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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克蘭斯臉色不豫,打斷了他的話︰「叛軍的戰線很長,不可能合並一處的。」

關卓凡微微漲紅了臉,那是怒容,不是羞色。

他已經習慣了一言九鼎甚至生殺予奪,在國內,太後和議政王對他言听計從;到了美國,林肯總統禮以國賓,待以國士,不知道多久沒被這樣不客氣地對待過了?

但現在是在軍中,這個人是戰區司令。

關卓凡平靜下來,可話不能不說︰「將軍,以職淺見,所謂敵軍戰線頗長,是我軍的情報顯示此地至彼地都發現了敵蹤,未必可以作為敵軍的戰線由此地而延伸至彼地的證據,需防敵軍暗布疑兵。」

一旁的托馬斯開口了︰「將軍,我認為關侯爵的意見是有道理的……」

羅斯克蘭斯微笑︰「托馬斯將軍,我為你申請調職去關侯爵的清國義勇軍好不好?」

語驚四座。

關卓凡幾乎就要發作,托馬斯臉上青紅不定,胸膛起伏。

另外兩人慌了,克里騰登出來打圓場︰「哎,這個,將軍在開玩笑呢……」

羅斯克蘭斯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也有點著慌,換了語氣︰「喬治,抱歉,我的幽默總是這樣蹩腳。」

一陣難堪的沉默。

還是關卓凡打破了僵局︰「將軍,關于敵軍的數量,我有一個小小的擔心。除了查塔努加,現在西線並無大的戰事,叛軍兵力雖不充裕,但應該還是有能力為田納西軍團增兵的;還有,東線葛底斯堡一役後,我敵暫時都不會有大的動作,需防叛軍從東線調兵查塔努加。」

羅斯克蘭斯搖了搖頭︰「沒有這方面的情報。」

那就真沒什麼可談的了。

又是一陣沉默。

這次先開口的是羅斯克蘭斯自己︰「如果沒有更多的意見,就照此執行,明天凌晨六點行動。」

將軍們紛紛告辭,關卓凡剛想離開,突然想起︰氣的糊涂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沒問。

「請問將軍,我軍的任務是什麼?」

羅斯克蘭斯皮笑肉不笑︰「請關侯爵擔任這次行動的預備隊。」

預備隊?!

關卓凡瞠目半晌,嘴唇動了動,沒再說什麼,轉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昆布蘭軍團按時出發了。

從早上起床,關卓凡就鐵青著臉,呆在帳中沒有出來過。

他一直坐在桌旁,腰挺得筆直,但一言不發。

早餐沒吃,也沒人敢勸,包括婉兒。

午餐還不吃,婉兒忍不住了,端了飯,怯怯地放在了他的身旁,然後站住,不肯離開,美麗的大眼楮中淚珠兒滾來滾去。

關卓凡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端起來,慢慢地把飯扒了。

整個軒軍營地都彌漫著一股難耐的壓抑。

下午兩點鐘左右,帳外突然喧嘩起來,人鳴馬嘶,听得衛兵大聲報名︰「軍團長到!」

話音未落,帳簾摔起,華爾大踏步地沖了進來,面色通紅,大聲道︰「傳令兵來了……逸軒,我軍打輸了!」

關卓凡霍地站了起來。

接著兩個衛兵一左一右攙著傳令兵進來,關卓凡嚇了一跳,這個兵渾身泥漿血污,煙火燻得滿面烏黑,嘴唇干裂,發須焦爛,已全然辨不出模樣。

關卓凡︰「給他水喝!」

婉兒趕忙取了水壺遞過,那個兵一口氣灌下了大半壺,才有聲氣講述。

原來羅斯克蘭斯將軍帶領的右路軍剛進入奇克莫加地界,便遭數倍于己的敵軍阻擊,急令中路托馬斯、左路麥庫克向自己靠攏,但中、左兩路軍路險難行,半路又被敵軍分兵阻擊。終于羅斯克蘭斯支持不住,等不到中路軍、左路軍便潰敗下來,向查塔努加方向撤退,同時下了全線撤退的命令。

關卓凡飛速地轉著念頭︰羅斯克蘭斯的右路由克里騰登軍大部和軍團直屬部隊組成,三路大軍中人數最多,約二萬三千人,敵軍數倍之,還有力量有效阻擊中路軍和左路軍,那加起來得有多少兵馬?

