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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寒假,因為正值高三,所以被砍得很短,過完年後不久,蘇越就又要投入到了緊張的學習中。

蘇越本想考b大的,他的成績,雖比不上蘇旻優異,卻也能保持全級前十,若是努力一把,考上b大並不算難事。他想要考b大的理由有很多,最主要是有兩個——第一,他不想離開蘇家遠到外地求學,重生一次,他覺得沒有什麼比陪在自己在乎的人身邊更加重要;第二,他想要圓了哥哥的夢,盡管蘇旻沒有說,但他知道,沒能保送上b大,在蘇旻心里總歸是一個遺憾……

然而,自從寒假回來,蘇越的成績一落千丈,第一個月的月考更是掉到了全級三十名以後,這種分數對于想要考上b大的蘇越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于是,這一天,蘇越被老師請到辦公室「喝茶」了。

這位因教出多個省市狀元而聞名的班主任語重心長地對蘇越說,他還很小,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這一次沒考上就復讀再考第二次,要以平常心態來對待高考……巴拉巴拉之類地雲雲。

蘇越模了模自己那雙因為睡眠不足,而顯得有點浮腫的眼,苦笑地想到,是不是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為壓力過大所以才發揮失常?

雖然並非所有人都這樣認為,但也「幾乎」了。

秦管家就是一個,他常常吩咐廚師做一些清心肺、補腦、補血、助睡眠的膳食來給蘇越「調節調節」,讓蘇越能夠睡得好一點,還買了一些心理書籍,放在蘇越的床頭,讓他當睡前讀物來看。

蘇越表示,那些讀物的確蠻有催眠效果的……

或許,只有蘇文杰才知道,每天晚上,蘇越到底在經歷著些什麼。

這天晚上,蘇文杰又在半睡半醒間被懷里人的掙扎驚醒。

「嗚……唔……嗚嗚……」,蘇越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呼救聲被窒在喉嚨里,只能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單音節,四肢無助地揮舞著,顯然在和夢里沒頂的潭水斗爭著,向著那唯一一處的光明游去。

蘇越又被夢魘纏住了。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蘇文杰愣住了,他反射性地收緊了手臂,把小兒子緊緊地困在了懷里,仿佛這樣就能讓蘇越感覺到他的存在,仿佛這樣就能把力量和勇氣傳遞給夢魘中的小兒子似的……

當然,蘇文杰失敗了,蘇越過了很久才平靜了下來,還抓了他一身傷。

……

現在,蘇文杰已經能很好地應對這種情況了,只見他把蘇越反手一鎖,單腿緊緊壓住了蘇越的雙腳,不讓他隨便亂動,以防撞到哪里撞傷自己,隨即湊到了他的耳邊,一邊緩緩地撫著他的頭發,一邊低聲說,「別怕……爹地在這里……別怕……」。

一遍又一遍,蘇文杰不厭其煩地重復著。

很難想象,像蘇文杰那麼強硬的人,竟會有如此溫聲低吟的一天,有若冰山融化,卻也更讓人感慨和感動。

然而,這些都是蘇越所不知道的,他依然身不由己地沉浸在夢境里。

夢里,他又掉進了刺骨的寒水中,水面折射的光暈離他越來越遠,黑暗漸漸把他吞噬,他掙扎著,吶喊著,嘴里鼻子里卻灌上了滿腔的潭水,火辣辣地從喉嚨一直燒到了心肺……四周很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又來了,這種瀕死的體驗又來了……

隱隱約約,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他耳邊說道,「別怕,我在這里陪著你」,聲音很熟悉,熟悉得讓人感到溫暖和安心。

蘇越停止了掙扎,放任自己沉陷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不再害怕,因為,總有那麼一個人在守護著他,雖然夢里的他看不見那個人的存在……

當黑暗漸漸散去,蘇越眼前又出現了那輪回多遍的場景——

矮矮的木桌,十八寸的電視,冬日的陽光從窗前的海棠樹枝葉間漏了出來,投射在這片小小的天地里。廚房里傳來炒菜的「」聲,間或夾著母親「不許偷吃!」的笑斥。父親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在看報紙,偶爾抬抬他那頗有教授範兒的眼鏡。大毛犬「豬仔」懶洋洋地吐著舌頭,偶爾甩一下尾巴,以證明它還活著……

蘇越心中酸酸澀澀的,很是難過,他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這一切又要從眼前消失了,他想要把這些深刻地埋藏在心底……

正在這時,前世的哥哥從自己的房間里走了出來,他不似其他人那麼悠閑,神色間夾雜著一絲憂傷與疲憊,竟直直地向蘇越走了過來。

蘇越已經夢見過這個場景很多遍了,不似最開始發現舒子航竟然能「看得見」他那麼地興奮和高興,現在,他已經能很平靜地與前世的哥哥對視了,但平靜之余,也有著一抹掙扎和哀傷。

蘇越知道,這已經是夢的尾聲了。

「小妹……回來吧……」,舒子航一把抱住蘇越,哽咽地說道。

蘇越緊緊地回抱住舒子航,那個「好」字卻卡在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口。

若是六年前,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就說出一聲「好」了,但是現在……他同樣無法割舍這一世的親人和朋友。

