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還好只是被囚禁卻沒有被禁見,洛依順利得通過了刑部大牢。愛睍蓴璩看到方南逸的時候,他正面朝牆悠然站定,手里的扇子還在略微搖晃。
「丫頭!」面對生死都能如此的淡定的男人,往往卻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最容易失控。他撲身過來隔著牢房的鐵柵欄攥住洛依的手︰「你怎麼進來了?我以為——」
「也沒有人下令不許我進來啊。」洛依不想再他面前流淚,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最不希望她因為他而流淚︰「你…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放心,我就算再倒霉也是王爺,誰敢對我用刑?」方南逸輕笑一聲︰「更何況我也沒什麼好招供的。」
「都是我不好…」洛依咬著唇︰「我該答應你娶了公主,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能在一起才是真的,要什麼名分——」
「閉嘴!」方南逸微微佯怒︰「這種話以後不要再提,我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你負責更是為我自己負責。就算栽了道吃了虧,我也從無後悔。至少…今生今世跟你做了夫妻…」
「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洛依堅定得咽下眼淚︰「沈大人把破案的指揮權全部交給我了,上清門的弟兄都唯你是命。就算…就算我們真的改變不了大局,破了刑部的大牢我們也會把你救出來的!」
「丫頭,別說這種話。」方南逸皺了皺眉︰「我何德何能還叫這班弟兄為我賣命…本來以為這次回來就遣散了大家各自安生,現在就只擔心萬一我真有什麼不測…他們只怕也要跟著——」
洛依急道︰「我不會讓你有任何不測!你昨晚還信誓旦旦得說要陪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難道兩眼一睜就要食言麼?告訴你——就算沒有其他人,我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跟你生死一處。你娶了我又不負責任,不怕我爹半夜來找你麼!」
「說什麼傻話,我好端端的干嘛咒我死。」
「我就是說…萬一,」洛依垂下頭︰「什麼壞情況都想到了心里反倒釋然了。」
「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打扮呢。」方南逸打量著眼前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孩︰「就跟我兩年前在醍醐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年前?!」
「那次太後在醍醐鎮出巡,被蟒仙教盯上差點遭刺。你不記得了?」方南逸撫模著女孩的鬢角︰「那時我作為近身護衛一直混在禁軍中,偶然那麼一瞥就看到了一個嬌俏玲瓏的小丫頭站在衙門隊列里。那時你穿著紅黑色的捕快裝,細小的腰上纏一根靈巧的軟鞭。對不對?」
洛依握住男人溫暖的手心,此時更是心潮澎湃︰「原來你…。」
「自那一眼見到,我就沒能忘了你,只是當初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很快會要回去找你的,你注定就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王妃。」
「現在事情都這麼緊急了…你…你…」洛依低下頭,覺得臉頰陣陣發燙︰「你還有心情說這些。再說…我這幅怪里怪氣的樣子,哪里像人家名門大氣的王妃啊。」
「誰說王妃一定要雍容俗氣了,」方南逸在洛依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下︰「我並非尋常的王爺,你自然也非尋常的王妃。」
「可你是悲催的王爺,我可不願意陪你做悲催的王妃啊!」洛依笑著笑著差點忘了自己進來應該不是為了調情來的吧。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這還沒過一天呢兩人就被硬生生扯開。著實是天不可憐見唉。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方南逸看見門外已經有侍衛偶爾略身過來,想來洛依能呆的時間並不會很長。
「驛站和王府都被我們控制住了,公主的死他殺可能性極大。但是大隴隨行的侍衛不許我們給她解剖驗尸,所以還在等藩王托世汗入京再做商量。」洛依道︰「沈大人在從醍醐鎮動身往京城之前,就秘密調令了薛先生和其他幾個捕快兄弟。現在我們人手不缺,就是時間有點緊迫。」
「師兄想得自是比我深遠…」方南逸心里滿是內疚︰「我自是不負聖上,卻是有愧師兄。」
「阿允,」洛依輕聲喚他︰「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跟我其實一點都不一樣。我的沒心沒肺是真的,你的卻是假裝的…。你把所有人的情都承得那麼深,負荷得了麼?」
「你心疼我啊?」方南逸隔著欄桿環住女孩的腰。
「廢話…你是我丈夫啊…」
方南逸笑道︰「那好,等我出去了,我也好好心疼你一下。」
「心疼個頭啦!」洛依紅著臉推開他。
「現在還要害羞未免矯情了點吧…」方南逸不肯放開她︰「你信不信我可以叫人把你放進來一會會兒?」
