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蘇文杰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蘇越猛地轉過了頭,手中的魚竿跳動了兩下,又沉寂了下去……
m山的山谷里,有著一處農莊,農莊邊,山腳下,有一條小河蜿蜒而過,蘇文杰帶著蘇越來到了山莊里避暑,順便放松一下蘇越那被高考壓迫了死久的神經,此時,蘇文杰與蘇越正一人一根釣竿,坐在河邊釣魚。
「小越,你沒有專心」,蘇文杰淡淡地說道,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他離開了自己的位置,來到了蘇越的身邊,坐了下去。蘇越的椅子挺寬的,是個躺椅,蘇文杰一坐下去,蘇越整個小身子都落入了他的懷里。
但是,蘇越注意到的並不是這一點,他瞄了一眼蘇文杰的魚簍,里面已經有好幾尾魚在蹦蹦跳跳了,再看看自己的,連只小蝦都還沒有。
「唉,這次又沒釣到」,蘇越略微懊惱地說道,把魚線收了起來,果然,上面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魚鉤,「都怪爹地!沒事干嘛叫我?把魚都嚇跑了!」,蘇越「惡人先告狀」地瞪了一眼蘇文杰,仿佛沒釣到魚都是他的錯。
「好,都是爹地的錯」,蘇文杰模了模蘇越的腦袋,臉上化開了一抹及淡的笑意。
蘇越表情一噎,略不自在地轉過了頭,心里想到,靠!便宜老爹笑得那麼溫油干嘛!這里又沒有凱子給他釣!
蘇文杰的笑意更深了,但隨即又漸漸地斂了起來——
「小越,你有心事」,蘇文杰平靜地說道,用的是陳述句。
「哪有!」,蘇越死鴨子嘴硬地、別扭地否認了這個事實。
蘇文杰強硬地把蘇越的頭轉了回來,力氣有點偏大。
蘇越以為蘇文杰生氣了,抬起眼簾看向他,來不及掩飾眼眸里的慌亂。
蘇文杰心里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沒顯示出來,他俯□子,在蘇越的眼簾上留下了一個吻,很輕,卻足以撩動蘇越心底那片平靜的潭水。
蘇越覺得自己更不知所措了,反射性地閉上了雙眼。
失去了視覺,其他感覺卻變得愈發地清晰,如果說蘇旻的吻是溫暖卻有力的,那蘇文杰的吻則是清冷卻柔軟的,這反倒與他們表現在外在的性格很不相符。蘇越覺得自己的心跳漸漸加快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蘇文杰和蘇旻都喜歡吻在他的眼楮上,而不是額頭上,他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因此而慌亂。
仿佛,在逃避著某些他不願意深想的東西。
一吻結束,蘇文杰的嘴唇離開了蘇越的眼簾。
蘇越稍稍睜開了雙眼,那尾部微翹的眼睫像顫動的蝶翼,讓蘇文杰第一次覺得,他的小兒子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長得很勻稱、很漂亮。想起剛剛唇上傳來的感覺,蘇文杰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底一閃而過,仔細去想時,卻也什麼都抓不住。
他看到蘇越像只小鴕鳥一樣,良久都沒有完全睜開雙眼,輕笑一聲,問道,「怎麼?我們的小越變成一只小鴕鳥了麼?以為閉著眼楮就可以不跟爹地說實話啦?嗯?」。
「你才小鴕鳥呢!」,蘇越猛地睜開了雙眼,瞪了一眼蘇文杰。
于是,他看到了蘇文杰眼里的調侃——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還是便宜老爹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啦?怎麼會露出這種那麼不符合他冰山形象的表情?!蘇越風中凌亂地想到,耳朵尖卻悄悄地紅了。
好吧,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便宜老爹更顯妖孽了。
蘇越在躲閃著蘇文杰的眼楮,他是不好意思了。
蘇文杰不清楚蘇越心中的想法,他以為蘇越是心虛了,因為沒告訴他真相。
蘇文杰捧起蘇越的小臉,語氣認真地說道,「小越,我是你的爹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跟爹地說的,知道麼?即使那件事很難以啟齒,那也應該是針對外人而言的,爹地不希望你把爹地看做是外人……你難道不相信爹地會給予你足夠的理解和信任麼?」。
蘇越心里猛地一沉,前一刻被蘇文杰打散的沉重感又卷土重來了,蘇文杰的這一番話,讓他更是愧疚不安得喘不過氣來。
他伸手環住了蘇文杰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的脖頸上。
「不是這樣的爹地」,蘇越低聲悶悶地說道,「我相信你,但原諒我暫時無法把它說出口」。
蘇文杰的雙唇抿得更緊了,他還是不滿意蘇越的這個答案。
但他終究不舍得繼續逼迫自己的小兒子,讓他把秘密宣之于口。
良久,在他努力克制住內心的狂躁後,他把手伸到了蘇越的後腦勺,撫了兩下。
就這樣吧,蘇文杰無可奈何地想到,希望自己的小兒子有一天真的能從那個背負的秘密里走出來。
蘇文杰的生命里從來不會有「無可奈何」四個字,第一次,為蘇越而破例了。
「但是,爹地希望你在農莊的這幾天能夠盡量放開心懷,開開心心地度過這段日子,能做到麼?」
