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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悅然挪眼朝前看去,但見自己父母姨娘坐在那邊,皆是一副喜事臨門的表情,還有陳家老爺,滿臉笑容藏也放不住,一雙三角眼看向蔣悅然,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實在惹眼。

卓安看不過,湊上前在蔣悅然耳邊輕聲道:「少爺莫惱,若是讓卓安看,如果這樣也是算盡到了少爺的責任,那麼少爺不妨忍一忍,切莫用氣,時機一到,卓安自然會幫少爺解圍,少爺且就最後相信卓安這一次吧。」

蔣悅然臉色青白,看都不看卓安,只是哼了一聲,慢慢低下頭,他竟用盡一身氣力也未曾能握緊袖子下的手。

子夜時分,蔣瓃熙突兀地醒了,他不停咳,咳得吵醒了方沉碧和馬婆子。孩子一臉豬肝色,似乎憋得快要斷了氣。

「瓃熙,瓃熙。」孩子咳的似乎已經就要休克,他用小手攥緊母親的衣襟,眼珠已經充滿血絲,只是停不下來。兩人圍著孩子連拍再順,可絲毫不見一絲好轉,很快,孩子身子發軟,一口血嗆出來,噴再方沉碧臉上,頓時,饒是再隱忍的女人再也無法守住那份淡然,滿面驚色,身抖不止,她大聲叫孩子名字,可孩子的反應已然越來越弱了。

只是隱隱約約似乎听見他在叫一聲娘。

「瓃熙,瓃熙。」方沉碧大聲呼喚孩子,滿臉淚水。那淒慘叫聲和著不知何人的哭聲直穿雲霄,像一把銳劍,一霎時劈開整個烏雲滿布的夜空,可除了黑還是黑,連月色都不見半分,只有一瞬的閃亮劃過,隨後變沒了蹤影。

裴非突兀地驚醒,一身的汗浸濕了里衣,夢里他看見方沉碧一身白色里衣,連鞋子都沒有穿,披頭散發的一邊哭一邊朝他跑過來,求他幫幫她。坐起的一瞬,頓覺只是噩夢,他模了模自己腦門兒,內心還未平息剛剛的那份心驚膽戰,可誰知就在下一刻,女子尖銳的哭喊聲在他耳邊響起,他還以為又是幻覺,再一聲,再一聲,裴非頓覺這並非是什麼夢,那聲音分明屬于另一個在他心里盈盈繞繞經久不散的她。

裴非還沒來得及下床,房門便被撞開,夢里那一幕真實的出現在他面前,方沉碧披散頭發,一雙白皙的腳赤/果著,流著血,她臉色蒼白如紙,眼淚模糊了她的臉,如此慌張的令人心口被狠狠的揪作一團。

方沉碧撲倒他腳邊,央求道:「裴非,求你救救我的瓃熙,求求你。」

裴非也是連外衫都沒來的穿,就被方沉碧拉著跑出屋子,他忙吩咐下人出府請老太醫過來就診,自己則是跟著方沉碧趕到她的院子去。

再見蔣瓃熙,孩子的眼有些迷茫,似乎在看著頭頂的什麼,又似乎他什麼都沒看見,血從他口中溢出,劃過孩子白淨的小臉,她又听見他叫了一聲「三叔、娘」

「瓃熙乖,瓃熙等著娘找大夫來醫你。」方沉碧跪在床邊,抓著瓃熙的小手,已是話不成聲。

馬婆子哭的快要斷了氣,摟著四歲的孩子,像是就怕有什麼人來帶走他一般:「我的瓃熙,我的瓃熙啊。」

裴非站在方沉碧身邊,看了看馬婆子懷里的孩子,也是心涼了一截,這孩子多半是沒用了。他沒有任何話還能說出口,此時此刻,什麼話都是多余的,他明白。

若干年前的某一夜,今天的方沉碧就是當時的他,小小的幼兒也是這樣躺在他懷里,一口口的喘氣,很快氣息漸弱,那孩子還不太會說話,只是看著他,然後斷了氣。

裴非思及此,心口里的疼翻江倒海一般,只覺得一口血就要月兌口而出,他乍然轉身往外走,院子里也聚了幾個丫頭婆子,裴非臉色極差,看見裴福便問:「大夫怎麼還沒到?再遲孩子就沒用了。」

