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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蘇爹“兒控之路”的最後一役(下)

看著蘇爹黑得堪比鍋底的臉,小包子縮了縮腦袋,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一下子由淘氣包變成了乖兔子。

若是蘇媽媽在世,看到蘇包子這麼一副「我錯了,原諒我」的可憐樣,說不定會立即心軟,不痛不癢地訓斥一頓就作罷。

可惜,蘇爹不是蘇媽媽,在一定程度上,狠戾冷漠已經植根在了他的骨髓之中,雖然由血緣帶來的父子天性觸踫到了他心底深藏的柔軟,讓他給予了蘇越太多的「例外」,但是,這種寬容並不會是無底限的,一旦狼的耐心被透支,即使是對著自己的孩子,他也可以無情地亮出爪子!

現在的蘇包子,顯然還不清楚這件事。經過這些天來的接觸,蘇爹已經漸漸走進了他的心里,盡管還有「蘇媽媽之死」這個疙瘩橫亙在兩人之間,但在潛意識中,蘇越開始覺得,蘇文杰會像他前世的父親一樣,包容他這種小小的惡作劇。

畢竟,他只有五歲而已,不是麼?

況且,那個女人三番四次地侮辱蘇媽媽,表面卻還裝出一副純良柔弱的樣子,妄想成為蘇家的第二任女主人,如果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三天兩頭地就跑來家里膈應自己怎麼辦?他蘇越可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人!

只是,人與人相處的無奈之處就在于,我們只能通過對方的語言、神態、動作來判斷彼此的所思所想,而無法像身高體重腰圍臀圍心率肺活量一樣,用客觀標準的尺度去衡量一個人精神層面的活動。于是,一旦兩個人的思維頻道對不上號,就會產生「誤解」。

蘇包子當然想不到,他的行為在蘇爹眼里,被解讀成了「叛逆」——蘇爹不清楚,也不會主動去深思蘇包子屢次針對歐盈盈的原因,他只知道,「子不教,父之過」,蘇越剛才惡作劇引起的動靜打斷了他一條重要思路,而他對蘇包子這種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不分地點、不分對象的任性也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因此,他要借此機會,讓蘇越學會「分寸」二字怎麼寫!

「跪下!」蘇文杰冷厲地斥道。

蘇越的小身子猛地一顫,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蘇文杰,以為自己幻听了。

這種無辜的眼神贏不來蘇文杰半分的心軟,他威懾地看著蘇越,嚴父氣場全開,冷冷地重復了一遍,「我說——跪、下!」。

蘇越眼眶周圍瞬間紅了,他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蘇文杰——原來,那個表里不一的女人在你心目中那麼重要麼?重要到你要當著她的面,懲罰我跪、下?!

奉行「男兒膝下有黃金」的蘇越,兩世為人,也沒做過「下跪」那麼有失尊嚴的事!

蘇文杰解開了皮帶,拿在手上,「啪」地往地上甩了一鞭子,問道,「跪,還是不跪?」

蘇越的牛脾氣也被激發出來了,他無視了蘇文杰,眼神放空,沉默地看著遠處的那堵白牆,把抗拒發揮得淋灕盡致。

「啪」,又是一鞭子,這次,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蘇越的腿上。

「唔……」蘇越死死咬緊牙關,把鑽心的劇痛強忍了下去。

剛從門外走進來的秦管家看到這一幕,急著便要趕過來救場,蘇文杰冷冷地掃了秦管家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

「啪」,又一鞭子。

「你知道自己哪里錯了麼?」蘇文杰沒有再強迫蘇越跪下,而是轉而要蘇越反省自己的錯誤。

蘇越抿緊了雙唇,繼續用沉默抗拒著。

「啪」、「啪」、「啪」,連續三鞭落在身上,蘇越終于忍不住了,悶哼了一聲,因劇痛而產生的生理性淚水滲出了眼角,沿臉頰輕輕滑落,而背部,也早已被汗水濕透了。

蘇越感到腦袋有點暈眩,恍惚間,看見歐盈盈靠在廚房門邊,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滿帶惡意的表情,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不由得「轟」地一聲,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繃斷了。

