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抿抿唇,表情依舊冷冰冰地,可心里卻暖了起來。
她不得不承認,女人就是听覺動物,一听到這樣的甜言蜜語,心就會跟著柔軟了,即使明知道有許多的證據可以推翻這樣的謊言。
就好比是魏荷語。
穆卿的心里明明也有著魏荷語,在听聞魏荷語染上風寒的時候,穆卿的神色分明是慌亂的,以至于無心辨別魏荷語是否在佯裝做戲。
他是否也愛著他的魏夫人呢?蕭容好想問,好想得到答案,卻始終難以啟齒。因為她畢竟只是一個奴妾,如何能去盤問穆卿是否愛著他的正妻?這樣的事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也著實做不出來。
「容兒難道不信?」穆卿見她沉思,便追問。
蕭容這次索性點了點頭,「沒錯,奴婢不信。」
穆卿微微一驚,然後勾唇笑道︰「幾日不見,容兒的性子又變野了?」
蕭容眉頭蹙起,對「性子野」這三個字表示不滿。她說的分明就是實話,穆卿自己不愛听,反而說得她好像很不賢良一般。
可穆卿卻對蕭容這不滿的神情視若無睹,他突然拉住蕭容的手腕,自顧自地說道︰「看來本帥得日日陪在容兒身邊,才能制得住你這野性子了。」
蕭容更加憤慨了,她不過就是說了一句實話,怎麼還非得被冠以「野性子」這樣的名聲?而且被穆卿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著,連她自己都覺得那似乎就是事實。
「大帥,奴婢好端端地留在大帥府中……」蕭容頓了頓,糾正道,「不,是好端端地留在鐘翠閣中!要說,奴婢是家養的,大帥你才是野生的!」
穆卿听著听著,皺眉苦笑,「嘴巴也越來越刁了。」
蕭容正欲繼續回嘴,卻不料一股柔香撲鼻而來,她忍不住想要再嗅一下,卻又猛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穆卿放大的臉,唇間是他輕柔的輾轉。蕭容輕輕偷嗅,清雅的香氣便沁入了她的鼻息。
原來不是紫花的香味。
蕭容突然之間很貪戀這樣的美好,她沉迷地微閉上眼,迎上穆卿的唇,輕嗅著他的氣息,害怕下一刻就會消失。
「說到底,容兒還是在埋怨本帥沒有一直陪著你?」穆卿退出來,柔笑著低頭看她。
蕭容頷首不語。在穆卿看來,卻算是默認了。他伸出手輕抬起蕭容的下巴,追問道︰「這些日子想本帥了沒有?嗯?」
蕭容被問得臉上都發了燙。其實與其說是想他,還不如說是怨他。抿抿嘴,最終還是倔強地搖頭。
穆卿揚了揚眉,故作不悅地退後一步,「既然如此,那本帥還應該多呆一段時日再回來。」
蕭容氣結地將目光移開,冷聲道︰「大帥想和奴婢爭這口氣,苦的可不是奴婢,而是這大帥府內的其他姬妾,還有身體虛弱,等待著大帥前去呵護的夫人。」
蕭容說出了這句,才發覺自己實在是失言,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會說出這樣酸溜溜的話。
夏如瓔說過,這才是真實的自己,最重要的便是學會面對這樣的自己。可蕭容卻依然難以接受,這讓她很煩心。
她的確會想著穆卿,可是這只是她自己的心思,她不願講這些話說出來,因為總覺得別扭。可是嘴巴卻老是不听使喚,這令她很不自在。她自認自己算是個豪爽的人,如今卻變得這麼矯揉,而且還是在穆卿面前,這令她更加煩悶。
蕭容郁結地皺起眉,索性轉過身去,不想面對穆卿。
空氣中那獨特的清香漸漸散去,蕭容開始緊張起來。不待她再轉過身來,便听得一個漸行漸遠的聲音響起︰「這倒是提醒了本帥,是該去看看夫人。」
蕭容驚慌地回過頭來,而穆卿卻已經走出了房門。
「容兒若是覺得悶,今日可以出府去,本帥特準。」他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了蕭容的視線里。
蕭容呆愣在原地,良久都回不過神來。空氣中殘余的清香已經稀薄得難以被鼻尖俘獲,穆卿的話語卻依然回響在蕭容的腦海,似幻似真。
少頃,巧如欣喜地跑了進來,一邊收拾著一邊激動地問︰「蕭媵侍,真的要出府嗎?」
蕭容恍然地看向巧如,巧如滿臉喜悅,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蕭容卻依然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穆卿居然會放她出府去。
