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親眼看著他消失在火光里.我甚至都不確定是他先放開我的手.還是我因為害怕推開了他.事後很多次.我都想弄清.但是越回想越亂.到後來甚至開始出現幻覺.我去看醫生.他說我只是親眼看到好友死亡、接受不了.精神壓力過大才會這樣.這些年來.每至午夜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回想.那天發生的一切就像膠片一樣在眼前上演.可我弄不清.弄不清到底是誰先放的手……」
比起張掖的情緒失控.林溪這個听者就相當冷靜.「所以你是因為這件事離開緝毒組的.」
做一個深呼吸.張掖努力將情緒平復下來.「是.也不是.」
「這件事發生之後我確實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這還不是促使我離開的主要原因.那時候我一心想的都是揪出真凶.可上頭似乎有人不願意我們再查下去.他要求我們立刻停止一切搜查.馬上寫結案報告.呵……」張掖突然笑了.那笑容有點諷刺.「那時候寫結案報告能怎麼寫.上頭的意思明擺著要讓我的好朋友當替罪羊.把所有損失和罪過都推到他頭上.是.他是出賣了我們.可緊要關頭他並沒有想致我們于死地.要不是他.如今緝毒組的隊長還有其他人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想不到張掖的執念這麼深.過去三年的事情.如今依舊耿耿于懷.「你一面痛恨慕容筱禾的妥協.一面無法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最後在兩重壓力的壓迫下才選擇離開緝毒組.這幾年來.你後悔過嗎.」
「呵.談不上後悔吧.我知道筱禾是為了我好.當時情況很復雜.再查下去沒有任何好處.還有可能給我和全隊人帶來危險.筱禾也是為了大家的性命著想.他畢竟是隊長.在平衡各方力量的同時還要保證自己隊員的安全.現在想想.是我太沖動了.就算那時候再追查下去也必定一無所獲.」
林溪突然覺得有些心律不齊.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那你.現在有線索了.」
談到線索.張掖原本暗淡的眼神都變得清亮.「今天我來除了告訴你這件事外.還有就是和那些資料有關.當年我曾暗中偷偷回過案發現場.那里被炸過留下的痕跡和燃燒過後的粉末都和這次商貿大樓被炸後的樣子極其相似.當時我去那里找你的手機時.就覺得眼前的一切十分熟悉.直到李子木把這份資料給我.我才想起來三年前的爆炸與這次有異曲同工之處.雖然當時我沒有時間檢驗.但是通過這份資料上的內容.我完全可以確定這兩次的爆炸是一人所為.」
「所以.你想我怎麼做.」似乎猜到張掖的來意.林溪鎮定來下.
「你不需要做什麼.我只希望你能讓我查下去.不要因為上頭的壓力就輕易妥協.這次.就算豁出命我也要一查到底.」
果然……顧之天說的對.不是穿上警服就可以抹消不堪的過往.「我答應你.不管遇到任何阻力.我都不會阻攔你.」就算到時候.你所看到的真相並不是你要的……
張掖釋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
客廳的光線早已暗下來.窗外大風呼呼作響.似乎預兆著今晚將會有一場大風雪降臨.
張掖起身穿上外衣.對林溪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今晚看起來會下雪.」
林溪看向窗外.果然.冬日的白天雖然短暫.但也不至于不到六點天便暗下來.有些憂心忡忡.艾文卓不知道去哪了.他出門的時候應該穿了厚外套吧.
「你擔心他.」張掖明知故問.
「是啊.不管他做了什麼.他始終是我弟弟.」
「別擔心.他是成年人了.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己.倒是你.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快去休息吧.」張掖走至門口.突然回身道.「你在電話里說李子木的情況不好.他怎麼了.」
一提到李子木.那件被林溪刻意忽略的事情便在腦海里浮現.「我不是很清楚.具體的你問穆香吧.她應該最有發言權.你……穆香懷孕了.你知道嗎.」
張掖也是一驚.「你的意思是孩子是李子木的.」
「不是我的意思.有人看到他們倆開房.算算時間.穆香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那時候來的.多好笑.我好不容易肯正視自己的感情.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
看到林溪臉上那種嘲諷的表情.張掖心中一痛.「說不定你誤會了.他們……」
「沒什麼誤會不誤會的.」林溪突然音調拔高.「好了.不早了.你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說.」
見林溪如此.張掖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他們倆人的事他這個外人再說什麼也沒用.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溪點點頭.送張掖出門.剛一開門.便感到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林溪透過窗看著外面暗沉沉的天空.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天徹底暗下來.此時風更大了.夾雜在風里的還有細小的白色顆粒.終于下雪了.