于是,當蘇爹再次問他,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他轉身一把抓住了甩過來的鞭子,抬起頭,用怨恨的目光凌遲著蘇文杰,狠狠地諷刺道,「錯誤?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我只知道,蘇文杰,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娶了母親,生下了我!既然你不愛她,那為什麼要娶她?!既然你覺得我礙眼,那又為什麼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什麼把我丟在荒園子里五年,不聞不問?!蘇文杰,你現在擺出一副嚴父的姿態又算什麼?你以為你有資格擔當起‘父、親’這兩個字嗎?……現在居然還為了一個丑女人來要求我跪下,我告訴你,你打死我也不會跪的!」

一口氣地把心里話全發泄出來後,蘇越終于耐不住疼痛,昏厥了過去。蘇文杰急忙一扯皮帶,蘇越小小的身子就落入了他的懷里。

小心地穿過蘇越的腋下,把小兒子抱了起來(腿被打了,其他姿勢會踫到傷口),不似第一次那樣動作笨拙,卻感到比那次更加慌亂和無措,胸口還有一種鈍鈍的悶痛感,但他暫時沒時間去深究這種新感覺。

歐盈盈擺著身子走上前,「擔憂」地蹙起眉頭,想要表達一下「關心」之情,被蘇文杰冷冷地掃了一眼,釘在了原地。

「秦叔,送客」,蘇文杰的聲音陰沉得可怕,歐盈盈打了個寒顫,沒敢再逗留,乖乖地拎起提包,迅速地逃離了這個壓抑的空間。

十幾分鐘過後,蘇家,蘇越的房間。

「嘖嘖嘖,這麼小的孩子,你居然也下得了手!」蘇文杰的大學死黨,唐葉華,一邊查看蘇越的傷勢,一邊搖頭嘆道——大學畢業後,他沒有接手家族企業,反倒考了醫學碩士,說醫院比較多護士美眉……

自蘇越暈過去後,蘇文杰緊蹙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小時候調皮,父親打我打得更狠!」,言下之意,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好地站在這里麼?

唐葉華甩了蘇文杰一個白眼,「你別用你的標準來衡量別人,你壓根兒從小就沒正常過!」——bt的學習能力,bt的工作能力,bt的槍法,bt的身手……最可惡的是,連異性吸引力都那麼逆天,讓自詡公子的他恨得牙癢癢——美女都奔蘇文杰去了。

這個冰山月復黑男有什麼好的?無情得就像一台機器!哪有他宋大少爺那麼貼心?

「不管怎樣,幫我治好他」,蘇文杰冷冷地回道。

「那當然,那麼可愛漂亮的孩子,我又怎麼忍心看他身受痛苦呢?」唐葉華打了個響指,還手賤地掐了一把蘇包子圓鼓鼓的臉,換來蘇爹和秦管家的眼刀子若干枚。

是夜,蘇家,蘇文杰的書房。

蘇文杰站在窗邊,拉開窗簾。月色明亮,靜謐的星空懸掛在大地上,透出古老而祥和的氣息。房間里沒有開燈,煙頭的火光在一片黑暗中,忽明忽滅。

蘇文杰不嗜煙,但在遇到煩心事的時候,會點上一支,夾在指尖,用淡淡的煙味來沖淡心頭的煩亂,理清思緒。

「篤篤」秦叔敲了兩下門,走了進來。

「少爺」,秦叔恭敬地喚了一聲後,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了門口。而蘇文杰也沒有回應他。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咚——咚——咚——」遠處的鐘聲響起,一下、一下地,敲在人心上。

蘇文杰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里回放著蘇越今天歇斯底里的那一幕,良久,無果。

「秦叔……是我錯了麼?」蘇文杰沒有回頭,秦叔卻听出了他語氣中的困惑。

唉~這個少爺哪~明明就是那麼精明睿智的一個人,怎麼對待感情就是一竅不通呢?