裴福臉色亦是不佳,頓了頓,道:「少爺,娘娘已經下了旨,以後不再允許任何太醫給蔣家小少爺看病了。」

「她敢。」裴非聞言大怒,說罷就要往外走。

裴福忙道:「少爺,外面都是娘娘的人,少爺出不去的。」

裴非扭頭,看了裴福一眼,冷笑:「她逼我?」

裴福嘆道:「少爺,娘娘早說,這方家小姐並非是少爺可以放在心里的人,也是少爺永遠不可能得到的人。」

裴非鐵青臉色,道:「孩子是無辜的,何必做的這麼絕,非要要他的命。裴叔難道沒有子女?難道裴叔不曾為人父母?就忍心看他這麼死在裴府?這孩子死在裴府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蔣家會善罷甘休?」

裴福挪步走到裴非身側道:「少爺,娘娘的吩咐是,這孩子一定要死在裴府,這就是他的命,也許找來太醫他還能再苦活一陣子,可您心里也是清楚,他根本就是藥石罔效了,不過拖些日子不死罷了。娘娘這樣子做不外乎就是讓你徹底死了跟方家小姐的這段情,豈止是蔣瓃熙要死在這,便是這方家小姐也不可能活著再回去。只是少爺還這麼頑固不化,是不是你可知道她是誰?」

裴非眉梢一跳,道:「只是估算,並不確信。」

「少爺,方沉碧就是曹挽香的女兒,方家的人已經全部找到了,都在娘娘的控制之中了,包括當年王爺身邊兒的丫頭,還有宮里的公公。」

裴府語重心長的拍拍裴非的肩膀勸道:「少爺,曹挽香是皇後的人,這個女人在王爺和我們老爺這里算是得盡了先機,佔盡了好處,自古英雄是愛美人的,皇後的這一步棋也只是為了朝堂風雲的走向,誰都是為了自己家族勢力而勞。而听聞,這曹挽香當年貌美傾城,與皇上也有過一些秘事,至于究竟什麼細情,誰也說不明白了。

方沉碧到底是公主,郡主,還是裴府的千金,或者是哪里的山村野婦,這無人得知,也不需要知曉那麼清楚,即便皇後不下手,娘娘不下手,恐怕皇上也未必就肯放過她。曹挽香雖不在人世了,可方沉碧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恥辱,提醒著王爺當年的謀逆大罪,皇上的禍起蕭牆,還有裴府的無辜牽連,一個女人能如此本事的攪動朝堂,乃至無數人命的去留,少爺以為還有什麼理由,還會有誰願意她再存于這個世上而少爺覺得若是皇宮里的人都參合進來,那麼這事情還見簡單得了嗎,還是您可以庇護得了的嗎?」

裴非剛要張嘴說話,卻被裴府搶先:「少爺,世上並無公平二字,曹挽香罪該萬死,可方沉碧並不知情也沒有參與其中,她實屬無辜。可您可曾想過冤死的王爺滿門百余人可曾無辜?全不知情的方家人可曾無辜?老爺的一廂情願奮不顧身可曾無辜?夫人的苦守一生,怨念而終可曾無辜?何止只有她方沉碧蔣瓃熙兩人而已?世道輪回,誰不是苦苦營生,誰不是滿月復委屈,少爺,你可知這道理?」

裴非臉上血色褪盡,他後退一步,仍舊道:「冤有頭債有主。」

「少爺」裴福轉而神色一滯,義正言辭道:「裴家百年基業,老爺是算了一生,編排了一生,萬萬不會毀在一個女子手里,不管是方家小姐還是曹挽香亦或者什麼人,都不可能擋在裴家前面拖我們的後腿。這期間到底犧牲了什麼人,老爺走了之後,便由娘娘說了算。」頓了頓,裴福又道:「少爺還是多听听娘娘的勸比較好,切莫招惹她。」