暖暖的房間內.林溪靜靜靠在窗邊.天都黑了.艾文卓怎麼還不回來.他生氣了嗎.可自己不可能接受他的呀.
折翼.這個城市最奢華也最迷|亂的會所.每晚這里都是各路富豪和高官的聚集地.此時.會所的頂層.艾文卓正慵懶地靠在一把黑色皮椅上.
卸去了白日的青澀與懵懂.此時的他更像一只時刻蓄勢待發的猛獸.稍不注意便會被他咬上一口.
「怎麼.踫釘子了.」坐在艾文卓對面的是個長相頗好的男人.雖然臉上印上了歲月的痕跡.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
艾文卓冷嗤一聲.面上盡是不屑.「他不過是我閑暇時的消遣.還輪不上我這麼費心.」
男人不以為然.「看你遲遲不肯給他用０７１２.我還以為你舍不得呢.」
「現在東西不是給你了.再說我遲遲不動手也是想確定這種藥的效果.要是不能一次得手難免會引起他的戒心.」
「呵~是嗎.」男人張開白皙消瘦的手掌.拿起桌子上的小黑盤.「所以你用蔣冬試藥.我不管你是為了掌握０７１２的使用劑量.還是其他.只要你別因為一時情|迷壞我大事就好.寵物之所以叫寵物.就是不該放養.你懂我的意思嗎.」
艾文明眯起殺意盡顯的雙眼.盡量收斂眼里的殺氣.「李紹.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當初救我一命.這三年來我為你所做的一切也該還清了.我希望除了合作之外.你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
被警告了.李紹只是眉頭微皺.沒有其他反應.「我很清楚我們的關系.也希望你能時刻記著你是什麼人.不要裝了他幾天弟弟就真以為自己身家清白了.你們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但為了計劃順利進行.我需要派人過去.」
艾文卓顯然不願意.但他不能拒絕.李紹這人陰狠毒辣.連自己養大的人都不姑息.何況是林溪.他不可能片刻不離、時刻呆在林溪身邊.與其讓李紹暗中派人.還不如……
「你的人呢.我有辦法讓他／她不引起懷疑還能貼身監視林溪.」
艾文卓心里打的什麼主意.李紹當然清楚.不過無所謂.只要方便他行事別的都可以無所謂.
「趙萱.」李紹朝門口一喊.不多時便從門外走進一個女人.「我想.是她的話你更好安排吧.」
艾文卓看看女人.面色蒼白.一臉病容.不過相貌清秀.倒還看得過去.
「你確定不換人.看她病怏怏的樣子.別事情沒辦成.反倒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艾文卓話音剛落.趙萱便急忙表忠心.所說的無非就是些‘不負所望’、‘一定辦成’之類的話.倒是她惶恐的表情令艾文卓驚奇.雖說李紹為人陰狠毒辣.但對下屬還是不錯的.這女人面對李紹的樣子卻像是……恐懼.
不等艾文卓想明白.便听李紹哈哈一笑.道「我這個下屬這麼極力自薦.我又怎麼能辜負她呢.小文.你放心.她不會拖後腿的.你說是吧.趙萱.」
隨著李紹故意咬重的‘趙萱’二字出口.艾文卓明顯看到女人身體抖了一下.看來真的是怕到極點了.
「你都不怕她拖後腿.我怕什麼.不過.別讓你的人驚擾了我的‘寵物’就行.事成之後.你拿走你要的.我只要他.」
李紹起身踱到艾文卓身邊.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希望你心想事成.」隨後轉身邊走邊道.「趙萱.替我送艾先生.然後你也跟著他走吧.」
李紹那句‘心想事成’里.有多少是看笑話的成分的.有多少真心實意.艾文卓明白得很.他也不等趙萱有所動作.拉了人便走.
從安靜無人的頂層到樓下人來人往的大廳.再到‘折翼’門外車流不息、人聲鼎沸的馬路.雪.早已積了一地.呼出的白氣也變成冷空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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