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鳳眸圓睜,愕然轉頭,南宮修宸正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來。愨鵡曉
他沒有戴那張黑色面具,一身黑色錦袍,束腰修身,完美襯托出頎長健碩的身軀,他臉上神情柔和而客氣,彬彬有禮,是為莫慧穎在側才佯裝出來的——如此虛假的笑,卻還是迷人心魂,然而,這樣的迷人,卻越是讓笑嬈毛骨悚然,在她眼里的南宮修宸,分明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惡魔,她也清楚地感覺到他滿身銳冷逼人的氣勢全朝著她發射過來……不,他分明是一柄鋒芒駭人的劍,而瞄準地正是她的心,一旦被刺中,將是血肉模糊。
她和金恆易容成那樣丑陋的模樣,走了偏僻的小路,才到了這處隱秘的樹林,憑金恆要甩開誰,也定能甩得開,該死的南宮修宸,他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愛妻,你好大的膽子,不說一聲,就逃之夭夭,讓為夫好為難!」他笑得客客氣氣,說得含情脈脈,大掌關節卻 作響,似隨時要拆掉她的骨頭。
笑嬈見鬼了似地,嬌軀一震,慌忙後退兩步,站到金恆身後去,腦門上一滴汗珠兒滾下來,黏住了鬢邊的發絲,她腦海也一片空白。乍听到母親忽然開口打破僵局,與南宮修宸客氣寒暄,但是,他們的交談,她一句都听不進去,耳根嗡嗡直響,腳底一股股的寒涼之氣沿著經脈嗖嗖冒上來…龕…
擋在他身前的金恆突然就握住了她的手,「沒什麼好怕的,有我在呢!再說,做虧心事的,又不是你。」
她思前想後,茅塞頓開,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對呀,她的的確確沒有做虧心事,應該怕的是他南宮修宸才對,她到底在慌什麼呀輕?
就算她拿著易容成他樣子的人頭去聲東擊西,那……那又不是他真的腦袋嘛!他帶人洗劫了莫家可是事實,而且,他剛剛還趁著她聲東擊西時,偷盜了晟齊國庫,佔了大便宜的人,可是他呢!
笑嬈正思及此,就听莫慧穎釋然一嘆,「原來太子殿下早就知道莫家那些下人是唐嶄的人,才那樣做,如此說來,是我們的嬈兒不明事情的經過,所以才鬧了誤會,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南宮修宸優雅微低著眼簾,溫雅絕倫地淺笑著,「娘親如此說就見外了,嬈兒是修宸的妻,她如此誤會又如此生氣,正是因為在乎修宸,修宸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一口一個娘親,叫得順口,笑嬈卻越是听越是別扭,惡魔示好時,出招必然會更陰險更沉重。
莫慧穎見南宮修宸如此沉穩俊雅,尊貴而不倨傲,不禁越看越歡喜,「你真是個寬宏大量的好孩子。」她視線在南宮修宸和金恆身上流轉,比較,不禁暗自驚嘆,兩個如此才貌雙全的男子,她的嬈兒可該怎麼辦才好呀。「嬈兒,你不要躲在金恆背後了,已經為人婦,就要有為人婦的樣子!你過來。」
笑嬈被嚴肅地要求,只能小心翼翼地避開南宮修宸觸手可及的範圍,繞著遠路,走到馬車前來。
莫慧穎正下來馬車,兩人相對而立,一般的身高,相仿的容貌,一個年老,一個年少,莫慧穎一襲白袍勝雪,渾身帶著仙氣一般優雅絕倫,驚艷溫婉,而笑嬈卻渾身一股子桀驁不馴的靈氣,加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那靈氣中又透出幾分嫵媚。母女倆掩映在碧林之中,成了一幅奇特唯美的畫。
南宮修宸和金恆看著她們,不由得為這一幕心神恍惚,她們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能在心湖里泛起絕美的漣漪。
不過,他們卻也料想得到,笑嬈就算到了莫慧穎這個年紀,怕是也沒有那份從骨子里發出的沉靜仙氣,她雖然也有著出塵月兌俗的氣韻和容貌,那表象之下,卻隱藏著叫人無奈地倔強脾性。
莫慧穎拿帕子溫柔地給女兒擦著汗,慈愛說道,「嬈兒,誤會都解釋開了,既然你和太子已經是夫妻,不如就隨他回去軒遼吧。太子殿份特殊,在晟齊久留,會有危險的。」
笑嬈不肯,她執拗地抱住莫慧穎,鼻音濃重地說道,「嬈兒剛剛才和娘親團聚呢!嬈兒不想走。」
那難得流露的小女兒的嬌態,讓金恆不禁又思潮起伏,而他復雜憐愛的眼神,正被南宮修宸看在眼里……
