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和許敬站在一起的小兒子,孟閔什麼都明白了。孟紀周也沒說什麼別的話,只淡淡地說了句若還想留著哥哥的命,便請父親殺了鎮守天河口的神獸,並將天河劍交出來。
孟紀勻說道這里,臉色又是一陣慘白,聲音也有些顫抖道,「我那時躺在地上,渾身疼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只是不相信,我覺得一定是那許敬逼迫紀周的,定是用什麼威脅著他,便問紀周,若是有什麼難處,我們可以一同想辦法解決,切勿受許敬的要挾。」
孟紀勻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都泛了白,狠狠道︰「我沒想到,他只是那麼輕輕一笑道,我想和許敬在一起,你們會同意麼?」
小七和易舒都不禁皺了眉,小七倒了杯熱茶,遞給孟紀勻,孟紀勻緩了緩神,聲音冰冷道︰「我真是沒想到,他為了這麼個人,竟連父親母親和我這哥哥都不要了。」
「我父親大約知道自己大勢已去,都到了這個份上,他們倆就算不殺我和母親,也不會容他再活下去,便問他們我中的是何毒,那許敬只道,等你死了,我便給他解藥。」
「我父親平日里雖然嚴厲,其實卻是極為疼愛我兄弟二人,對我母親更是情深意重,我父親那時看著我的眼神傷心又絕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昏迷不醒的母親,提了天河劍便往河口走去。」
「你們有所不知,那鎮守天河口的神獸是跟著當家人一代一換的,都是當家人從小養起的,雖然凶猛異常,卻是與主人十分親份,極為衷心,我被許敬手下的人帶著,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親手殺了他那只從小養大的九頭犬,我父親眼楮通紅,真像要流出血來,他轉身對紀周道,你把你哥哥和母親放了,我就把劍給你。」
「但許敬卻手一揮,我母親便一下被釘在了天河的河口上,他說,把封印之術教給紀周,別耍什麼花樣,若是天河口決堤了,第一個死的便是我母親。」
「我想我父親那時應該已經想明白了,無論他是不是把劍交出來,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和我母親,可是,」孟紀勻突然仰天長嘆一聲,又苦笑起來道,「可是他們失算了一件事。」
「能憑天河劍掌控天河口的只有我孟氏嫡子,而紀周,他並非是我父母所生。」
「啊?!」小七不禁叫了起來。
孟紀勻點點頭道︰「我母親有一個雙生姐妹,叫做元婕,不知與何人相好,還未成親便懷了身孕,那負心人丟棄了她,而她傷心欲絕整個人也消沉了下來,在生下孩子後便香消玉殞了。當時她懷了孩子的事情只有我父母知曉,幫她瞞著,原想著能找一找孩子的父親,也好有個說法,卻不曾想道我這姨母固執的很,如何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爹是誰,事情便拖了下來,直到孩子出生而我姨母卻走了,我爹娘便留下這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撫養,便是紀周了。」
「紀周與我長得確實有五成相似,當年的事情又鮮有人知曉,而我父母也確實當他作親生孩子一樣對待,我也始終當他是親弟弟一般,所以我想紀周如何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世。只是這狼子野心的畜生,竟然……」
「所以,」小七接口道,「他只當自己是孟家嫡子,以為同樣能控制天河口,但是,其實只要下一次天河口開啟的時候,他才會知道自己是無法操作封印之術的。」小七眉頭緊皺道,「可是那個時候,天河口無人控制,便會決堤千里,這就應了水災的天象了……」
「天河口若是大開,他與許敬都無能為力,就算是青江望湖的地仙,也抵擋不住天河水的直接沖擊,」孟紀勻道,「他這是在自掘墳墓。」
「可你母親不也還被綁在天河口之上麼?」小七急道。
孟紀勻的眼眶微微泛了紅,聲音嘶啞道︰「是。」
小七猛地倒吸一口冷氣,道︰「他真的連母親都不顧了麼?」
孟紀勻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你若是見到他是如何一刀刺進我父親胸膛的話,便會明白這人根本就沒有心!」
小七抬頭看了看易舒,只見易舒也是眉頭緊鎖,長長嘆了口氣,對孟紀勻道︰「那你是如何附身在沈青岩的身上的呢?」
孟紀勻看了看易舒道︰「我父親大約是明白他們不會留活口,但我和我娘又在他們手上,于是……于是我父親便猛地一下朝我跑來,一掌將我的拍了出去,拍我的時候灌了我許多內力,而我見到的最後一眼便是……」
孟紀勻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俯□把臉埋在雙手里,小七知道,他父親最後被孟紀周一劍刺死,而孟紀勻便被他父親送到了河面上,剛巧附身在了沈青岩的身上。
