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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斜煙雨(4)

芙嵐抿嘴一笑︰「我在想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木蝶挑了挑眉,打趣道,「少主的心上人不是少夫人嗎?」

誰知芙嵐旋即跳起來︰「陳璇?罷了吧,她算什麼!」

他的反應激烈異于常時,木蝶怔怔的盯著他半晌,才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沉默了片刻,芙嵐又坐下來︰「景青玉的毒蠱被你治好了?」

木蝶回神,尋了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倒了杯水送到嘴邊︰「好得……應當差不多了!」

「你給他服的什麼藥?」芙嵐只是隨口一問。

然而木蝶的回答讓他又是一瞬躍起,從她口中听到「扶月」兩字,芙嵐只覺得心陡然一寒,旋即揮手打落她遞到唇邊的杯子︰「‘扶月’?那不是姐姐給那些人服的嗎?」

那些人所指是誰,木蝶並不陌生。

他們是自四海來到陸桑、卻又不願听命于島主的奴隸!

「少主,解陰蛇蠱需要斑月蛇血,可我們此次過來怎麼可能會隨身帶著那毒物,別無他法,木蝶只好一試,景城王的確也……也醒過來了。」木蝶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芙嵐忽然的惱怒實在讓她一驚,他鮮少會對她發怒。印象中,她看到他盛怒的模樣也已是在多年前,那一次,是她與島主合謀用計逼他刺殺絮,後來因此事,他竟然出手與島主打了一架,這場在島主看來十分幼稚的鬧劇以禁閉他半月收場。而她也被他冷落了將近一年。

芙嵐冷冷一笑,想到島上那些已被迷幻神智的奴隸,他難以描述那份厭惡的心情︰「你骨子里,已經被她的靈魂佔據了!」

「少主……」木蝶神色變了變,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的這具身體,早就被島主施以術法。讓另一個靈魂介入。只要在芙夌需要的時候,「她」便不再是木蝶,而是那個可以為島主豁出性命去做任何、包括不仁不義之事的人。

這件深埋在她心里、亦常常令她擔心恐懼的事情,芙嵐是知道的,可他一直都不在她面前提起這事。但今天因為景青玉,他竟然這樣說她!?

木蝶不敢、亦不願反駁他,只得垂頭站在一旁。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

芙嵐百感交集的看著她。忽然嘆了口氣︰「我只是討厭這些東西,我不是想責罵你!」

「不,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少主盡管責罵木蝶!」木蝶突然在他面前跪下。厲聲說道。

芙嵐有些心疼的抬手撫著她的發髻︰「你沒有做錯,你救了景青玉的命,你怎麼會錯呢?」

剎那,窗外倏地閃過一道人影。兩人抬目望去,視線里卻只余搖搖晃晃的樹枝。

「是什麼人?」木蝶站起來,到窗邊一探。

芙嵐眼眸起先一冷,片刻後又緩和下來︰「是監視我的人!別看了,把窗關上!」

「懷瑞王倒也小心,雖然讓少主住到天香樓來。還是派了人暗暗監視!」木蝶有些不滿。「少主為何要答應他將他回都的事情隱瞞!」

「我恐怕,還有事情求他,何必鬧得不可開交。」芙嵐悠閑的靠著椅背,抬眼望向房頂繁復的紋飾,「大淮權臣的爭斗與我無關。我只是想盡快完成姐姐交給的任務,好換得自由之身罷了。」

木蝶狐疑的看著他︰「少主你的任務難不成還與懷瑞王有關系!」

芙嵐勾了勾手指,讓她靠過來,隨後說道︰「玉屏卷在懷瑞王手里!」

木蝶聞言猛然震驚︰「什麼!?玉屏卷……」

玉屏卷不是在楚徽宮中丟失了麼?怎會在陳浚手中!

看透她的心思,芙嵐也皺了皺眉︰「我也奇怪玉屏卷怎麼會在他手中……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從楚徽宮偷走玉屏卷的人,是他!」芙嵐眉目一晃,頃刻便堅定下來,「甚至,那場火災根本就是他策劃的!」

