一拜!」
這一萬人聞言頓時驚得退了一步,王景國將軍急忙制止了金之南的動作,沉聲說道︰「小姐不可,你乃將軍之女,身份尊貴,這不合禮法。」
劉成卻拉開了王景國,他深深地看向身後的一萬士兵,低聲說道︰「隨她吧!這些兄弟,受得起這一拜!」
金之南嚴肅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然後慎重的,尊敬的,感激的,對著這一萬士兵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沒有抬起。
「謝謝!」聲音很輕很低,但是在場所有人卻听得清清楚楚。
良久之後,金之南才慢慢起身,她緩緩抬頭,望向千里之外的帝都,寒眸如星,如同一把染滿鮮血,仇恨,不甘,決絕的利劍,帶著從靈魂里迸發出來的力量席卷而去。
「出發!」
正當三萬人馬準備開拔之際,一聲清脆的驚呼頓時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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