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昨晚娶了她的男人,明明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明明知道,她要殺「一天閣的首領」,還是拉著她拜堂成婚,佯裝不覺她暗藏心底的毒辣任務。愨鵡曉
他靜默地等待她發現事實之後的反應,可笑,她應該歇斯底里大發雷霆嗎?還是應該為他的沉默、周到,柔情蜜意的安排,以及熱烈而矛盾的情愫,而感動涕零?
她讓他失望了,也讓祭夜失望了,她沒有淚,沒有惱,更沒有恨。
她第一次不殺他,這一次更不會,他已是她的夫,這是她必然要放棄這個任務,他這樣試探,是羞辱,是諷刺,更是不信任她!
礙于新婚,她不想與他為此爭執,既然他對她的任務避而不語,她也沒有必要與他敞開心扉的徹談恁。
現在,她也顧不上自己的安危,她最擔心的人,是母妃。
以前,她放棄任務的代價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現在,她放棄任務,代她受過的,必定是母妃。就算唐嶄愛極了母妃,也容不得她的一再背叛。
笑嬈揪住華美的裙擺,決定,不再這樣漫無目的煎熬下去,她要反擊帶!
太子華車入了皇宮大門,笑嬈一路沉默,在寬闊溫暖的懷中睡得安穩。南宮修宸抱著她進入絳雪軒時,鷹眸復雜地凝視著她絕美的睡容,張了張口,終是沒有開口。
他把她抱到寬大的公主榻上,親手為她該好薄毯,環看絳雪軒的布置,全然沒有一天閣的喜慶。他們這場婚禮,雖然比上次順利許多,卻如一夜春夢醒來,悵然失落說不出,更糟糕的是一路沉悶積壓的憤懣。
「梧桐?」他俊顏酷寒,聲音如冰。
梧桐從門外進來,一身明麗的粉裝,是她特意為慶祝他們新婚換上的,她本想遞上卓然世子托她送上的新婚賀禮,滿臉堆笑的進來,卻被南宮修宸的神情冰的直打冷戰,南宮卓然的新婚賀禮,忽然就沒了勇氣遞上去。
「殿下,有何吩咐?」氣氛明顯不對勁,梧桐卻也不敢多言,只低下頭,靜候著。
南宮修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沉睡的笑嬈,眸光落在她呼吸不平的傲人胸部,對梧桐說道,「照顧好笑嬈,一會兒本宮會命尚宮局的人送些東西過來,切記,仔細檢查之後,再拿入房中來。」
「是。」見他這就要走,梧桐糾結握住拳頭,忙道,「殿下,昨晚宮里流言突起,說是……說是皇後娘娘勸說皇上讓太子迎娶晟齊郡主之事,已經得晟齊皇帝唐嶄應允,而且還著令三皇子唐清宇前來送嫁。」
「好大的陣仗,唐清宇,可是剛被封為晟齊儲君!」南宮修宸踱著步子走去門口,聲音也愈加低沉,「唐嶄答應地太快了些。」杜蘭曦是昨日才提了這件事……想必這女人被禁足之時,就已經在不安分的籌謀這件事。
梧桐見他邁出門檻,忙又道,「殿下,梧桐擔心唐嶄的人會對公主不利。」不知這皇宮里到底暗藏了多少。
南宮修宸頭也不回地說道,「只要笑嬈不離宮,定會安然無虞。再說,她聰慧絕頂,一身劇毒,誰能傷得了她?」除非,她是像以前那麼愚蠢,自願被杜蘭曦所傷。「本宮會把那群人一並揪出來,且等著看吧。」
室內,笑嬈忽然睜開了巧喜為她精描細畫的鳳眸,瞳仁內光芒如寒星,無半分初醒的朦朧,她剛才不過是假寐。
梧桐進門時,見她正忙著收拾包袱,衣裳,鞋子,瓶瓶罐罐的藥,還有銀兩和首飾……
梧桐赫然大驚,忙沖過來,按住床上的包袱,「公主,您若沒睡的話,定然听到了殿下的話!您這是要做什麼?」
笑嬈搖頭冷哼,南宮修宸在外面說的那麼大聲,像是刻意說給她听的,她豈會听不到?