「事情的經過我們大約明白了,」易舒伸手拍了拍孟紀勻的肩道,「你也別太傷心了,那一劍也未必就能殺得了你父親,如今能做的便是趕在下次天河口大開之前將那兩人制住,奪回天河劍,也將你母親救出。」
孟紀勻依舊埋著臉,但卻是重重的點點頭。
「那下次天河口開是什麼時候?」小七道。
孟紀勻緩了緩氣,抬起頭道︰「八月十五。」
「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小七道,又抬頭看了看易舒道,「他的傷大約要多久才能治好?」
「一個月夠了。」易舒道。
孟紀勻緊緊地咬著嘴唇,突然站起身,朝著易舒和小七便是深深的一鞠躬道︰「無論事成與否,紀勻先謝過二位!」
小七倒是嚇了一跳,忙道︰「呀呀,你若是能將那天河口堵上,我才要謝謝你呢。」
孟紀勻點頭道︰「盡力。」
只听到外頭院子的門吱呀一聲,當是沈青月買了菜回來了,易舒便站起身來道︰「好了,也不多說了,這幾日我去幫你尋幾味藥材,盼能早日治好你的毒。」
孟紀勻緩緩閉上眼楮,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從長計議。」
小七跟著易舒走回屋子,兩個人都因孟紀勻的遭遇若有所思,但無論如何,想要阻止洪水的願望有了實現的可能,小七心中還是覺得充滿了希望。而易舒則在盤算著給孟紀勻解毒的這幾味藥材,都要去哪里尋,想了一會兒道︰「小七,我算了算,別的藥材都不打緊,唯獨一味王屋山的芝蘭,有續命解百毒之療效,得要算準了時日去摘取,我看了看,就是後日,須要趁著日出的那一刻采得的芝蘭,才是上乘,若是錯過了時辰,便要再等一個月。」
「一個月?那咱們可等不起了。」小七道,「那便後日去摘吧。」
易舒拉著小七在書榻上坐下道︰「這王屋山倒是個風景極好的所在,我想你不曾去過吧?」
小七順勢靠在易舒身上搖頭道︰「沒有去過呢,很漂亮麼?」
「嗯,」易舒點頭道,「王屋山地勢極為險峻,卻是怪石嶙峋,雲海磅礡,極為壯觀,你可想去看看?」說著伸手輕輕捏了捏小七的鼻子。
「要去的要去的!」小七笑起來。
「但是要趕在日出前登上峰頂,你可願意早起跋涉?」易舒道。
「願意的!」小七听得能出去玩自然是眉開眼笑道,「你從前說好了等我眼楮好了要帶我去看大山大海的。」
「是答應過你,」易舒點頭笑道,「那便去吧。」
隔了一日,易舒睡至丑時,便喊醒了小七起床,月亮還高高的掛在天上,小七睡得迷迷糊糊的,暈暈乎乎地胡亂洗漱了一番,便隨著易舒出了門。兩人走出沒幾步,易舒便笑著停下了腳步,小七愣了愣,看著易舒笑盈盈的眼楮也不知他怎麼了便道︰「怎麼了?」
易舒「噗」地一聲笑出聲來,彎□子道︰「你看你,衣服都系錯了,衣襟一邊長一邊短,完全沒睡醒是麼?」說著便指了指小七的衣裳。
小七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剛想伸手重新系腰帶,但易舒卻動手幫他重新理好了衣裳,又系好了腰帶,道︰「來吧,我背你,你再睡一會兒。」說著便把小七背了起來。
小七不好意思極了,但倒也有些習慣了易舒背他,便乖乖趴在易舒的背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喃喃道︰「安源,你這樣不怕寵壞我麼?」
易舒笑了起來,小七這樣輕聲喃喃說話的聲音又軟又糯,真是可愛極了,便道︰「寵壞便寵壞好了。」
小七極快地在他側臉吻了一下道︰「世上怎會有你這樣好的人。」
易舒笑著搖了搖頭道︰「好了,睡一會兒吧,到了叫你。」
小七確實困的很,趴在易舒背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竟是已經到了王屋山半腰了,而天也開始有些蒙蒙亮了,小七往四周望了望,果然這山峻峭極了,易舒一路輕巧地往上飛行。
「安源,我自己下來走吧,你背了我許久。」小七道。
「醒了?別動,很快就到山頂了,這段路不好走,我背你上去。」易舒道。
小七伸手環著易舒的脖子,用臉往他脖頸里蹭著笑道︰「安源你好虧,人家養只圓毛都是當坐騎,你反而要背著走。」
易舒不住哈哈的笑起來道︰「是啊,誰叫我養了只九尾豬呢?」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山頂,天色泛白,盡管還未日出但周圍的景色卻是已經能依稀瞧見。小七一路贊嘆,易舒便道那芝蘭只長在一處,而那處正是看日出的最佳地點,一會兒摘了芝蘭便可好好的觀看雲海日出。
「瞧,小七,」易舒往上縱身幾個跳躍,來到山頂一處向外突出的崖上道,「那前面石林便是長芝蘭的地方,每月初三日出時候的芝蘭是藥效最盛的。」
「就是那粉白色的花麼?」小七伸手指了指前方崖邊,突然,小七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而易舒也是「咦」了一聲,再接著的,便是從那花叢旁的山石後頭,飄出了一襲灰色的衣角,在晨風里微微舞動。
「桓之?」易舒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