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公民們,各位好,我現在正身處上帝之眼中央城,這是剛剛從前線發回的報告。近日來……哦,他們出現了,就是他們——」聯邦實況的記者本來正對著視訊采集器,這時激動又恐懼的指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
「被我們成為‘綠巨人’的施維克新型機甲!」說到這里,鏡頭轉向另外一邊,人類聯邦的無數個同步畫面,同時出現六駕亮綠色巨型機甲,當先一個左臂正推倒一座高層建築,右手則舉起武器,對準圍繞在周圍尋找時機攻擊他的聯邦懸浮車,噴發出一道巨大的能量束。懸浮車瞬間就消失在空中。「哦,我的天哪,」前線記者眼睜睜看著聯邦軍輕而易舉被擊落,不由得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至今為止,‘綠巨人’已經給我方造成了巨大損失,具體數據還……」
「快,離開這里,立刻!」鏡頭忽然震動起來,毫無焦點的不斷轉動,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等等,」記者一邊抗拒著負責他安全的戰士的拉扯,掙扎著回到屏幕前,「現在是最新消息,听著,聯邦發起反擊了,我看到了我們的機甲……啊,放開我,讓我說完……」
「閉嘴,跟我走。」那個老兵狠狠猝了一口,再不留情,一把拉了過去。
記者一下子消失在鏡頭中,沒過幾秒,屏幕就一片漆黑。
視訊光屏之前,所有正在收看聯邦實況的人類公民,都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冷氣,整顆心都懸了起來,迫切的想知道上帝之眼的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黑屏僅僅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就切回了聯邦實況的播報大廳,主持人張金金也消退了平日里不以為然的神色,反而變得一臉端正嚴肅。
「各位光屏之前的觀眾請放心,我們會及時跟進後續報導,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播報給大家。」
「無論怎樣,我個人仍舊堅信,聯邦依舊是江總指揮所守衛的聯邦。」
言語犀利的聯邦實況主持人最後僅是匆匆說了這麼兩句,就結束了節目,顯然,今天準備的其他新聞都在之前傳來的消息中失去了吸引力,已經沒有播報出來的意義。
節目驟然結束,人們的心情卻並不平靜。
在張金金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嚴少澤正側身站在指揮中心的信息港內,側身看向橫亙在半空中的巨大光屏。
就在六個小時之前,身為羅德家族繼承人,聯邦上校,探路者駕駛者,以及之前特殊行動的執行者,施歌•羅德腳一踫上地面,一言不發就趕往不萊梅•沃倫的辦公室。
嚴少澤跟在施歌後面下來懸浮車,又跟著他快步走了幾步,就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就是一個黑戶,哪里能這時候湊上去。于是也就干脆站住,在指揮中心的一摟大廳了晃蕩。施歌不是沒感覺到好友忽然放慢腳步,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畢竟,他下面和不萊梅的談話,嚴少澤是沒有權限得知的。
「等我一下,馬上回來。」施歌說了句,就快步趕了上去。
半月弧形的指揮中心自然而然圍合起一片局域成為懸浮車起降場,指揮中心一層面積很大,嚴少澤就在里面晃蕩著,同時仔細觀察收集信息。
施歌並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馬山回來」。
等到嚴少澤又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已經是六個小時之後了。施歌一臉疲倦出現在嚴少澤身邊,正要開口說什麼,就在這時,巨大懸浮光屏上,關于綠巨人的報道第一時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施維克人的機甲啊。
大廳里不由得駐足觀看的人們這才紛紛抬起腳步,但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卻此起彼伏響了起來,彌漫出一股焦慮沉悶的感覺。
「媽的,速度還真是快……」施歌雙眼還盯著光屏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口中的「快」是指施維克人的機甲還是聯邦實況的報導。
光屏壓縮成一條線消失在空氣中,嚴少澤扭頭看向施歌,「你要準備出戰了。」
他這句話說的平平淡淡,用的是肯定句,也沒有任何疑問在其中。
「啊,是。」施歌一下子回了神,臉上掛上一點笑嘻嘻的樣子,伸出一只胳膊勾住嚴少澤的脖子,「怎麼,舍不得我啊。」
嚴少澤比他還要高上那麼一點兒,這時候也只是挑眉看看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施歌笑了兩聲,就收起了笑容,勾住他脖子的胳膊下滑到肩膀上,用了用力,「跟我過來這邊,有事跟你說。」
他們走到半月形的尖端處,一片可以直接看到外部懸浮車起降的透明幕牆下面,注意到周圍沒人,施歌才抬起手腕,打開了屏蔽器。
這可以保證他們的談話不被任何人竊听到。
嚴少澤這時也隱隱有點預料,干脆先發制人的開口,「怎麼回事?」
施歌的表情很嚴肅,或者應該說——凝重,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嚴少澤從來沒有在對面臉上看到過的一種表情。施歌就這麼定定的看了他半天,就在嚴少澤忍不住皺眉發問的時候。施歌終于慢慢開口說了一句話,一下子就把嚴少澤驚住了。
「你的異能是什麼?」
嚴少澤怔怔看住對方,「你說什麼?」
施歌心里忽然升起了些許不耐煩,重復了一遍,「我說異能,你的異能。什麼時候發現的?現在到了什麼程度?」
嚴少澤確認自己沒有听錯,感覺到施歌的不耐,他也才肯定這不是對方的試探。一時之間心里轉過許多個念頭,但這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
「江天上一次來學院演講,那個時候,我的身體突然出現了異常。」