說罷裴福轉身就要走,方才走了一步,他略略側身,又道:「少爺,門外一直有人守著,今日您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的,就連我們府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出的去,少爺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娘娘的脾氣,想必您非常清楚。」說完裴福走了,留下裴非一個人愣在當初,呆了好一會兒。

裴福說的沒錯,裴非非常了解自己姐姐的性子,出不去便是真的出不去,她想讓那個孩子三更死,他便等不到五更去。而方沉碧卻是必然要死的,即便她無辜,可無辜的人並得不到原宥,這世道便是如此。

可怎麼辦,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方沉碧為了孩子痛不欲生,裴非轉念叫來裴軍便與他往後門兒去,只是每個門口都有人把守十分嚴密,便是裴非本人出去都不可,實打實沒有半分余地,裴非兜兜轉轉,皆無辦法。只好折回去在府里翻箱倒櫃,之前剩下的方子還有點藥材在,他信不過下人,便自己親手煎藥。

這個夜,注定不夠消停,那頭蔣瓃熙生命垂垂,而遠在清河縣的蔣悅然卻是被挾持進了洞房,蔣悅然一路掙扎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歪歪扭扭的給下人送進房間,那蒙著蓋頭的新娘子已經坐在床邊,喜娘也不多說,少了許多繁瑣,直接把蔣悅然按在床上,俯□子把兩個人的衣袂結在一起,又說了一通好听喜慶的話就這麼出去了。

關了門,一時間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火燭輕微爆焰的響聲,蔣悅然鐵青著臉色,倚在床邊兒,直喘著粗氣。

陳瑩瑩等著一日不知是等了許久的,李蘭到底還是爭不過他們陳家,蔣悅然不喜與李家結親,倒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了。

等不到蔣悅然挑起洗帕,陳瑩瑩輕聲開了口:「相公,吉時到了。」

蔣悅然未聲響,陳瑩瑩又等了一會兒見又沒有動靜,便自行揭了帕子,眼前那男子豐神俊秀的面容是她醒時夢里都念念不忘的,這麼多年來,眼前這個男人從未仔細的好好看她一次,她先天帶疾,坡腳,原本便是心思重的女子,她從第一眼見到自己的這個表哥開始就走了心的,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心里從未有過她。她就那麼一直痴痴的想著念著,直到方沉碧進了蔣家,她听到戌聲耳語,再到後來方沉碧嫁給了蔣煦,蔣悅然又與廄李家來往甚密。李蘭欲將自己妹妹許配給他,最終還是沒有成功,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姑母這麼多年來幫她爭取的竟在一朝一夕之間便成了事兒。

面前人兒俊美如天神,是陳瑩瑩怎麼看都看不夠的,她痴痴的看了又看,只見蔣悅然不說話,只沉著一張臉,似乎已經入定了一般。

看著看著,她不由得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撫上他的臉,卻不想蔣悅然微微一側,將臉挪向一邊去,陳瑩瑩一怔,心頭不免一陣難受。

「相公。」

蔣悅然聞言,只是冷冷看她的眼,卻一句話不說。

陳瑩瑩本來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因為天生腳跛,又是大房所出,本身的個性十分溫軟聰慧,從不仗著自己身份兒就蠻橫驕縱,為人也是十分溫軟可人,與大夫人走的也近,若不是因為腳殘,大夫人也早就逼著蔣悅然娶她進門兒了。後來正好李家千金與蔣悅然走的近,本想著能搭上廄李家也是好的,可後來卻不見蔣悅然有任何舉動,大夫人原本的心思又浮了起來,先下看與李家婚事告吹,那麼能娶到陳家的千金也是好的。

陳瑩瑩對蔣悅然的事兒多少耳聞,只是不那麼真切的明白,也搞得糊涂,但她多少明了,遂對蔣悅然說話十分注意:「我早也與姑母聊過,只听說是你心里頭有人,我眼下這般情況,便不多要求你什麼,希望能與你和氣過日子就可以了,你別對我有什麼成見,只當我與一般女子無異就好,你若他日想取誰進門,只當是告知我一下,讓我外面有個臉面即可,我不多強求你什麼。」