莫慧穎輕拍著笑嬈的背勸道,「娘親知道你舍不得,不過,你放心,金恆會保護好娘親和你外公外婆的,還有……你爹很快會來接我。」
笑嬈黛眉微皺,攬在莫慧穎肩上的手,黯然滑落,「如果娘親和慕曜乾在一起,女兒不反對,女兒也想母親幸福美滿,但是……女兒永遠不會認那個人做父親!」
她不忍去看莫慧穎為難的神情,雙膝跪地,「女兒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讓娘親逃離唐嶄,如今女兒得償所願,死而無憾。娘親,讓女兒給您磕個頭吧!」
莫慧穎明白她的意思,慈愛地看著笑嬈一臉凝重地跪下去,沒有攙扶她。
世事無常,想到日後笑嬈將掙扎于後宮爭斗,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從此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她不禁紅了眼眶。希望,這一別,不是永別。
在笑嬈磕了頭,起身之後,她忙抬手,幫笑嬈把扯亂的衣領整理好,又從頭上取下一支發簪,將她凌亂的長發綰起,仔細端詳著她自上次一別之後,穩重了許多的臉兒,疼惜地說道,「嬈兒,娘親不是一個好母親,娘親從沒有希望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從沒有希望你做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因為娘親知道,一個女子有著過人的容貌和才智,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人太善良太完美,在後宮里也是大忌,所以,娘親只希望,你做事之前,先以自己的生命為重。」
笑嬈也從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讓母親驕傲的好女兒,但是,她明白了,她的母親,不求她那樣風光完美,只求她一生平安。「女兒謹記娘的教誨。」
「還有,身為女子,不必有救國為民的宏願。你只相夫教子這一件事做好即可。」她看了眼南宮修宸,眼神復雜地一轉,又看定自己的女兒,「嬈兒,尤其要記住……別期望著將來做軒遼皇後。」
笑嬈拉著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忽然就自嘲地笑出來,「娘親,您不必擔心,我從未想過去做誰的皇後。我之所以南宮修宸拜堂成婚,不過是給自己污穢的身體,尋一個合理的身份,以不至于我站在您面前時,無顏面對您。」
污穢的身體?對于她暗含冷刺的話,南宮修宸忍無可忍,「太子妃,注意你的措辭!」她這到底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他,還是在踐踏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
莫慧穎眼淚還是落下來,「太子殿下息怒,嬈兒並非在氣你,而是在恨我和曜乾生了她,是我,害她落得如此地步。當年,唐嶄得知我有孕時,就有意將我打入冷宮,為了不讓別人看出笑嬈不是他的骨血,他和爭寵的皇後合力演了一出戲。于是,八公主唐綠萱被道士說成是祥瑞凰女,而笑嬈成了天煞孤星,也因此,所有人都遠遠躲著笑嬈……就算冷宮的大門可以自由出入,她也不願意在白天走出去和別的皇子公主一起玩。」
她歉疚對南宮修宸輕一鞠躬,「請太子殿下,務必包容嬈兒的怒火,她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性情才這樣尖銳。將來,她定會明白太子殿下的苦心的。」
金恆見笑嬈看著莫慧穎哭成了淚人兒,笑嬈卻擰著眉頭一臉冷意,忍不住開口,「夫人,小姐並沒有怪您的意思,她的確是在暗諷某個人對她的利用,而且,這次,借著小姐入宮救您,南宮修宸乃至軒遼受益匪淺,非我們所能估量的。」
南宮修宸卻笑了,「金將軍,沒有你和你家小姐拙劣的演技,本宮一樣能完成所有的計劃,也包括救出岳母。」他長劍突然出鞘,落在金恆的右肩,「若非你護衛本宮的太子妃有功,本宮定然削掉你兩條手臂,沒有人能未經允許,肆意踫觸本宮的太子妃。」
他這是在承認自己對他們的跟蹤,笑嬈看著他擱在金恆肩頭的長劍入鞘,莫名地煩躁,她也更厭惡這樣的爭吵。
「娘親,女兒走了,請您幫女兒向外公和外婆道別。」
「好,走吧。」莫慧穎看了眼她的手腕,忍不住問,「嬈兒,娘親給你的那對兒溫玉手鐲呢?」