施歌不由得張了張嘴巴,嚴少澤只說了這一句,但是結合他得到的信息,顯而易見,羅德少校已經知道了什麼。盡管非常不忍心重新提起這件事,施歌還是不得不追問,「那個時候,你突然被發現‘功能性神經缺失’就是因為異能嗎?」
嚴少澤反問了一句,「你都知道了什麼。」
施歌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嘿,我才知道,異能這個玩意,是可以人工合成的。」
如果江天在這里,想必第一反應就是趙永正那台機器。嚴少澤卻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你……」嚴少澤遲疑了下,「你是準備問我改造感想嗎?那我可要說實話了,其實並不……」
「你在說什麼啊,」施歌頓時哭笑不得,「我可沒有試一下的想法。」
雖然據說成功率已經達到百分之二十了,施歌仍舊不覺得這是個多麼安全的數字,況且還有他父親的前車之鑒。
這麼想著,忽然看到嚴少澤勾起的嘴唇,才意識到對方是在開他玩笑,頓時瞪大了眼楮,忽然一拳捶在對方小月復上,不輕不重,笑哼道,「我可是在和你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嚴少澤躲閃了下,也笑了,他本來就是看施歌表情沉重,提到自己身體問題時又隱隱愧疚,才開了個玩笑。這時收斂了笑意,盡管有了屏蔽,他還是壓低聲音,將自己從實驗台上醒來,到發現異能,到察覺到自己卷入了聯邦秘密進行的「純粹理性實踐計劃」,全部告訴了施歌,但是有意識略去了關于江天的部分。
施歌一直凝神听他說完,臉色雖然比最開始好了點,但是仍舊很艱難。
听到嚴少澤所說的實驗台,實踐計劃,一切都比他之前設想的還要令人心驚,眼神也不由得愈加變化莫測。
如果真的是那樣,嚴少澤所說的那個計劃想必就是他曾經听說過的那個了……
那個曾經一度中斷,卻又在斷斷續續連續運作了十年的項目!
那麼那台機器,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流落出去的。
如果施歌看到江時得知這台機器那一瞬間的表情,想必不會這麼認為了。
等到嚴少澤說完,施歌停頓了下,大概是在思考什麼,「少澤,就在不久之前,趙永正提供了改造機器的全部詳細資料。」
嚴少澤立刻看向對方。
施歌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有些難以形容,「機器被復原了,已經有人忍不住誘惑……嘗試了一下。」
那麼,嘗試的結果呢?
嚴少澤的眼神中流露出這麼一種意思。
施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了下,才勉強笑了笑,「你覺得呢?」他干笑了幾下,似乎是為了緩和嚴少澤的情緒,為下面說的話做鋪墊,可惜的是,他自己本身也心緒不安。這緩和就根本起不到效果。不過嚴少澤對于自己的情況早就有所察覺。
「我才發現,異能雖然能夠大幅度增強人的潛力,但是卻有非常大的副作用。」施歌看住好友,在想說下一句之前,忍不住偏了下眼楮,「你……你之前身體出現功能性神經缺失,就是副作用的體現。」
嚴少澤倒沒有太過于驚訝,畢竟他知道,異能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他身體里,總是要消耗什麼作為代價。只不過,施歌說的副作用他在之前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反而身體的素質和愈合能力得到了質的提高。
至于那個「功能性神經缺失」?嚴少澤更傾向于實驗出了差錯。
看到好友並不以為然,施歌略有點著急,他並不能在這里耽擱太多時間。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恐怕更願意仔細給嚴少澤講清楚。
「少澤,」施歌忽然提高聲音,「你知道異能是什麼嗎?」
不等對方回答,施歌接著沉聲說到,「異能,其實就是預支身體機能的一種手段,現在你是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同,反而覺得身體素質比以前得到了巨大飛躍,但是這都是有代價的。等到這個代價表現出來的時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或許是想到了他的父親,施歌低沉的說,「你身體里的細胞會急速凋亡,失去再生能力,之前沉睡的病變因子會被驚醒,在你的軀體里肆虐。你的生命力將不斷枯竭,身體就像是一個破了洞的口袋,什麼也留不住。短短幾天,就老了幾十年,很快,你的骨頭已經被侵蝕的讓你無法繼續站立,你的皮膚也會萎縮,指甲,牙齒,頭發逐漸月兌落。最後不得不癱軟在球形輪椅上,依靠機械維持生命。但是最終,在副作用的蠶食之下,你仍舊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嚴少澤後退了一步,立刻又向前邁了一大步,「你說什麼!」
「你的名字已經在倒數日期的名單上了,他們早就知道副作用這個東西,否則江時怎麼不利用異能直接控制整個聯邦?」說到江時,施歌冷笑了聲,隨即又緩和下聲音,「你不能不相信我說的,嚴。」
嚴少澤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干燥有力,手腕,靈活精準。他無法想象不出自己變成施歌描述中的樣子,忍不住發出一聲嘲諷的聲音。
忽然,施歌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震動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神情就變得緊張。
抬起頭,急切的對嚴少澤說,「少澤,你听我說,從現在開始,你絕對不能再動用任何異能。」說著,已經放入口袋里的手猶豫了起來。
終于還是掏了出來,施歌把一個粉色,指頭大小的透明器皿掏了出來,拉出嚴少澤的掌心,放了進去。
然後把他的手掌合攏,「如果……實在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喝下這個。」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手腕上直接發出了急促的鳴叫聲。施歌只能急切又無奈的看了好友一眼,轉身跑向集合點。
作為一名戰士,到了他出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