況且,回去?怎麼回去?蘇越並不是重生到了未來的某個時空,而是重生到了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很可能,在這個時空,也同樣有著一個「舒悅」的存在,他刻意不去找尋,不去觸踫,就是因為他知道找到了也沒有用,找到了「舒悅」,找到了前世的親人,他又能做些什麼?他還能與他們相認不成?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沒有等來蘇越的回答,舒子航嘆了口氣,說道,「唉,我知道了」,接著,身形漸漸消散,伴隨著一起消失的,是他身後四口之家的溫馨場景……

「哥哥!」,蘇越焦急地呼喚了一聲,懷里卻兀然一空,他也猛然驚跳著醒了過來。

「小越」,蘇文杰清清冷冷的聲音自頭頂上方響起,蘇越稍稍抬起頭,對上了那雙漆黑深邃的眼楮,瞳眸里印著自己的身影,微蹙的眉峰和緊抿的雙唇泄露了蘇文杰不喜用言語表達出來的關心和擔憂。

「爹地」,蘇越攬上了蘇文杰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蹭了蹭。

他就知道,夢魘時一直陪伴著自己的人,是蘇文杰,雖然夢境里的他總是想不起來這一點,也沒辦法清醒過來,他讓爹地擔憂了吧。

蘇文杰撫了撫蘇越的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下個星期請個假,我叫秦叔帶你去蘇旻那邊」。

「爹地?」,蘇越驚詫地瞪大了雙眼,看向蘇文杰。

「你想蘇旻了吧」,蘇文杰平靜地說道,用的是陳述句。

如果不是想蘇旻,為何夢里一直喚著「哥哥」?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到這一點,蘇文杰心里就很不爽,當然,從他那張面癱臉上,是看不出什麼來的。

蘇文杰不知道,蘇越口中的此「哥哥」,並非彼「哥哥」。

蘇越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錯覺,怎麼從蘇文杰的話里他吃出了醋溜土豆絲的味道?酸溜溜的……他搖搖頭,甩開了這詭異的聯想。

「不是麼?」,蘇文杰皺起眉毛,想不出蘇越為什麼否認這個事實。

蘇越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他的確是想蘇旻,但他的反常卻與蘇旻沒太多的關系。

蘇文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蘇越伸出手,在他的眉頭處按了按,說道,「爹地,別總皺著眉毛,小心年紀輕輕的就變成個老頭子!」。

「小越覺得爹地老了麼?」,蘇文杰眉頭順著蘇越的手舒展開了,嘴唇卻被抿得更緊了,顯然對自己比蘇越大很多這個事實有點不滿。

至于為什麼會不滿,蘇文杰沒有深想。

蘇越急忙搖頭,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眼楮亮亮地說道,「才不會呢!爹地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麼年輕帥氣!」。

蘇文杰的唇角終于有了些微上翹的弧度。

蘇越和蘇文杰經過這樣一番折騰,睡意也少了大半,蘇文杰對蘇越在夢里呼喚著「哥哥」這件事還是有點介懷,但他不打算再問下去,因為若蘇越真的想要讓他知道,自己自然會說出來,若蘇越不想讓他知道,撬也未必能從他嘴里撬出一個字來。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兩人都沉默著。

蘇文杰在想辦法解開蘇越的心結,讓他不要每天晚上都被夢魘纏住。

而蘇越則是想著前世,想著重生,想著今世,想那一個個的夢境到底預示著什麼——

今年,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年。

如果這個時空真的有「舒悅」這個人的存在,這個夢,是不是要他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他阻止了以後呢?現在的他還存在麼?他又會成為誰?蘇越,還是舒悅?

……

「爹地」,良久,蘇越率先打破了寧靜。

「嗯」,蘇文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听到了。

蘇越深吸一口氣,仿佛在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看向蘇文杰的眼楮,認真而堅定地說道,「爹地,我下個星期想要去大哥那兒」。

「蘇焱?」,蘇文杰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想到小兒子在夢中呼喚著的「哥哥」竟然指的是蘇焱。

「是的,大哥在a大不是麼?我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去a市解決」

蘇文杰突然覺得,小兒子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他,而且還瞞了很久了……

不過,看著小兒子坦蕩無垢的眼神,蘇文杰還是選擇相信了蘇越,他更相信,即使蘇越有什麼事情瞞著他,終有一天,他也會把這件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他的。

蘇文杰相信著自己的直覺。

于是,他沒有追問蘇越到底是去a市干什麼,而是點點頭,應承道,「好」。

蘇越突然之間緊緊抱住了蘇文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里,悶聲說道,「爹地,謝謝你……」。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謝謝你一直支持和陪伴著我。

蘇文杰拍拍他的頭,淡淡地說道,「如果有哪一天你覺得可以說出來了,記得別悶在心里,爹地在這里……」。

蘇越微微一怔,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或許,他重生的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難以啟齒,因為,無論是前世的親人還是這一世的親人,都是他愛著並愛著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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