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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來,劉光第一次沒有參加暴風堡壘早晨的訓練。

暴風堡壘的醫院外面是一個院子,院子中間有一口深入幾百米才打到了水的井。從井口看下去,黑幽幽的就是一個無底深洞。

簡樺站在門口,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偶爾看看一動也不動的劉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診療室的門打開了,忙碌了一夜的醫生疲憊地走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簡樺見劉光失了魂一般毫無舉動,自己迎上去詢問醫生。

「他身上有很多傷,和邵續霖的情況有點相似,不過他更糟糕,」醫生也看了劉光一眼,低聲對簡樺說,「他身上的燒傷只經過簡單的處理,壓根沒有良好的治療,現在看來非常糟糕,必要的時候,最嚴重的右臂和右腿都要截肢。」

從醫生的話語中,簡樺也知道來人的情況有多麼的危險,他和安綠岩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也不希望看見他如此淒慘,愣了一會兒,只得說︰「活著就好。」

「他已經醒了,」醫生說,「你們進去看一下吧。再過陣子他就要進無菌室了,你們再進去就不方便了。」

簡樺點點頭,劉光已經搶先一步走進了病房。

那個人躺在病床上,已經換上了一套干淨的病服,眼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劉光一步步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好像是在接近自己的回憶。

簡樺跟在他的身後,兩人停到了病床邊。那人身上的傷非常嚴重,被毀容了的半邊臉,可怕又可憐。

「他是不是安綠岩?」簡樺輕聲地問劉光,這個人出現的時機太微妙,他還無法相信這僅僅是一場巧合。

劉光沒有回答簡樺的話,看著躺在床上的病人,溫和地問︰「這一年,你去了哪里?」

那人沒有回答,他的思緒好像不知道被封閉在了哪里。

劉光發現了什麼,走過去,輕輕拉起病人的左手,他的左臂沒有被火焰炙燒過,手腕上有一圈潰爛的皮膚,那里,隱約透出了一排數字。

「他在首都的監獄里度過了一年,」劉光說,聲音莫名地憤怒了起來,「17335,是他的監獄號。」

——和首都扯上了關系!

簡樺閉了閉眼,心中懷疑的陰雲更加濃重。

「他真的是安綠岩嗎?」簡樺又問了一遍。

劉光沒有回答,輕輕把安綠岩的手放回了他身側。

「到暴風谷去。」病床上的人忽然說,好像被什麼刺激了一般,掙扎著要坐起來。

「你已經在暴風谷了!」劉光大聲說,按住了安綠岩。

可是安綠岩像是沒有听見一般,眼楮直直地看著前方,手腳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顫抖活動。劉光按住了他,可是他身上傷口太多,稍一觸踫,就有血跡從病服上慢慢滲透出來。

「到暴風谷去……」他喃喃地,自言自語一般地說。

醫生從外面趕進來,為他打了一陣鎮定劑,他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他這是什麼情況?」劉光問。

醫生的面色凝重,翻病人的眼皮看了看,直起身,說︰「他中了神經毒素。」

劉光和簡樺都吃了一驚。

「現在,我們有兩個中毒的病人了。而且,他的癥狀比前一位更加糟糕,他的神智已經不清醒了。」醫生說,苦惱地笑著。

「不趕緊治療,他會死。」醫生說。

一年前,索倫監獄暴動的前夕。

深夜,劉光從宴會廳里走出來,被冷風一吹,感覺酒意消散了不少。

在他辦公室旁,仙人掌田中,穿著便服的安綠岩站在夜霧中。

「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去休息?」劉光走到安綠岩身邊,小心地避開了仙人掌的刺。

安綠岩那時還沒有受傷,長相十分俊美,他好像在生氣,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半天,才抬起頭看了劉光一眼,問︰「王宮的特使帶來的是赦免令還是死刑令?」

劉光的臉色沉了下來,說︰「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你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夠了。」

「你知道他們罪不至死!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們?」安綠岩爭辯著說。♀

「這是王宮的判決!」劉光打斷了他。

安綠岩漂亮的眼楮里燃燒著火焰︰「王宮的判決就一定正確嗎?呵呵,在我看來,那些人,根本沒有犯任何罪。」

「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劉光怒喝。

安綠岩的聲音戛然而止。

劉光轉過頭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因為怒火和酒意混在一起,他沒有再注意自己的腳下,一路踢翻了好幾個才種下不久的仙人掌。

走到旁邊,他回頭,看見安綠岩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又心軟了下來。

「安綠岩,」他說,他很少這麼連名帶姓的稱呼他,「我們去暴風谷吧。」

安綠岩看著劉光,星光下,他的眼里充滿了迷惑不解。

「到暴風谷去吧。你和我一起。」劉光鄭重地說。

直到最後,安綠岩都沒有回答。

簡樺跟著劉光出了病房。

劉光走到院子中央的井邊,仰頭看著天空。昏黃色的天空中,密雲正一層層的堆積。

「簡樺,」他忽然說,「從明天起,你幫我練兵吧。他快要死了,我得救他。」

「你和我都知道快打仗了,」簡樺說,「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你不懷疑嗎?」

「我懷疑,」劉光回答,「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簡樺看看劉光茫然的臉,又回頭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晨,暴風堡壘的士兵們驚奇的發現,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輕人。