笑嬈沒想到她竟然會問起這件事,那對兒手鐲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慕曜乾在她心中的分量無人能及吧。「娘親,那對兒手鐲……我送人了。」
莫慧穎忍不住嗔怒,「傻孩子,那麼貴重的東西,你給誰了?是太子殿下嗎?」
「不是。是一天閣的邵玫姑娘。」笑嬈只得解釋,「因為她救了師兄,礙于她與太子殿下的關系,我若送了太子殿下給我的東西作為報酬,必然有挑釁之嫌,所以……女兒只能送那對兒手鐲,因為只有那對兒手鐲,是女兒自己的東西。」
莫慧穎臉上慈愛的嗔怒頃刻間變成了尷尬地疑惑,她看向南宮修宸,見他臉色陡然陰沉,想多問一句,卻又問不出。這般耀眼的男子,身邊必是美人環繞的,將來,嬈兒怕是有更多苦頭。
「太子殿下,嬈兒任性,但不是驕縱的孩子,請太子殿下務必包容,她既不求皇後之位,若能不讓她受委屈,便請盡量做到吧。我知道這番話是為難太子殿下了,但是,請你體諒我愛護女兒的心。」
南宮修宸俯首說道,「娘親放心,修宸一定盡力保護嬈兒。」
母親的擔心,他的保證,笑嬈無法否認,自己已被撼動,在眼淚落下之前,她懊惱地轉身,漫無目的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金恆,保護好我娘親,外公和外婆……」
說著,她忽然想到什麼,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難過而歉疚地望著金恆,然後,跪下去,慎重地對他磕了個頭,以他尊貴的身份,他能擔得起。
「對不起,我總是這樣要求你。不過,只有把我的家人托付給你,我才能放心。還有,也請你一定保護好自己。」
金恆站在那里沒有動,他對她淺淺漾出一笑,不急不緩,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波瀾,「小姐放心,金恆定不辱使命。」
「若有幸能再見的話,不必再喚我小姐,我實在……擔不起這樣的稱呼。」就算她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些年,也早已償清。
金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護衛,他上前,謙和扶住她的手臂,將她攙起來,「除了小姐,沒有人值得金恆如此。小姐保重。」
林蔭蔽日,樹下野草野花稀疏,腳步聲也被厚厚的落葉吸納。
笑嬈走得極快,卻還是听得到,南宮修宸就跟在她身後,不過一步之遙。
「除了小姐,沒有人值得金恆如此?!本宮的太子妃,你就不為這句話,給本宮一個解釋嗎?」他咄咄逼人的話音,刺穿她的後心。
見她頭也不回,腳步越是加快,南宮修宸慍怒迅速扯住她的手肘,強硬一拉,她身體一旋,便重心不穩地撞進了懷中來……
他順勢抱緊她細軟的腰,鷹眸愈加幽深冷魅,滔天的怒火要噴出來似地,「你和那個叫金恆的,到底什麼關系?給本宮說清楚。」
韓峰命人追查了一個上午,除了查到金恆是莫家的家將之外,竟沒有任何其他的線索,但是,憑她剛才對金恆那一跪,足以證明金恆的身份特殊。
他不允許他的女人身邊潛伏著如此大的隱患,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會讓他瘋掉。
笑嬈在他懷中奮力掙扎,手腳卻突然失靈似地,再也動不了,「南宮修宸,你卑鄙……你……你竟然封我穴道?」
他松開她,看著她身上太過剔透的縐紗袍,想到她前一刻在金恆面前那麼隨便地扯亂了衣領的情景,不禁越是怒火狂烈,「說清楚,本宮便給你解開。」
他劈頭蓋臉的一陣咆哮,笑嬈被震得頭暈腦脹,不禁也怒氣上涌,「你愛解不解,姑女乃女乃不怕你!」
「不說是嗎?」
「死也不說!唔——」
她的唇被他凶猛狂野地吻封堵,唇瓣被他吮吻啃咬地生疼,她顰眉抗議,嚶嚀低吟,緊張地喘息著,身體被他抱得緊痛,她想咬他凌厲的舌,卻笨拙地捕捉不到,而這樣的你來我往的較量,反而讓這懲罰似地激吻變得纏綿悱惻,也徹底變了味道……
彼此的氣息愈加不平順,她傲人的胸部激烈的呼吸之間,正積壓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抵在自己小月復上的欲~望變得滾燙堅硬,而呼吸間盈滿他的體香,她恐慌地發現,自己竟然對他的身體心存貪戀!
可他呢?為什麼又這樣吻著她,抱著她?他不是憎恨她和金恆的關系嗎?