蔣悅然微微蹙眉,盯著陳瑩瑩的臉看個仔細。這女子生的並非絕色,只是一般的干淨秀氣而已,看來十分和美,倒也不討煩,可是不管這陳瑩瑩是美是丑,他並不理會,心里只一門想著廄的方沉碧母子。

「我知曉你多少不歡喜這樣的,可再想想也不見得是件壞事。」陳瑩瑩頓了頓,伸手拉上蔣悅然的手,道:「悅然,我能幫你,你信我。」

蔣悅然也心知這陳瑩瑩並非什麼惡人,只是他還是心里頭格外反感。陳瑩瑩自顧自上千扶著他靠在軟靠之上,遞了杯茶水過來,扶他喝下,道:「身子是自己的,你也別再跟姑母置氣了,到底是母子連心,何必鬧這麼僵,又不解決問題,只是鬧得各自不順心,又何必。」

蔣悅然淡淡開口,道:「我心里從來不曾有過你。」

一瞬間,陳瑩瑩覺得血是從腳跟兒底下沖出來的,一股腦的涌進了腦子里,到底也是姑娘家家的,就算是再滿心樂意,听了男人這話,總是面上掛不住的,陳瑩瑩眉心一緊,咬了咬唇,道:「我知曉。」

「也不瞞你,畢竟我不是我娘,為了自己的心思,什麼都能瞞天過海,你嫁到蔣家來便是她坑了你,倒也不是我對你有什麼討厭,只是我沒法喜歡你,既然沒法就不會待你如他人,我心里只有一個女人,她活著她死了在我心里都不可能有任何女人替代她的位置,如若她真的死了,我也要跟著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陳瑩瑩眼里已見淚意,怎不知若是男人心里無她日後的日子會是多難,陳府里這種戲碼早是不少見了,不是她沒想過,而是即便想過了也還是想要守著他。

「我知曉。」陳瑩瑩抬頭,蹙眉間又有一股子執著的勁兒,道:「你願守著她,那我願守著你。」

這一夜無言,兩個人一身喜服,各自靠著床柱各懷心思。情愛里沒有誰錯,只有誰先得到。

蔣瓃熙的呼吸越發急促,馬婆子急的沒法子,除了哭,也不知道還能干什麼,旁側的里衣已經染紅了從孩子鼻子里流出的血,方沉碧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撲倒在床邊,輕輕的撫著孩子的臉,幫他擦臉上血跡,哽咽地哄他:「瓃熙不怕,瓃熙不怕,娘陪著你,你再忍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來了幫你看病,一會兒就不痛了,一會兒就好了。」

孩子許是身子疼痛的厲害,開始哼哼的哭鬧起來,他這一哭馬婆子更是急的沒辦法,抱著孩子哭得越來越大聲。方沉碧也沒有辦法,她已經急紅了眼,忙不迭又往外跑,邊跑邊大喊:「裴非,裴非,你幫我,求你,求你。」

裴非就站在她不遠處的廊子里,他面無表情,臉色煞白煞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方沉碧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她瘋一般的往前沖去,推開面前的裴非就往外跑,裴非知曉她到底要干什麼,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聲音似乎微乎其微的只有他和方沉碧兩人才听得清楚:「沒用的。」

方沉碧不听,只管瘋了一樣往外沖,裴非自然是不能由著她這麼做,用力扯住她胳膊大聲道:「外面已是天羅地網了,你若是這光景出去,非要被他們攔在外面打死不可。」

方沉碧瘦弱如風中一葉,被裴非扯住著實無法動彈,她便是滿眼淚水,看著裴非的臉,一字一句,道:「就算死我也要出去救他,死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還會怕自己死"

方沉碧呆呆的抬起頭,看著裴非,突地緊緊抓住他的領口,幾欲貼到他的臉,魔障一般,道:"裴非,你幫我,求你幫我,你幫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幫我救救瓃熙,他還那麼小,他那麼無辜,這並不管他的任何事,為什麼要折磨一個孩子"眼淚從她臉上無休止的流下,劃過精致的下巴,落在裴非的手背上感覺似乎烙鐵一樣的疼.

