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湯源剛剛起床,杌和碧游正慢吞吞的晃進了湯源的院子準備吃晚飯,那邊狐小五急急忙忙奔進來,因為走得急,一腳踩在自己的袍角上摔了個狗啃泥。
湯源連忙把狐小五扶起來,問道︰「你那麼急做什麼?」
狐小五只看著他,接著掃視了院子里一圈,問道︰「那位祖宗……他果然不再?」
湯源轉頭也看了院子里一圈︰「你說的誰?我哥?」劉續往常都是最早一個來的,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到了這個點都沒有過來。
狐小五大嘆一下,道︰「你們都是我的祖宗。」
杌也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狐小五在說什麼,碧游這個時候正圍著椅子上的團子轉圈玩兒。
狐小五道︰「皇宮里當差的死肥兔子今天早上那他手下的小侍從給我傳話,說王子殿下一個貼身守衛昨天綁了一個男人進宮,問那個男人是不是逍遙宮的人。我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劉續祖宗了,剛剛去了他的院子,果真沒人,我以為他一大早到你這里吃早飯來了。」
湯源愣了一下︰「等等!你是說我哥被綁進皇宮了?」
狐小五道︰「你們早上都沒看到他麼?府里的家奴說一大早伺候了去洗臉就沒等到他開門,我進去的時候床上早被人了,被子都是冷的。」
湯源︰「!!!」
碧游道︰「說不定出門晃悠了?也可能去茅房了。」
狐小五︰「都找過了,根本沒有。」
湯源和杌都頓住了,誰都沒有料到皇宮里的那位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綁人,湯源晃了晃,狐小五趕忙道︰「沒事沒事,死肥兔子說殿下沒把人怎麼著,就是早上東宮里一陣雞飛狗跳。我猜祖宗他老人家可能一醒過來發現王子綁了自己,所以一怒之下要拆了東宮。」
在狐小五的心目中,劉續是他欠了八輩子債的祖宗,他覺得劉續是他的祖宗,所以彪悍的自然應該可以做所有人的祖宗,東宮的王子都是一樣。
湯源腦子里自動冒出一個畫面——劉續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宮殿里一個陌生的床上,接著看到了陌生的小王子一臉討好的坐在床邊看著自己說了一堆甜言蜜語。劉續本來就有起床氣,這個時候看到把他偷偷運進宮殿的小王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接著就……
湯源覺得,只要妖魔族的那位小王子忍得住不跳腳,他哥拆了東宮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狐小五說話習慣大喘氣,總是學不會把該說的說完,這個時候又補了一句︰「哦,送話來的那個小侍從說,他從宮里跑出來的時候,東宮偏殿前面跪了五個人,王子殿下他腦門上磕了一個包。」
所有人︰「……」
湯源簡直無語死了,杌更是相當無語,他瞥了湯源一眼,心道妖魔族的那個殿下和湯源真不愧是前世的兄弟啊,行事都這麼毛躁麼?!
湯源問道︰「我哥真的沒事?」
狐小五想了想︰「應該沒事,按照死肥兔子的為人,祖宗他老人家要是被王子一口吃了,今天早上應該會直接送一把紙錢給我,讓我節哀順變。」
順變他妹夫!
就像湯源他們今天早上知道的那樣,劉續一大早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一個金色的帳頂,身下的雲被也異常柔軟,而鼻下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劉續莫名其妙的起床,撈開帳子朝外一看,發現自己根本不在原先住的地方,他反應了好幾秒,想不通自己怎麼到了這個地方,然而他眼楮一瞥瞥見了麒麟香爐後擺置的一扇大屏風,而屏風上隨意的披散了幾件衣服,而一件衣服的袖扣上紋了一只四尾鸞鳥。
劉續心里咯 一跳,他從上天以來一只就很仔細的了解妖魔族的規矩和人文,自然也知道在妖魔族衣服上是絕對不可以隨便繡動物的,尤其是這種青鸞鳥,因為青鸞是皇族,而如今皇族上上下下唯一的一只青鸞鳥,正是東宮的王子殿下。
劉續這人從小就有一個嬌貴的毛病,就是起床氣重,剛剛醒來的時候如果發生了什麼不如意的事情,肯定是要發火的。
他翻了個白眼,相當無語的撩開被子掀開帷帳站起身,如果對他來說一天里有什麼時刻是最不冷靜的,那應該就是剛剛起床準備撒起床氣的時候。
劉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妖魔族的皇宮,他赤著腳站起來,一腳踹翻了屏風下小小的麒麟香爐,香爐順著屏風撞在鐵制的屏風腳上,發出「鐺鐺」兩聲。
殿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劉續皺眉一臉怒氣的正要開口去罵,卻見屏風後面繞過一個少年,少年穿著一身紅黑相見的長袍,頭發短短,似乎是剛剛睡醒,頭頂有幾根毛還翹著。少年模樣稚氣,個頭也就一米七,膚色及白,然而臉龐的輪廓和五官……竟然和湯源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屏風旁邊站著的少年,和十六七歲時候的湯源一模一樣。眉眼之間多少也帶著一些蠢萌,但更多的是一種慵懶,氣質上有一種世家子弟的樣子。
劉續︰「……」
劉續這次用腳後跟想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
小王子一臉欣喜又緊張的看著劉續,似乎是太緊張了,有點結巴道︰「你……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劉續這會兒還處于剛剛睡醒和完全睡醒之間的一個過渡過程,又被小王子的長相shock了一下,腦抽的在心里自問自答了一句——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麼?」