木蝶微微失神︰「不可能,懷瑞王是皇帝的親佷子,他是皇帝的人啊,無端與皇帝作對做什麼?」

「這是一個有待探究的問題!」芙嵐慢悠悠的站起來,回到榻上躺下︰「你回去吧,陳璇問起我的下落,就說我不在江淮。」

木蝶訕訕︰「我已經告訴少夫人,你在天香樓的事了!」

「你……」芙嵐騰的坐起來,伸手指著她,「趕快回去看著她,免得她跑過來找我。」

誰知木蝶掩嘴輕笑了一聲,可以把聲音拉得冗長︰「少主您真是多想了,少夫人才不會出來找您呢,她說她不想見您,巴不得您在這天香樓住個一年半載呢……」

芙嵐臉色有些掛不住,正想訓斥。

木蝶又說︰「但是,少夫人倒是鬧著要去景州!」

「她去了?」

「沒去,涯在看著她。」木蝶將桌上的藥箱整理好,「少主還是好好養傷吧,少夫人那邊木蝶知道該怎麼辦!」

芙嵐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派人去查一查,那個叫做阮……阮夢蘭的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少主說的是將您帶來天香樓的那個人?」木蝶問道,「她不是懷瑞王的人麼,我們現在被他們監視著,想要有所動靜恐怕不容易。」

「難道陸桑連個高手都沒有?」芙嵐嗤了一聲。

木蝶回話說︰「高手倒是有,只怕你不敢求她。」

芙嵐知她指的是誰,臉色微微一變。木蝶知趣的岔開話題︰「那阮姑娘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啊,能在少主出手時把少主傷成這樣,我們陸桑難道還有比少主更厲害的高手可以對付她?」

「讓你查就去查!」芙嵐叱道,「別在這貧嘴!」

房外突在此時傳來一陣喧鬧,似是有人擁著誰往旁的廂房走來。而後一聲諂媚「肅王」讓兩人都愣了愣。

「喲,那不是和景青玉打起來的王爺?」芙嵐輕笑一聲,「一個在養著病,一個在天香樓吃香喝辣,誒……」

嘆息方落,屋外的人群便有人道︰「肅王好計謀啊!」

「真是多嘴!掌嘴!」隨後是一個渾厚的聲音帶著怒意訓斥了說話的人。

聲音經過房門時越發清晰。

被罵的那人似乎還不知收斂,仍繼續說道︰「肅王,我等早就看不慣景青玉那副狂傲的樣子,此刻看他落難真是大快人心。他也不看看自己算什麼東西,肅王您是皇親國戚,皇上難道還會重罰了您不成……」

「閉嘴!被人听去了看你怎麼收場!」

「無妨無妨,小的已經包了這一層樓,這兒只有我們的人……」

木蝶面上的神色在片刻間變了又變,低聲道︰「木蝶瞧景城王倒是彬彬有禮,怎麼落他嘴里倒成了狂傲了?」

芙嵐露出鄙夷的神色︰「想要巴結外頭這個人,可不就得貶低景州城那人!這些奉承的話,你也信?」

木蝶抿了抿唇︰「信一半罷,不過,這層樓不是還有少主住著嗎?怎麼變成被他們包下了?」

芙嵐緩緩的閉上眼楮,不作回答。

木蝶正想走出去,誰知一陣匆匆的腳步傳來,正停在旁的廂房外。喧鬧一下子被遣開。卻有兩人並未離去。

聲線渾厚的那人開口問道︰「什麼事?」

來人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回答︰「景城王……听聞被江湖一個游醫給治好了。」

兩人的對話十分清晰,引得芙嵐也是一震。他旋即起身從榻上下來,走到木蝶身旁,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繼續听門外的對話。

——「這陰蛇蠱又不是尋常小病,御醫都治不了,區區一個游醫能治好?」

「此事小的也犯疑呢,但的確是好了,刑部那幾位可都是親眼瞧見他在院子里散步。」

「真是命大!」那人哼了一聲,「本王花了萬金好不容易給他下了蠱,他竟能化危為安!」

木蝶听得心驚膽戰,壓低了聲音詢問身旁的人︰「少主,他……」

芙嵐伸出食指比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旋即看了看門外。木蝶閉上嘴,隨他繼續听。

門外其中一人顯然是肅王。

他的手下諂笑著問他︰「不如,再故技重施,殺他一回?」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重重的一掌,肅王收回手,看著手下臉上的紅印,更是沒來由的一股怒火︰「你以為皇上對這一次的刺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後也就如此了?愚蠢!」

「王妃是皇上的表姐,皇上不包庇自己人難不成還為了景城王重罰王爺不成?」

「上一次收了本王的城池還不算重罰?」肅王忽的冷笑,「皇上這次不罰本王,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本王與景青玉不論是誰丟了勢,對皇上于朝中的牽制沒有半分好處……倒是你們,做事不小心,竟讓于總管的暗手知道了這次行動,本王可被皇帝足足罵了半日!」

他頓了頓,又道︰「別再自己人自己人的掛在嘴邊,誰是皇上的自己人,誰心里有數。」

「是,是……」

「本王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景青玉究竟算個什麼東西!」肅王恨嘆一聲,揮退手下,轉身踏進一臉諂笑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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