「求你」方沉碧緊緊抓住裴非的手,慢慢俯□跪在他面前,幾欲語無倫次,道:「你若是肯救我瓃熙,我便什麼都肯答應你,我什麼都願意,只要你救救他,他那麼小,他那麼無辜。求你。」

那樣撕心裂肺的哭,一個原本那樣驕傲冷清不肯泄露一絲情感的女人,一個原本萬事隱忍不肯爭奪的女人,如今她跪在自己面前,抓住他的手,哭的那麼寂寥無助,顫抖的雙肩,細瘦的似乎不堪一折,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之上,那麼小心翼翼,似乎一踫就會折斷了他的肩胛骨頭一樣擔驚受怕。

她說,為了救孩子竟然是什麼都樂意,裴非一瞬間只覺得蔣瓃熙似乎是一根救命稻草,沒了他就什麼都沒了,不僅是方沉碧要崩潰,就連自己也許只能是竹籃打水了,再或許對于他來說,方沉碧若是崩潰了,那麼自己呢?

"我幫"幾乎是月兌口而出,裴非一霎時覺得自己是瘋了,突破外面重重包圍實在是太過艱難,貴妃想讓方沉碧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保留這個秘密,又有誰能阻止得了何況這應該也是當初那一群人共同的願望,任誰也不像舊賬重翻,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

他願意幫她,可他怎麼幫?眼下已經是一般死局,面對皇家,他們裴家還太女敕了,就算他願意,可整個裴家願意用一個家族的興衰來保一對母子嗎?這麼可能,現下就是他姐姐要她死,他怎麼辦?

"沉碧啊,孩子不成了,孩子不成了"馬婆子抱著被子裹著的孩子從月牙門兒里瘋糟糟的跑出來,一張老臉早已沒有任何血色,涕淚橫流.

方沉碧頓時失了魂一樣,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月兌開裴非的手跌跌撞撞的朝著馬婆子跑過去,沒跑兩步,重重被絆倒在地,額頭磕在花壇角落,再抬起頭時候一條血蛇從她發間蜿蜒而下,殷紅的觸目驚心.

"小心"方沉碧沒等裴非跑過來便自己爬起身,朝著馬婆子撲過去.

被子里的孩子氣息縴弱的已近虛無,血水浸透了他胸口的白色里衣,她大叫孩子的名字,可孩子已經沒任何反應了.

裴非提身上前,一把奪過馬婆子懷里的孩子,一只手拉起方沉碧,便跑便跟馬婆子道:"你趕緊去後院的柴房里點火,廚房里有菜油,火著起來你就往府外跑求救,我們側門外面走,我出城去找大夫."

馬婆子慌慌張張的跑出門,方沉碧赤著腳,被裴非一路拉著往另一個院子里狂奔.夜色漸漸深了,風也冷起來,方沉碧已經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腳底的碎石樹枝扎破了她的皮肉,血從腳底浸潤到泥土里,最後和成一灘糊在腳底.

很快後院就見了一團煙涌出來,門口處似乎嘈雜不堪,裴非這面找了自己最得力的裴寧過來,端著水盆推門就出去,嚷嚷:"走水了,少爺的院子走水了."

門外守著的幾個人,一听是走水了,頓時急死了。

"趕緊跟我去水井提水,這要是燒起來還了得,後面就是我們小姐的宅子了."

人人都知道裴非姐姐之前的香閨里放了不少的寶貝,雖說人已經嫁進宮去了,但畢竟是裴家幾代里最得寵出息的一個姑娘,現在又逢盛寵,香閨本就是供起來的,前幾年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裴府翻修,連奉著靈位的祭靈宅都動過了,裴貴妃的香閨卻是原封不動,老太爺也道,這本就是裴家日漸繁盛的根基所在,絕不能動.就這麼那間滿雪堂再未有人動過一絲一毫.只是裴福每日會遣手腳利落輕便的丫頭過去打掃一下,裴非之所以讓馬婆子去後院點火也是為了這個緣故,怕是只有滿雪堂著了火大家才能急成一團,亂了手腳.