「……………………」
剛剛起床意識到自己被拐進了皇宮正準備撒起床氣的劉續被自己一個一問一反問弄得相當暴躁。
他看著小王子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親弟弟湯源一樣,怒斥道︰「你在搞什麼呀?好玩兒麼?有意思麼?你多大了做這種事情?」
小王子愣了好一下,身形晃了晃,那樣子簡直和湯源一模一樣。
小王子連忙搖手解釋道︰「不不不,你听我說,不是這樣的,是我的侍衛官,他昨天晚上可能腦抽了,把你帶進了皇宮,我今天早上才發……」
劉續怒火中燒的走近小王子,他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拉著小王子的衣領把人抓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和拎小雞一樣,還隨手晃了晃︰「讓你的人送我回去!听到沒有!」
小王子一臉苦相︰「听到了。」
劉續放下小王子,這會兒才算是徹底醒過來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但對面的人很可能一個簡單的法術就把自己捏死,他謹慎的後退一步,卻又忍不住看著小王子。
小王子的眉眼真的和湯源一模一樣,然而湯源現在已經20歲了,眉眼也長開了,但是這個小王子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一直維持著十六七歲的長相。
劉續又仔細觀察,發現小王子和湯源在氣質上還是有差別的,湯源雖然小時候蠢萌了一點,但長大之後為人平和樂觀,雖然不是特別聰明,但一直肯動腦子去想事情,所以湯源的眼神一直十分靈動,就好像一彎折射著陽光的潭水;然而魔族這個小王子表情卻很慵懶柔和,他一直在笑,眼楮彎起來,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好像這些笑容都是面具一樣戴在臉上。
也不知道為什麼,劉續從小王子的臉上看出了一點軟弱的東西,這是他從湯源身上從來沒見過的,湯源雖然總是做錯決定撞南牆,但也很少猶豫或者停步不前。
小王子看著劉續,一直在笑,表情十分歉意,道︰「我讓人給你找身衣服,要吃飯麼?吃了飯再回去吧,我讓人送你回去。」
劉續看看小王子,知道他沒有惡意,也為剛剛自己撒的起床氣感到歉意,他點頭道︰「好。」
早飯就在屏風外的一個廳,皇宮內的早餐自然是比狐小五府上要好太多的,侍從們布完菜之後殿內就只剩下了劉續和小王子。
小王子吃飯很安靜,細嚼慢咽不說話,只偶爾抬眼看看劉續,問他飯菜合不合胃口。劉續吃飯也不愛說話,也吃的很沉默,點點頭,不多說什麼。
早飯之後,宮內的侍從官伺候劉續洗漱換衣服,小王子就在殿外等著,劉續的衣服剛要穿好,隔著屏風听到門外的通報聲︰「霧寧大人到~」
劉續系好最後一個扣子,從屏風內拐出來,就見小王子一臉怒氣風馳電掣的朝殿外走,結果走得太快了,殿門剛好被推開,啪一聲撞在他額頭上。
所有人︰「……」
劉續簡直無語死了,他現在就好像親眼看著湯源二號在賣蠢一樣。
推開殿門的正是霧寧,小王子捂著額頭抬起手臂指著他,怒喝道︰「都出去跪著!昨天跟著你一起去的那幾個也給我跪著去!沒我的命令一個都不許起來!」
霧寧掃了殿內的劉續一眼,听完小王子的怒喝沉默的轉身去殿外跪著。
劉續走上前,小王子一手捂著腦袋抬眼道︰「走吧,我送你到宮門口,會有人送你回去的。」
劉續跟著小王子走出內殿,看到五個穿著武士袍的男人低頭跪在地上,他從他們身邊走過,剛好跪在最前面剛剛推門撞到小王子的男人抬眸掃了他一眼,眼神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劉續猜測這個霧寧可能是小王子的貼身保鏢之類的。
小王子屏退了宮人,在前面帶路迎著劉續朝宮外走,他沒有走長長的筆直的宮道,反而挑了景致不錯的幾個園子穿插著走,一邊走一邊給劉續介紹妖魔皇宮,就好像把他當成一個新結交的朋友一樣。
劉續仔細的觀察他,終于開口道︰「花展之後給我送金子的人也是你吧?」
小王子頓住腳步,急忙解釋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听說你在逍遙宮,我想你要贖身總是需要錢的。」
所以他就給自己送金葉子?劉續有些搞不懂了,他靜靜看著小王子。
小王子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劉續沒有什麼皇族平民的階級差別意識,他直接道︰「我叫劉續。」
小王子道︰「我沒有名字,只有封號。我封號叫凱悅。」
劉續一邊走一邊問道︰「你給我金葉子,就是想讓我自己給自己贖身?」
萬花千叢,有風拂過,凱悅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看著腳尖道︰「對啊,那天在花展上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親切。我以前也有一個兄弟,不過他已經不在了。我看到你就想起我的那個兄弟,如果他還在的話,我應該會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
凱悅抬眼看劉續,眼神滿是真誠還有期待,就好像一只小心翼翼靠近的小動物,生怕被刺傷一樣。
劉續被這種眼神觸動,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湯源也愛黏著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凱悅和湯源原本就是雙生子,難道這種對兄長的黏膩也會共通?!所以他給自己送金子,就好像是弟弟對兄長的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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