蘇越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如果可以,蘇越也不想背負那麼大的心理壓力,真正讓他難以釋懷的,不是重生這件事,而是舒悅的生死與他之間的關系。如果他阻止了舒悅的死亡,或許蘇越就不能存在了,他會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改變歷史。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天,他一直在做著一個夢。夢里,前世的親人因為他的死亡而哭得竭斯底里。
如果他沒有阻止舒悅的死亡,可能他要親眼見證前世親人們的傷心欲絕。這樣,即使他可以活下去,他也將一輩子活在愧疚的煎熬中。
但他也實在舍不得這個世界,舍不得這一世的親人們。
如果他消失了,會連同這一份屬于他的記憶一同帶走吧?他在這一輩子的親人們心里將留不下一絲的痕跡。
每當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就如同撕扯般疼痛。
他之所以不敢告訴蘇文杰,是因為他清楚,一旦蘇文杰知道此事,說不定會立即派人暗殺了舒悅,以絕後患。
蘇文杰和蘇旻都不會允許他從他們的世界消失的,不是蘇越自戀,而是他的直覺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其實,蘇越的直覺沒有錯。
也許是因為蘇文杰的這一番話,也許是因為山莊的美景的確很有凝神靜氣的作用,在山莊里住了幾天後,蘇越的確是開朗了不少,那渾身籠罩著的郁氣一掃而空,整個人煥發出了新的精神,笑得開懷而釋然。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蘇越,蘇文杰的心里卻更加不安了。
他覺得蘇越仿佛想通了什麼,並下定決心要去做這件事,而這件事,絕非是他所樂見其成的。
在山莊的最後一個晚上,蘇越窩在蘇文杰的懷里,低聲地說道,「爹地,明天帶我去哥哥那里吧」。
蘇文杰心里一揪,漫上了一股悶悶的疼痛,雖然不明顯,卻仍能感受得到在心底。
蘇文杰以為,相比于自己,蘇越更相信蘇旻,想要把秘密告訴給蘇旻。
但他畢竟習慣了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雖然不樂意,但他還是不想讓小兒子失望。
如果這樣能夠解開小兒子的心結的話……那就……讓他去吧,這是蘇文杰心底真正的想法,包裹著濃濃的無奈和自嘲。
蘇越自然是不知道蘇文杰的想法,他也更不知道,這一句無心之語,讓蘇文杰難過了。
畢竟,在蘇越心里,蘇文杰似乎總是強大到沒有任何事可以左右他的心境和決定。
蘇越只想著,在做下最後那一個決定的時候,他能夠再看一眼蘇旻,把他印在心里,這樣,即使蘇文杰和蘇旻都忘了他,在他走過奈何橋之前,他也不會把他們忘記。
一個各自糾結的晚上,就這樣過去了,與平常相比,蘇越並沒有睡得很熟,而蘇文杰更是睜眼睜到了天亮。
太陽當空的時候,他們來到了蘇旻所在的f國。
知道蘇越要過來看他,蘇旻其實內心是很詫異的,但更多的是迫切和欣喜,他已經整整有一年沒有見過他的越越了,不知道越越是否長高了,也不知道越越是否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做一些小小的、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卻異常可愛。
不過,在他看到蘇越的時候,欣喜被擔憂所替代。
越越很疲憊,這是蘇旻的第一反應——但蘇越還是笑著朝他撲了過來,把頭埋在了他的懷里,喚了一聲,「哥哥」。
蘇文杰在後面,看到這一幕,覺得異常地刺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並不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小兒子和二兒子之間親昵的互動。
蘇文杰暫時沒有深思。
「小越就交給你了,我公司還有事情,要趕回去處理」,蘇文杰走到蘇旻的面前,淡淡地說道,順便拍了拍他懷里蘇越的頭,「好好听哥哥的話,爹地先回b市了」。
蘇越轉過頭,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不舍,「爹地,你也留下來唄,讓哥哥帶我們到處逛逛……」。
蘇文杰眼里溢出了一絲笑意,渾身上下的冷然也淡卻了不少,「不了,爹地在山莊里陪你的這一個星期已經是擠出來的了,再不回去處理那些事務,就要堆積成山了」,今日事、今日畢,是蘇文杰一貫的風格,他不喜歡拖沓。
蘇越看清楚了蘇文杰眼里的堅定,眼神黯然了下來,擠出一抹笑意,說道,「那好吧,爹地你快回去處理事務吧,不過也不能太過勞累了!否則我回去饒不了你!」。
蘇文杰模了模蘇越的頭,轉身,大踏步地走進了機艙。
看著蘇文杰的背影,蘇越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是不是這是最後一次可以看見便宜老爹的背影了呢?
蘇旻默默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目睹了這一切,眼里的目光有點晦澀難明。
他緊了緊摟著蘇越的手臂,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定懷里的這份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罪,還素沒有解決「歷史遺留問題」!最多下一章,一定一定解決這個坑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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