那幾個人也沒多想,听說是要跟著裴寧去提水救火,都屁顛屁顛的跟著進去了,等著人走遠一點,裴非扯著方沉碧抱著孩子直奔出去,也沒敢繞過去走大路,反而是走穿小路,方沉碧沒有穿鞋子,泥濘小路上亦有不平的石子兒,一點點的割破她腳底,血越涌越多,混著黑泥裹了一腳。裴非越走越快,不時往後張望。

「孩子給我。」方沉碧要去抱孩子,裴非不願,輕聲道:「快跟我走,我知道廄里還有一家醫館還不錯,上輩就有皇宮里做過太醫的出來,你先別急,我們就快到了。」

方沉碧也不擰,只顧著慌慌張張的跟著點頭,道:「快救救我的孩子。」

繞小路走的確是費些子功夫的,但好在有驚無險,裴非繞道過去醫館門口時候天還很黑,兩個人站在門口敲了一會兒門兒方才有人睡眼朦朧的出來開門,一見是裴非立馬精神了,忙道:「裴公子?這大半夜的您這是」話還沒等說完,裴非已然等不及了,推門而入,邊走邊低聲催促:「快去把你們老爺叫出來,快,人命關天。」

那人自知裴非在廄是什麼角色,又見情況緊急,並不敢耽誤,一路小跑回了後院,裴非則抱著孩子扯著方沉碧去了前廳。

很快里面的小跑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剛剛進去叫人的伙計,另一個則是年紀稍長的另一位。

「裴公子。」長者見了人忙拱手敬道:「裴公子莫急,先讓老夫看一看。」長者上前附身拉開被子,左右看了看已經奄奄一息的孩子,也沒用多少時間,便抬起身看向裴非道:「小公子的情況實在不妙,若說是拿著最好的藥吊著也沒多少光景了,畢竟這個病癥實在是難治,我朝就有公主也是一樣的病癥而夭折,這病蹊蹺詭異,得了就沒人能逃得過一死。或許是裴公子可以懇請宮里的娘娘宣一位太醫過來瞧瞧看,畢竟宮里的藥材和太醫的藝術確是比我這里要強上許多的,也可再拖上一段日子。」

方沉碧原本提在心口里的心還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也就是一霎時之間,她似乎也冷靜下來,孩子的病她比誰都清楚,蔣悅然的同胞兄弟也是這樣沒的,若是遺傳的病,怎麼可能在這樣醫療條件的地方救得活,也許放在自己生活的年代還有一線希望,但這樣的古代朝代里,蔣瓃熙只有死路一條。

裴非望了方沉碧一眼,忙道:「這事兒說來話長,關大夫不必妄自菲薄,說到底您也是醫者世家,這廄里的名號可是響當當的,孩子就交給您多費心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花多少銀子,這都不重要,我要他活著,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

被喚作關大夫的長者聳聳眉頭,不可聞的嘆了一聲,輕輕的點了點頭,自己親自抱起孩子,轉身往里走,邊走邊道:「小公子就交給我吧,裴公子放心,我必定會傾盡全力去救治小公子,畢竟裴公子的大恩大德我關某總是沒齒難忘的。」

裴非應了一聲,跟著道:「有您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還要再拜托您這件事請務必保密,這亦是我得不情之請,也是不願將來會連累您。」

關大夫倒也不是也貪生怕死之輩,輕聲道:「裴公子放心,不如讓劉慶帶著夫人先去處理一下腳上的傷口,免得拖久了麻煩。」說罷轉身抱著孩子進了里室。

「我也去。」方沉碧等不及,抬腳就要跟上。裴非低頭一看,不由得一驚,一把扯過方沉碧,道:「看看你的腳,應是傷的不輕了,若是還不及時清理包扎,到時候感染了可是要丟了你的雙腿了。」說罷一把抱去方沉碧,道:「我們去清理傷口。」