那個男人,的確睿智,卻也可惡至極!他把她抱到床榻上,卻又看了她良久,縱然她閉著雙目,也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眼神刺透了她的心髒……
若是生氣,他大可找她大吵一架,夫妻打架在普通人家也是尋常事,他們這夫妻做得有實無名,也不怕吵得不可開交。
可,他卻半句話都不肯多與她談。
他這麼憋著,好,他要繼續試探,也好,他要與她冷戰,她唐笑嬈奉陪到底!
梧桐豈能這樣放她離開?「公主,殿下都是為你好,你不要做傻事!」
笑嬈疏冷客氣地清淺一笑,手上仍是仔細疊著自己的錦袍,「難為他的一番苦心,我唐笑嬈心領了。」
梧桐見她听不進,只得跪下來,「皇嫂,您和皇兄剛成婚,就這麼不告而別,他會傷心的。」
她趁著梧桐不備,迅疾如閃電般出手,封住了她的睡穴,把她抱上床榻。「梧桐,你在乎你的修宸哥哥,我也在乎我的親人,我必須去救我的母親和外公,莫家不能毀在唐嶄手上!」
笑嬈整理好室內,確定一切看不出一樣,隨後又喂梧桐吃了一顆迷~藥,足夠她昏睡五六個時辰。可她還是不放心,又把梧桐的衣裳更換,並在她臉上貼了易容面具……
早朝大殿,金碧輝煌,猶若天宮,鋪著紅毯的丹陛之下,百官依職位高低列隊整齊,南宮朔在龍椅上坐下來,一眼便看到南宮承澤前面那個位子是空著的。
「太子呢?」南宮朔不過是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並不期望有人回答。他猜測,許是修宸又在絳雪軒留宿貪歡才起晚了,修宸和笑嬈那一對兒如膠似漆,倒是叫人艷羨。
豈料,南宮承澤卻在丹陛之下站出來,「啟奏父皇,昨晚皇兄大喜,怕是***苦短,今日不早朝了吧。」
「確實有喜,昨兒是本宮的壽辰,忘了請九弟去喝杯喜酒。」
眾人循著這溫雅醇厚的聲音,不約而同轉過頭去,就見殿外耀眼的天光里,邁進一個偉岸挺秀的身影,銀亮的藍色朝服,繡文明滅,華貴無匹,大步沉穩無聲,從容不迫,那張如妖似魅的俊顏上冷眸如刀,一眼掃過,所有人等,無一例外,全部低下頭去。
這比南宮朔更威嚴狂霸的氣勢,讓南宮承澤也不由得一震。旋即,他不冷不熱地笑道,「我記得皇兄的壽辰是在今日,而非昨日。」
「九弟記錯了,不信你問父皇。」南宮修宸說著,錦袍優雅一撩,瀟灑單膝跪下,仿佛周身星輝迸射,「兒臣早朝來遲,請父皇責罰,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宮朔慈愛俯視最讓他驕傲的兒子,暗淡的眼神才恢復神采,他凝眉擺手,示意他免禮,「不過遲了片刻,並沒有耽擱什麼事,昨日你壽辰,反而是為父忙得忘了。」
「一點小事,父皇何需掛在心上?父皇連自己的壽辰也時常忘記呢!」
南宮修宸笑著謝恩起身,卻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當即便提及一件聳人听聞的政務,也將百官的注意力全部轉移。
「啟奏父皇,兒臣探查到,自從我軒遼與晟齊休戰和親以來,父皇欽賜災區的軍糧運送多日,災民卻遲遲沒有收到,而災區的各個衙門也半粒米糧都沒有收到。」
說完,他凌厲轉頭,視線精準地盯在了右側之首——杜丞相杜遠嘯那張圓潤且看似忠厚臉上。
不等南宮朔開口質詢緣由,南宮修宸話音一頓,揚起了三分冷笑,接著說道,「杜丞相昨晚從邊疆巡視返京,沿途正經過災區,應該不會沒有听聞此事吧?還是丞相刻意知情不報?」
南宮朔听出了玄機,擱在龍椅上的大掌猛地一收,口氣卻威嚴如常,語速也無半分改變,「杜愛卿,宸兒此言可確實?」
杜遠嘯濃眉一凜,忙站出來,低著頭堆上合宜的微笑,「陛下,昨晚臣趕回京城原想入宮稟奏此事的,可是,因為趕回來太晚,怕驚擾陛下安寢,所以……」
南宮修宸打斷他,「杜丞相昨晚不是有入宮麼?而且,丞相避過了父皇的寢宮,直接去了皇後的寢宮,關切剛剛恢復自由的皇後。」
這咄咄逼人的話,讓其他人頭壓得更低,就連三朝元老的何良疇見此境況,都不禁暗暗心驚,而南宮承澤也冒出了一頭冷汗。
昨晚南宮修宸做了些什麼,杜遠嘯,何良疇與南宮承澤並非不知,但是,他們關注著他的大婚之喜,他這大婚的新郎,卻正盯著滿朝的風吹草動,這樣的太子,豈能不叫人膽寒畏懼?!