關卓凡問︰「誰負責斷後?給預備隊的命令是什麼?」

傳令兵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沒有人斷後,給所有部隊的命令都是撤退,退到查塔努加城內,包括預備隊……」

「砰!」

關卓凡一拳砸在桌子上,力量是如此之大,桌子幾乎砸翻過去,上面的筆墨紙張文件撒了一地。

他的面孔因暴怒而扭曲︰「混蛋!這麼干,要全軍覆沒的!」

撤退有撤退的路數,誰第一個走誰第二個走,誰負責斷後,講究不比進攻少。最忌全然沒有章法,一潰而散。那樣敵軍乘勢掩殺,你就變成了黃羊、白兔,就不是撤退,而是屠殺了。

敵軍隨著敗兵,一路追殺過來,查塔努加亦必不保。

最糟糕的是,此去奇克莫加,只有昆布蘭軍團行軍的那三條路,撤退的時候,肯定哪條路去哪條路回,每條路上必都塞滿潮水般潰向查塔努加的敗兵,就算軒軍意圖救援,也無路可行,反會被裹成一團,無法施展,從而一起成為追兵的獵物。

真的已成死局。

關卓凡的眼楮血紅。

華爾問︰「逸軒,怎麼辦?我們撤不撤?」

關卓凡沉聲道︰「等一等……等我們自己的探馬。」

接下來的每一分鐘都像一年。

終于一個小時之後,探馬回報︰左路、右路已經潰退,但中路托馬斯拒絕接受命令,死戰不退。

那麼說……中路還空著。

關卓凡眼前一亮。

他大聲命令︰「傳我的令,全軍集合!」

華爾試探著問道︰「逸軒,我們是撤,還是……」

關卓凡一字一頓︰「我們不撤,我們頂上去!」

校場上,松江軍團整隊完畢。藍鴉鴉地一個又一個方陣,齊齊整整地擺滿了整個校場。

關卓凡登上了閱兵台,風掀起他藍色的大氅。

「弟兄們!」

二萬七千人鴉雀無聲。

「見真章的時候到了!」

關卓凡目光炯炯︰「咱們萬里漂洋,為的就是這一天!咱們打贏這一仗,中國人的腰板就能挺直了!之前丟了的祖宗的臉面就能找得回來!咱們中國就能在萬國里面頭頂天,腳立地!」

士兵們覺得血開始發熱。

「弟兄們!打贏這一仗,活著,關三保你升官發財;死了,關三替你把骨頭背回去!」

士兵們的血涌上臉面。

「軍士中最勇猛的,死了,家里有老母寡妻孤兒的,關三替你養起來!要向朝廷請旨,替她們請一個一輩子不納錢糧的恩典!」

士兵們的眼楮都睜大了!軒軍的士兵大都是普通窮苦的農民,完糧納稅是中國農民對王朝最大的義務,也是一生最大的負擔,單為這一條,就值得賣一條命了!

「我要向朝廷請旨,單為咱們軒軍立一個祠,你死了,供起來,年年月月祭祀,血食不替——要讓你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

士兵們人人的眼楮都在放光。

關卓凡繼續︰「可是要有人慫包下軟蛋,當逃兵,就算你逃得軍法無情,也得爛在異國他鄉,死了也沒人替你撿骨頭,魂魄永遠隔著一個大洋,回不得家!」

他沉默片刻,大喝道︰「弟兄們,打不打得贏這一仗?!」

山呼海嘯︰「打得贏!」

關卓凡大笑道︰「好!我先替你們開個洋葷,來,祭旗!」

六個洋人被五華大綁地押了出來,個個形容恐懼,其中一個須發火紅,一個嘴角有一道可怕的缺口,尤其引人注目。

關卓凡獰笑道︰「這六個是叛軍的細作,判處死刑!給我掛起來!」

六個洋人被撮弄到絞架台上,索扣往脖子上一套,有人上前一腳踢開活門,人犯身子一沉,立時就飄飄蕩蕩地掛在了絞架上。

藍眼楮、高鼻子、紅紅黃黃的頭發,但又如何?還是手一抖,腳一蹬,就「掛掉了」!

在底下的士兵們看來,這是咱們中國人「掛掉了」他們!

最後那一張窗戶紙捅破了。

洋人也是可以殺得的。

關卓凡一擺手,陣列前,一面大大的「關」字旗展了開來。

「跟著這面旗子,開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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