「我要去看瓃熙。」方沉碧掙扎不隨。

「夫人還是跟著我先去清理傷口吧,我們老爺那里就放心好了,頭上的傷口要是養不好怕是要留疤破相的。」劉慶道。

「關大夫行醫我信得過,你別去了,免得擾了他看診不好,再說你去看了也沒用,不如等等再過去。」裴非不顧方沉碧掙扎,硬是抱著她跟著劉慶去了別處。

額頭包扎好,腳底的淤泥被清理掉,方沉碧腳底的傷口一道道縱橫交錯,簡直慘不忍睹,試問這麼多傷口又深淺不一,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一路跟著跑過來的。裴非見了又是驚訝又是心疼,可方沉碧似乎沒有一絲

一毫的知覺,隨著劉慶怎麼用棉布擦拭傷口都無動于衷。

連劉慶都有興夷所思,不時的用眼楮畬方沉碧的反應,最後忍不住道:「夫人,這傷口這麼多,有些也好深的,你不疼嗎?」

方沉碧怔怔的望著自己的血染紅了一盆水,毫無生氣的動也不動,仿若這些傷不是她身上的,那些血也不是從她傷口里流出來的。

劉慶搖搖頭,擦干方沉碧腳上的水,又陸續涂了幾種藥膏在上面,最後才拿白棉布把她的雙腳一點點的裹緊實,費了一陣功夫方才弄好,忙站起來道:「裴少,夫人的腳現在還不方便走動,一旦牽扯傷口就愈合的慢,長久出血不止會感染,所以還是多勞煩您周全照顧了。我明日再來給夫人換藥,差不多三四日也就長起來了。」

「好的,有勞了。」裴非忙道,送劉慶走出門。

方沉碧也不說話也沒任何表情,她靠著床坐著,裴非折身回來,伸手撫了撫方沉碧肩膀,輕聲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再等等。」

方沉碧也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你姐姐是不是一定要殺了我滅口?」

裴非半晌沒有回應,過了許久,方沉碧又道:「如果是非要我死也無所謂,只要放過瓃熙,我只求你們把他救活治好病送給我舅舅舅媽那里帶他遠走高飛,再也不踏進廄半步,就這麼一輩子過活,可否?」

裴非嘆一口氣,面對方沉碧蹲□,抬頭看她慘白的一張臉,道:「瓃熙的病也許是真的難以治愈,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保全自己為先,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我這里,你永遠才是最重要的,就好比瓃熙在你心里一樣。」

方沉碧無聲,她雙眼無神的將目光挪向另一處,聲音微弱快不可聞,道:「不要去找蔣悅然。」

「好。」裴非捂住她的手,那一刻她方才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溫度從指尖一直滑進自己的心口窩里。她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是神,也不會是哪方勇士,其實自己誰都拯救不了,反而還連累了很多人,結局竟是這樣。

「我會保護你,用我的命。」裴非臨走時候這樣說,可方沉碧的心宛如死水一般,她再不介意誰愛她,或者她愛誰,就算立即死去,她也只想保住自己兒子的性命,只是這樣而已。

光景如流水,兩個人坐在房間里一句話也沒有,直到日頭升高,眼光從窗欞了照進來,落在方沉碧裙裾上,像是灑下來的碎花。

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進門的是劉慶,他輕手輕腳進了門兒,跟方沉碧和裴非拜了一拜,道:「小公子暫時是沒什麼危險了,但是可能需要繼續調養好一段時間,但我們老爺也說了,小公子的病並不能痊愈,但至少目前算是穩定了些,不知道您是不是要帶著夫人一道去看看?」

方沉碧還沒等劉慶說完,赤著腳跳下床就往外跑,裴非忙跟了上去,一把扯住她胳膊,一抬手把她打橫抱起來,由著劉慶打頭帶著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爭取完結本文,因為實在太忙了,對不住各位了,拖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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