杜遠嘯這當事人卻還算鎮靜,「太子何故如此冤枉微臣?微臣確實是半夜回京的,太子說臣昨夜入宮,可有證據?」此話雖然擲地有聲,坦然自若,他手心里卻除了一層細汗,不由得握住暗金朝服的邊緣。
南宮朔俯視這一幕,若有所思地捻動著拇指上的螭龍扳指,「宸兒,要緊的是那批軍糧……賑災迫在眉睫,務必徹查追回。」
南宮修宸忙跪下領旨,「兒臣遵命!」
南宮承澤也忙跪下,「父皇,兒臣願意協助皇兄偵辦此事。」
「你有心固然是好,這等事,修宸一人忙就夠,你就別跟著湊熱鬧了。」南宮朔一句稱贊,一句推托,話鋒也轉了兩轉,「承澤,你還是顧好了京城和皇宮的安危,半夜臣子偷入皇宮壞了宮規尚可懲治,就怕是某些來無影去無蹤且心懷叵測的刺客鼠輩潛入,抓也抓不到,害朕寢食難安。」
這簡單隨意的一句話,無疑是命南宮承澤追查丞相昨夜入宮之事。「兒臣遵命。」南宮承澤低著頭,咬著牙根,卻也听得出,這其中暗含了責備之意。
早朝在詭異的氣氛中退了,年邁的何良疇一路穩健的小跑著,追上他在朝堂上囂張跋扈的外孫,那一襲明亮的藍色朝服迎風飄著,霎時艷美飄逸,只是讓他這老頭兒,追得好不辛苦。
「宸兒,你給我站住!」
南宮修宸僵了一下,只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唇角眉梢都是陽光燦爛的孝順微笑,「外公,早安。」自從太後寢宮一別,他們祖孫倒是很久沒有聊過天了。
何良疇重重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老夫的安,都被你這臭小子折騰沒了!你剛才在朝堂上那樣質問杜遠嘯,不怕他狗急跳牆亂咬人?」
南宮修宸因這話題劍眉皺緊,他薄唇一抿,笑意倏然全無,適時退後一步,與何良疇拉開距離,客客氣氣保持著外孫該有的恭敬。「外公找宸兒若是沒有其他事,宸兒就先告退了,笑嬈在絳雪軒正等著宸兒用早膳呢。」
他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笑嬈」兩字,何良疇臉色也僵了,「你這臭小子,是打算為了這女人,與外公斷絕關系了?」
「外公所做所為,又何嘗不是與宸兒斷絕關系?」南宮修宸俊顏嚴酷逼人,仍是盡量克制,盡量隱忍,「外公自恃功高,殺伐決斷,不在父皇之下,不過,那張龍椅……有宸兒一日,誰也休想奪去!外公回去也警告一聲舅舅,讓他善自珍重,他要父皇給他一個王的頭餃,還不配!」
何良疇老臉漲紅,白胡子幾乎乍起來,他緊追著修宸,氣急地呵斥,「修宸,你是懷疑外公和你舅父謀逆嗎?你可知你舅父為何對皇上不敬?因為你害得碧蟬差點懸梁自盡!」
南宮修宸大步流星,頭也不肯再回,好似看一眼和良疇,都會染一身的腥氣,他只丟給何良疇兩個字,「借口!」
「你……」何良疇看著他俊偉的背影,不禁心慌,或許,將來有一日,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會親手把他守護了一輩子的何家,推向深淵。「宸兒,難道你要外公跪下求你嗎?」
南宮修宸忍無可忍地,對于這老家伙的演技,他也不得不欽佩,「那日于太後寢宮,本宮說的明明白白,太子妃之位沒有空著,何家還是省省吧!你們昨晚不是一直盯著一天閣的一舉一動嗎?本宮沒殺那幾個人,已是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