秦叔默默嘆了一口氣,回到,「是的,少爺」。

「我沒想到,他原來那麼恨我」,蘇文杰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看法,卻第一次發現,被兒子怨恨著,是那麼難受的一件事。

「小少爺是個善良的孩子,其實,他不會輕易地否定一個人」,言下之意,是蘇文杰今天做得太過了。

蘇文杰微微蹙起眉頭,揉揉太陽穴,淡淡地陳述道,「我只是覺得他過于任性」。

「少爺您的初衷也許是好的,方法卻用錯了。少爺,小少爺是您的孩子,不是您的下屬——況且,即便是下屬,又有多少人能忍受在別人面前下跪這種屈辱呢?」

「不是我的下屬哪~」蘇文杰喃喃低聲重復道。

秦叔繼續循循誘導道,「少爺,說一句不好听的話,秦叔我從小看到您大,作為一個繼承人,一個家主,或許您很成功,但作為一個人,您卻很失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心底有所牽絆,才能體會得到生活的意義——或許,連少爺您都沒發現,自己的背影有多麼孤寒落寞……」

「少爺,想必您也察覺了,小少爺在您心中,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其實,我很欣慰,因為,小少爺的出現,讓您終于變得像一個‘人’了——您也終于學會了付出和在乎。然而,這還遠遠不夠!少爺,您有真正思考過小少爺他究竟需要些什麼嗎?有很多東西,是要用‘這里’,去體會的……」秦叔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髒。

蘇文杰不再說話,仿佛又陷入了沉思中。淡淡的煙絲冉冉升起,飄散在了靜默的空中。

秦叔離開後,蘇文杰轉身走進了蘇越的臥室。

蘇越的臥室很干淨,看得出來是一個喜歡收拾的人。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張三人照,里面有蘇媽媽、蘇越和司徒玉兒,迎著鏡頭,笑容很燦爛。除此以外,還有三本童話故事書,也許是秦叔擺在那里給蘇越解悶的,嶄新得像是沒翻過一樣。

蘇文杰雖然已經來過了蘇越的房間三次,卻只有這次,看清了它的全貌。

小包子很喜歡睡大床,因為這樣就可以任他翻滾,不怕摔到地上。此刻,小小的身體蜷縮在那張kingsize大床上,平時活潑靈動的眼楮緊緊閉著,顯得十分地脆弱可憐。

屋里開著暖氣,蘇文杰走上前,掀開了蘇越的被子,露出他本該白白女敕女敕,現在卻紅腫得厲害的蓮藕小腿,長長的鞭痕橫跨在腿上,顯得有點觸目驚心。

輕輕地覆手上去,小包子可能被弄疼了,在夢中皺起了細細的眉毛。

蘇文杰打開床頭櫃,里面有一支消腫的藥膏,是唐葉華留下的。他擰開蓋子,擠了一些到手上,小心翼翼地在小包子的腿上涂抹開來。

蘇文杰從來都是強勢霸道的,以至于做那麼細膩的工作,顯得有點笨拙,但他還是一邊抹,一邊觀察小包子的反應,看似疼了,就放輕手上的力度。

靜靜地感受著掌下的溫度,蘇文杰從未像此刻一般,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這個小小的孩子,與他是血脈相連的存在。

蘇文杰想起了小包子的那段話,「既然你不愛她,那為什麼要娶她?!既然你覺得我礙眼,那又為什麼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什麼把我丟在荒園子里五年,不聞不問?!……」

一句又一句,無一不是小包子對他最刻骨的控訴。

蘇文杰還是不能確定小包子到底需要些什麼,但是,看著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他心底漸漸形成了一個想法……

這樣做的話,能減少一點小兒子對他的怨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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