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香港是法制社會，不要仗著自己有錢就嚇唬別人。愨鵡曉」那人的口氣淡淡的，卻飽含著某種意味。
記者是什麼人？無風還起三尺浪，唯恐天下不亂。
姚致這樣的動作，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的開口威脅，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記者也便順水推舟的挑釁，發誓要做一個大新聞出來看看。
蕭家的兩姐妹，姚家的兩兄弟。這樣的桃色新聞，抄上三兩月都不是問題。
果然，話音剛落，姚致便放下他，開始將襯衫的袖子往上挽，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蕭笑只來得及抱住姚致的手臂，硬拉著他往外走磧。
「不要同他們起沖突。」她低聲的勸，「為了這些人，並不值得。你若打他，他還高興，巴不得這新聞做大了好賺足外人的眼球。何必幫他做這個噱頭。」
蕭笑溫言相勸說的在理，姚致忍了忍，沉默不語。
還好莉迪亞按照姚致的吩咐，早已經將車停在路邊等他們，兩人上了車，蕭笑才放心松開姚致佻。
就在這期間，又不知道被多少人拍到。明日新聞會用多麼污穢不堪的詞語來形容今天的事件，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根本來不及細想。
是的，香港是法治社會，崇尚言論自由。
但言論自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怎麼樣？又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嗎？」車子開出後很久，後座一直顯得過于安靜，莉迪亞覺得氣氛詭異，望著後視鏡內的兩人問。
姚致忽然干笑一聲，以一種調笑的語氣說︰「也沒什麼，就是我被人搶去了風頭，本來是想英雄救美，結果美人不買賬，反過來倒是我被救了。」
「他們應該是有備而來，是我太疏忽，剛才真要謝謝你肯為我出頭，，」蕭笑頓了頓對他道，「他們的問題問的突然，搞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也好。」
她說著心里不由的嘆氣，其實姚致不來管她還好，這一插手麻煩更大，蕭雲的新聞再加上與工會的僵持，她明日對著媒體和咄咄逼人的董事會成員們可有的發愁了。
然而怪誰去？只能自認倒霉。
「不用謝我，」姚致忽然有些不高興似的偏頭望向窗外，「不是為你。」
一句話，車廂里又安靜下來，大家心思各懷。
姚致是憋了滿肚子的怒氣。
莉迪亞心底酸楚。
而蕭笑呢，她正想著該如何度過這段公關危機。
她有感覺，冥冥之中像是有種力量在攪局，推動著所有的事情走向未知的混沌。
「蕭笑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莉迪亞沉默了一會兒，決意打破僵局。
蕭笑沉吟了一下，正準備開口回答，卻听到姚致問她︰「姚遠和蕭雲在國外念書時曾是同學，這件事你知道嗎？」
她不明白姚致為何提起這個，但還是非常禮貌的回答︰「是的，我知道。」
姚致「嗯」了一聲，桃花眼瞥向蕭笑︰「知道你還是決定嫁給姚遠？看來你真的非常看重東隅。不過我只是沒想到，你在訂婚宴上被蕭雲打了一巴掌都不還手，這是為什麼？」
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雲的那一巴掌，真像是這場鬧劇的開端，從那以後所有的事情都開始失控。
「不還手是因為害怕姿態難看。」蕭笑直率的回答。
姚致又陷入沉默，許久才開口︰「你一定不喜歡姚遠，真正深愛一個人根本顧不得審視自己的姿態是否好看。其實你一個女人，何必將整個東隅背在身上。」
「你性別歧視。」
「我實話實說。」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蕭笑蹙眉，嘗試著換一種聊天的方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但又不方便？」
蕭笑還沒開口，莉迪亞的心卻已經懸在了高空，前面有紅燈，車子緩緩的停下來，後座的二人卻沒有注意，沉浸在主題莫名的談話里。
「那件事之後，沒有想過取消訂婚嗎？」
「事情太多，這種事反而無足輕重。」
「已經用不上姚家。」
「我以為答案顯而易見。」
幾句話對下來，姚致又笑︰「你喜歡過不喜歡自己的人嗎？」
這麼文藝的問題，蕭笑被問住，怔了怔。
姚致抬抬下巴，露出下頜剛硬的弧線︰「算了，你這種人，不像是會暗戀別人的人。」
「你這麼說，是因為覺得我可以拿婚約來做賭注嗎？」她問的時候，腦海里閃出一個人影，居然是莊正楠。
「也許是吧，」姚致說，「當時訂婚宴時冷眼旁觀都在想，這女人是生來就這麼冷靜還是因為跟著你父親耳濡目染。不過後來在墳場遇見你，倒和第一印象不太想象了。」
「‘印象’這種東西是最會騙人的。」蕭笑聳聳肩，不以為然。