看樣子不比他們大多少,穿著一身軍裝,但是上面既沒有暴風谷的軍徽,也沒有代表級別的肩章。

「你是誰啊?」有淘氣的戰士叫道。

「我叫簡樺,從今天起,我暫時負責對你們的訓練。」

「劉長官呢?」暴風堡壘的凝聚力是劉光的威信,他前一天的缺席已經讓這新兵們惴惴不安,今天這個陌生人的出現,更加激起了新兵們的不滿。

「他有其他的工作,」簡樺簡單地說,「你們暫時听我的指揮。」

「你是誰啊?」新兵們紛紛起哄。

「你算老幾?」站在最前面的一個新兵嗤笑的聲音最大。

簡樺回過頭看了一眼,走到他面前,說︰「你!出列!」

那個新兵蠻不在乎踏前了一步,完全沒有緊張,還笑嘻嘻地對同伴們做著鬼臉。

「你叫什麼名字?」簡樺問。

「報告長官,」他的軍姿沒有任何問題,立正時腳步踏得很響,「我叫田芮奇。」

「你剛才說我算老幾,你是想說什麼?」簡樺站在他身邊,慢悠悠地問。

可是這個叫田芮奇的新兵初生牛犢不怕虎,挺了挺胸,理直氣壯地說︰「我是想問,長官您能教我們一些什麼?」

「你會什麼?」

「報告長官,」田芮奇好像很驕傲地說,「我負重跑三十公里不成問題,射擊五百米外十發一百環,空手格斗能打敗一只熊,能在四十秒內組裝好肩抗式火炮筒。」

「很不錯。」簡樺說。

田芮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些都是劉長官教我們的。」

「你以為這就是打仗嗎?」簡樺冷笑著說,「你的敵人,會容許你負重跑了三十公里,然後再五百米外傻傻站著任由你朝他們設計,他們會在三百公里外就能對著你們進行轟炸,然後潛伏在你的三十公里外,等你負重跑到了,用手雷炸斷你的手腳,最後殺掉你。」

田芮奇雖然被他說的臉色輕微一變,但還是不服氣地說︰「我的基本功扎實,在戰場上絕不會像你說的那麼沒用。」

簡樺冷冷地又笑了一聲,說︰「歸隊。」自己轉身回到了隊伍的前方。

田芮奇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沒有听從簡樺的命令,說︰「長官,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能教我什麼?」

簡樺回頭打量了他一眼,說︰「我會教你們如何在戰場上活下去。」

「活下去……」田芮奇咂模了一番,忽然加大了聲音,「長官你是要教我們當逃兵?」

他眼中出現了不屑的神情。連帶後面的士兵們都是一陣輕微的騷動。

「在戰場上,」簡樺加大了聲音,鎮服了這陣騷動,「越是懦夫,越是死得快!」

「我要教你們的,是如何在戰場上發現危險,如何最快速度的消滅目標,如何躲過敵人的陷阱。」

士兵們都安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簡樺。

「以及……」簡樺說,他回頭,從旁邊的地上抓起一個包扎好的**包,扔到了田芮奇的手上。

田芮奇看來是這些士兵們的小頭頭,他還是滿臉不服地看著簡樺。

忽然,「砰」一聲響,田芮奇手上的**包炸開了,里面沒有太多火藥,只是帶有腥氣的液體混著其他一些東西,撲了田芮奇的一身。

「啊!」新兵們驚叫了一聲,紛紛退後,在人群中空出了一個圈。

田芮奇站得最近,被血糊了一臉,擺擺頭才看清面前的東西,也嚇得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里面是一些酷似人體斷肢殘臂的東西,可是仔細看,才知道只是一些模型。

「我要教你們的,是如何在受到挫折以後,或者是看到戰友戰死、重傷以後,還能站起來,繼續打敗敵人。」

「解散。」簡樺看了看時間,說。

「胡鬧!」看到這一切,一個軍官氣得跺了跺腳。

劉光和其他幾個軍官一起,站在高處看簡樺練兵。

「不能讓他這麼胡來。」那個軍官對劉光說,「給士兵們造成怎樣的影響?影響士氣!」

「從今天起,」劉光說,「士兵的訓練交給簡樺,你們都配合他。」

「這……」軍官們面面相覷。

又過了幾天,從北方城寄來了一個密碼箱。

劉光和簡樺打開了它。

最上面的,是一台拳頭大小了微型電腦,按下開關,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黃遠的立體投影。

「听說安綠岩上尉從王城監獄里越獄成功了。我們也很關心他的病情,安綠岩上尉一直是北方城的同情者,所以,我們為他送來了神經毒素的抑制劑。原本是為邵續霖配置的,只是簡樺先生好像很抗拒北方城。想必,劉光上校沒有這麼狹隘吧?」

黃遠笑了笑︰「祝安綠岩上尉早日康復。」

密碼箱的底層,冰凍著不同顏色的四支藥劑。

「這是一個人的藥量。」醫生檢驗以後,告訴了劉光。

劉光側過頭,看了看簡樺,問︰「既然有藥劑了,你能不能復制一套?」

醫生低下頭,想了很久,苦笑著說︰「這藥劑中有我不知道的成分……對不起,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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