當錦轎停在屋外的時候,蕭容才緩過神兒來。從沒想過她這樣的奴妾還能這樣自由地出府一次。欣喜地回到屋內挑選了一件合宜的柔粉色海棠紋香雲緞齊腰襦裙,想象著待會兒出府的情形。
雖然穆卿前去陪著魏荷語讓蕭容有些不悅,但是想著能出府去,她就心情大好。這對于整日被關在大帥府的人來說,簡直是天降之喜。
但又一想,這不過小半月不見,穆卿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送她寶劍的事情已經讓她驚喜不已,如今竟還願意放她出府。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貓膩一樣。
不過無論如何,能得到穆卿的允許而出府,這令她既興奮又期待。
大帥府位居靈欒城東部,毗鄰皇城,與八王爺府遙相呼應。
靈欒城的繁華夜景蕭容是見識過的,夜市,戲台,燈會……一應俱全。這讓她感覺自己好像還是以前那個未出嫁的姑娘,人是自由的,心也是自由的。
可下一刻,這樣的自由之感就完全消失了,因為巧如呈上了兩方面紗,淺笑著欲要為她戴上。蕭容這才從憧憬中驚醒過來,如今她已然身為人妾,又如何能毫無忌憚地逛夜市?大不了就是戴著面紗躲在錦轎中,掀開布簾偷偷瞥兩下外面的風景罷了。
可蕭容又豈會那般乖順听話?錦轎剛到鬧市區,她便讓巧如招呼著轎夫們到路旁停下來。
而轎夫自然是不願意,「蕭媵侍,大帥特別吩咐了屬下,務必要時刻不離錦轎,以保證蕭媵侍的安全。」
蕭容一听,挑唇一笑,「我又沒讓你們離開錦轎,你們在這兒守著這錦轎,然後等我回來就行了。」
「至于我的安全嘛。」蕭容更加得意地笑了起來,「更加無需你們操心。」
說罷,蕭容提著裙擺便要下轎。意料之中地被轎夫們攔住了。
「蕭媵侍,這……這不是為難屬下嗎?」那轎夫的臉都皺歪了。
蕭容故作理解地點點頭,「是呢,就這樣放我走,你們就沒辦法交差了。」
轎夫一听,立刻展顏而笑,連忙點頭,眼中帶著被理解的欣慰。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抬著錦轎跟在我後面吧。」蕭容說罷,快速地下了轎,由不得轎夫們阻止,便遛出了好幾步。
看著發愣的轎夫們,蕭容回頭來惡作劇地笑了笑,「你們可別跟丟了!」
說罷,拉著巧如往人多的地方竄過去。
轎夫們愣了一會,只得連忙抬著錦轎跟過去,可奈何蕭容一個勁兒往人群中竄,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尋不見了。他們抬著轎子,根本無法擠進去,這讓為首的轎夫犯了難。
抬著轎子就追不到人,想要追人就得放下轎子。一番掙扎之後,他們選擇了守著轎子,因為穆卿特別吩咐過,不能離轎。
「大帥說了不能離轎,我就堅決不能離轎。」為首的轎夫念叨著,然後指著其中一個轎夫說道,「你,放下轎追過去看看!」
而那個轎夫卻連忙搖頭,「大帥吩咐了,還是不要離轎的好。」說著,他雙手緊緊扶住轎,生怕被硬拉了去。
那為首的轎夫眨了眨眼,也道︰「嗯,還是不要離轎的好,還是不要離轎的好……」
蕭容竄進人群中,跑出了好遠好遠才停下來。看著人來人往的集市,衣裝各異的行人,蕭容這才找回了久違的感覺。
「跑了這麼久,歇會兒吧。」蕭容緩了緩氣,對巧如說道。
可巧如卻也不顯氣喘,只是笑著點頭。蕭容贊賞地看了巧如一眼,心想巧如的體力倒還挺不錯,記得之前她拉著月眉一路狂跑的之後,月眉要喘好久的氣才能緩過來呢。
望了望四周,尋到一間茶樓,蕭容拍了拍巧如,「走,咱們得好好玩玩兒。」蕭容說著,爽快地取下那礙事的面紗,向茶樓走過去。
卻被巧如拉住了。
「蕭媵侍你……」她指著蕭容的臉,「你是大帥的人,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的,趕緊戴上啊。」
蕭容眉一皺,她可是準備好好吃喝玩樂一番的,戴個面紗怎麼吃,怎麼喝?穆卿這次破天荒地同意了她出府來,即便回府以後會挨罵挨訓都得好好地放肆一回,反正這樣的美事兒也不太可能還有下次了。
于是蕭容索性將巧如的面紗也揭了下來,這讓巧如驚慌了起來。
「你又沒嫁人的,怕什麼?」蕭容說罷,再次向那茶樓走去。
卻還是被巧如給拉住了。
「蕭媵侍你真要去啊?」巧如急得臉都漲紅了。
蕭容眉心一擰,真恨不得如同對待月眉那般向她的腦門兒敲去。可蕭容終究還是沒有,只是強行拽著她走進了茶樓。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