車子緩緩啟動，姚致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叼了一支煙在口中問她︰「可以嗎？」
雖然不算是熟悉，蕭笑也覺得今天的姚致與從前大不相同，于是沒有反對。
剛才的那個消息，如果只是要蕭笑頭痛的話，那麼對姚致而言，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一次跟上次不同，蕭雲一定是真的懷孕才敢這麼做。
什麼「不小心」透露，娛樂圈里只有想讓人知道的八卦，沒有你捂不住的秘密。所有傳出來的風聲，都是經過精心運作的，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可想而知。
蕭雲已經等不及了，她等不及蕭笑和姚遠解除婚約，等不及得到姚家老爺子的承認，等不及姚遠徹徹底底的愛上她。她下了決心，灌了猛藥，不管不顧的懷上孩子。這下子姚遠跑不掉了。
她真是，太了解姚遠。
也把姚致逼上了絕路。
「如果單純是做人的男朋友，姚遠真的不錯。他個性溫吞，溫文爾雅，對待女士也算是尊重。是一個可以長久相處的伴侶。你如果嫁給他，也許能夠穩住的不止是東隅，老爺子一死，整個姚氏都可能盡在掌握。當然前提是，只要你肯委屈。」
蕭笑似懂非懂︰「我對姚氏沒有興趣。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嫁入姚家，我也不會插手你們兄弟之間的財產問題。這個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
「真是難得，」姚致一哂，「利益面前還有人講原則。不過你放心，我們家的財產分配不會有任何的疑議，一切都會是姚遠的，我們兄妹的身份只是看客，在這場陰謀中的地位，不過是漂亮的幌子，遮住世人的雙眼，堵住不相干人的嘴巴。」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雖然听過一些傳聞，蕭笑還是選擇裝傻。
「你明白，只是不肯說透罷了。怕什麼呢，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人們不知道的，不過是更齷齪的豪門秘辛。不提也罷。」
「如果不服氣的，那便迎難而上，不要逃避。」蕭笑看他頹喪的樣子，忍不住將這不該說的話說出口。
姚致看她一眼︰「你哪知眼楮看到我逃避。」
蕭笑聳聳肩︰「我猜你逃了，只是沒有成功。想要做些什麼，實力懸殊又過大。所以才會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姚致被煙嗆到，忽然咳嗽了兩下，然後才說︰「我現在好像有點理解，姚雲鵬為什麼會選你做兒媳婦了。」
他終于直接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沒有絲毫晚輩對長輩的敬意，三分印證了蕭笑之前的猜測。但直覺上姚致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壞人」。
「這樣也好。」他語氣淡淡的。
蕭笑忍不住問出來︰「什麼也好？」
「我是說你不嫁給姚遠也好。」姚致的眼楮從她的身上掠過，低下頭掐掉香煙。
「你這麼肯定？」她把車窗打開了一絲縫隙，有冷風灌進來。
「嗯。」姚致坦誠的點點頭。
「就因為蕭雲懷了孕？」
「不，」他又看了蕭笑一眼坦言，「因為莊正楠。」
令人吃驚的答案，蕭笑穩住自己的表情，沒有表現出任何偏好。
姚致笑了︰「怎麼不否認。」
「無從承認，所以也無從否認。」她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
姚致唔了唔︰「你這個選擇，好也不好。難道你不覺得莊正楠這個人出現的太過于巧合了嗎？不早不晚。」
「也許是緣分。」蕭笑當然不會說，是自己刻意找他。
「如果他不想同你有瓜葛，一百萬個緣分也不會讓他踏足香港。」
「你知道些什麼？」蕭笑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沒什麼，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想要同你探討。」姚致說，「不過我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傾訴欲增加。」
蕭笑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問︰「你心情不好，是因為蕭雲？」
她問這句話其實十分突兀，但難得的是，姚致雖然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卻也沒有否認。
過了一會兒，才听他緩緩的說︰「我認識她的時候，姚遠還沒出生呢。蕭雲的名字，也是我起的。雖然當時才五歲，但是關于她的一切卻莫名其妙記得非常清楚。她躺在搖籃里的樣子，可愛極了，很純潔，軟軟的，就像是天上漂浮的一朵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