當手臂不听使喚地纏上他的脖頸,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已得自由。
她的紗袍被他大力地近乎憤怒地撕扯,她也不甘示弱,扯去他腰間的腰帶,解開他的錦袍,兩人就像是挑釁打斗的仇敵,將所有礙事的衣物除盡,在彼此的肌膚上以唇齒印下深重的痕跡,他們怒不可遏,身體卻有著往昔的默契,完美契合,融為一體,濃密的林蔭,讓這場一發不可收拾的***,愈演愈烈……
當兩人能冷靜地交談時,已經日暮西陲,笑嬈拿紗袍掩住身體,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沉沉睡著,不肯起。
他穿好衣袍,坐起身來,並不催著她穿衣,就那麼不羈地倚在一棵樹上,欣賞著她嬌軀半掩的美態,瑩白的肌膚,粉光若膩,遍布或深或淺的曖昧印痕,可他覺得那樣都不足以撫平他心里的不安。
「嬈兒,還是不肯說嗎?」見她閉著眼楮,呼吸均勻,他坐到她身邊來,側躺下來,「別裝睡,裝睡也躲不過。」
她無奈地凝眉睜開眼楮,「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你和金恆的關系。」
「沒關系。」
「就這樣?」他挑眉,對于這樣簡單的敷衍,越是懷疑惱怒。
「就這樣!」她瞪眼,「難不成你還期望我和他有關系?」
他當然不期望,但是,這樣的解釋,讓他實在哭笑不得。「既然沒關系,金恆為什麼那樣看你?」他可是恨不能將那個男人的眼剜出來呢!
「他哪樣看我?難道金恆有長第三只眼看我?」
「就是……」話出口之際,他劍眉一凜,忽然就笑了,「沒什麼,我不生氣了。」
「南宮修宸,你真是莫名其妙!」一會兒怒得駭人,一會兒又嬉皮笑臉,生氣也笑,不生氣也笑,若非他長了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她定然一拳打過去,徹底毀掉他喜怒難辨的偽裝。
他不讓她繼續睡,在她翻身背轉過去之前,他按住她的肩,讓她躺平,「闖禍的人是你,怎麼我莫名其妙?」
「你當時只說莫家出事,為什麼不解釋那些人是你殺的?你若早說了,我又豈會胡思亂想誤會你?當時,我可真的當你是凶殘無道的劊子手來著。」不過,那會兒,她卻也渾然不知,外公提前將莫家的人調走,只留了唐嶄的人在府中。
能說出這番話,她是已經不生氣了吧。他愛憐以指尖拂過她精致的五官,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若說了,你便不生氣,也便不會躲開我。」
她好整以暇地面對著他,落下他的大手握住,「我若早先知道真相,一定會在你身邊听你安排行事,也便不會把外公和外婆帶走了。」
「可……是那樣的話,我就無法洞悉你外公暗藏的計謀。」
「我外公藏了什麼計謀?」
「因為那個金恆總是對你毛手毛腳,我提前一步毀掉了計劃,所以……到現在已經無法去查證這件事了。」
「我外公不過是自保而已,能有什麼計劃?他調走莫家的人,不過是為以防萬一,而他在做那些事情時,並不知道你會派人去莫家呀。而我外公被一天閣的人砍了一刀,我外婆也被嚇得暈厥,這都是事實,外公是這個世上最最疼愛我的人,單憑這一件事,我就該和你徹底決裂!」
「……」听他這樣一說,南宮修宸忽然之間,恍然大悟。原來,莫老的目的就是要讓笑嬈與他決裂!可決裂之後呢?那老頭兒把所有的家產典當,大批的銀兩集結一處,卻尋不到半點蹤跡,到底又有什麼目的?
笑嬈見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忍不住戳了下他的眉心,「南宮修宸,你倒是說,是哪個家伙砍了我外公一刀?一天閣都是這樣對待老人家的嗎?那一刀,我一定還回去!不然,我這樣就和你和好如初,下次我見了外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一派認真,空靈剔透的鳳眸似嬌含嗔地瞅著他,她倒是絲毫沒有因為紗袍遮掩著身體,而減弱了算賬的底氣。
這愈加誘人的生動神態,卻讓他越是無法抗拒,他俯首在她唇瓣上輕吻,鷹眸愈加幽深而復雜,「砍了你外公的人,我已經懲治過。不過,他親口證實,是莫老自己擰身撞向刀口的,而且,還以一股強大的真氣,控制住他的招式,他不想傷害莫老,卻又躲避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