「別鬧了!」洛依不輕不重得在他肩頭上咬了一口︰「外面的人都為你急的焦頭爛額…你還有心情在這…在這…」
「飯要吃話要說,夫人也要睡的嘛。天經地義,有何不可?」
「我要走了!本來還在擔心你,看你過得有滋有味的!真是…」洛依理了理衣服,驟然回過身來沖男人道︰「阿允,等我哦。」
「當然等你咯,否則我還能去哪?」方南逸無辜得聳了下眉,目送著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牢房拐角。
方南逸緩緩靠近牆面,心里倒是多了幾分欣慰。看著洛依成長在逆境中的強大和果決,早就不在是那個隨隨便便就哭鼻子的小丫頭了。
他很慶幸親手為她盤起的長發的同時,也打磨出了她一顆堅強的心。
夫妻之間與生俱來的患難與共,讓她更好的懂得了愛與珍惜,卻也讓自己開始患得患失——方南逸已經意識到敵人的強大,強大到他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那麼承諾和誓言,會不會在這愈加身不由己的局面李,顯得蒼白又無力呢。
「我知道…你回來見我的…出來吧。」他說。
翩然的腳步聲踢踏著在牢房深處,瘦削的身影趁著蒼白病態的容顏浮現在牢房的鐵柵欄之間。方南逸睜開眼楮,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你的傷還好吧。」
方賢頓感詫異,他本以為對方會憤怒會責罵甚至會威脅。
「那些死士一樣的侍衛都是受我親自操控的,下手很有分寸。」方賢道︰「我只是很好奇,精心策劃了這麼久用以對付的男人,為何會那麼容易就上當呢。」
「因為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對你設防。」方南逸苦笑一聲︰「就算到了現在,我也沒後悔過…」
「打親情牌這種事在我這里行不通的。」方賢輕輕彈了一下牢房外的鐵柵欄,一聲清脆的嗡響隨著牆壁上濕潤的水滴鳴出噪音︰「你根本就不適合做一個皇帝,你體會不了真正的絕望和孤獨——」
「的確,」方南逸迎上對方的眸子,從記事起他覺得自己就讀不懂這個看似溫柔敦厚的兄弟。就算到了這一刻,他還是能把決然的背叛隱藏的恰到好處。
「王者是民奉給國家的祭品,有時候真的不可以有太多的情感去豐富內心。我做不到那麼大的犧牲——」
「你當然做不到。」方賢冷笑︰「為了所謂的真愛,連絲毫的妥協都不肯,若你還有半分的責任感又怎會落入我的圈套?只可惜,這結果便是你救不了公主救不了洛依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你能做到不就夠了?一個國家,不需要有太多冷血的面孔互相傾軋。」方南逸道︰「你能出賣的東西,足夠你擔負起天下。無論是運籌帷幄還是殺伐決斷,你比我強上太多了。」
「允哥…」方賢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你恨不恨我?」
方南逸沉默半晌才開口︰「如果我說不恨,你能放了我麼?」
「我以為你能說出什麼大道理的話…」方賢泄了氣一般皺眉道︰「想不通你也會怕死?」
「誰不怕死呢?但凡有多一條路,我也想活著回到愛人的身邊——只可惜,我若不死,你…」
「呵呵,你也覺得我睡不踏實是吧。」方賢解上的銀狐裘,從鐵欄桿里塞了進去︰「這牢房間陰冷,穿上吧。」
「謝…」方南逸伸手接過,凝眸注視著他︰「繆蘭在你手上是不是?」
「呵,比起關心我的母親,你是不是更應該關心下你自己的母親?」方賢說。
「繆蘭是劉鹿卿生前唯一的牽掛,如今與你相認勢必半生無憂,相信你一定會遍尋名醫治好她的病…」方南逸道︰「有朝一日若她問起她弟弟,你可告知…他守護了她整整一生。」
「你干嘛一副說遺言的樣子?」方賢笑道︰「現在才剛剛過去大半日,沈師兄和皇嫂正殫精竭慮得為公主雪冤——」
「何冤可雪,孰是孰非陛下不是最清楚不過了麼?」
「你太看得起我了,」方賢哼了一聲︰「為了區區一個鄰國公主,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可以讓我殺你殺得公里公道哦。」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三天後是母後的生辰你還記得吧。」
「記得…。」
「到時候她會去天祭壇祈福…如果朕心情好的話,興許會讓你跟著一塊去。」方賢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離開了牢房。
——
「小姑女乃女乃!」小面瓜一進王府大院就扯開了喉嚨大喊一聲︰「到了!藩王到了!」
「在哪里?!多少人!」洛依從議事廳里沖出來,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進展了,公主的遺體還陳列在驛站客房,要不是天氣寒冷這會只怕是——
「帶了二十的鐵架精騎,直奔驛站去了。」小面瓜氣還沒喘勻的樣子,就被洛依逼著進了議事廳。
「沈大人,藩王托世汗到了。」洛依起身正色道︰「我要親自去見他。」
「洛依,你該知道他此時最恨的人除了阿允就應該是你了吧。」沈明夜示意她先坐下,還待從長計議。
「等不了了!就算我一進去,他的人用刀架上我的脖子我也要試試。」洛依連連搖頭︰「已經是第三天了,李巧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全然逼不出來半句有用的話。再等下去公主身上就算有證據也都丟了,那才是真的回天乏術!
我…我跟公主年紀相仿,相信痛失愛女的心情讓他不會那麼輕易就要我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