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淑華閣,王瑯緩步朝容華殿走去,天際星子璀璨,皓月的清輝如霧似霰,空氣里隱隱有暗香浮動,如今以至暮春,她此刻心底卻是無邊無際的清冷與孤寂。
月光灑在繁茂的花樹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暗影里一人緩袍綬帶,手執一把檀木折扇,正徐徐朝她看來。
王瑯心下一驚,不由退了一步,想要離開,那人已經先她一步開了口。
「怎的,皇嫂這般懼怕小王?」
王瑯想要拔足狂奔的腳步生生停了下來,她萬萬沒有想到,司馬衍今夜居然會進宮。她干笑了一下,道︰「好巧啊。」
司馬衍皮笑肉不笑地睨著她。
王瑯被他陰郁的目光盯得脊背發寒,在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的時候,忍不住將脖子縮了縮道︰「听說你要大婚了,恭喜你啊。」
話一出口,她便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真,司馬衍的臉色愈發陰沉起來,將扇子一收別在腰間,俯□近距離地盯著王瑯道︰「你很高興?」
王瑯覺得只要自己此刻那麼稍稍點一下頭,司馬衍說不定下一秒就能掐死她。她不自覺吞了口口水,裝作沒有意識到他渾身上下泛出來的寒氣,笑嘻嘻道︰「沒,哪有。」她的手去撓撓後腦勺,然後不動聲色地去拔發髻間的二十四旒鎏金翔鳳步搖。
可是她還沒夠到,那支步搖已經穩穩當當被司馬衍握在了手里。只听他譏誚道︰「同樣的錯誤,你以為我會犯第二次?」
王瑯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裝傻充愣道︰「王爺什麼意思我沒有听懂。」
司馬衍冷哼一聲,將那步搖在手中晃了晃,步搖上的二十四旒相擊發出清脆的鳴響,他微微揚眉,「你平時也都這般……厚臉皮?」
王瑯揚起下巴,反唇相譏,「我的厚臉皮王爺不是試過麼。」
被王瑯嗆了一句,想起那夜之事,司馬衍總帶著幾分病態的臉上不由染上了一層緋色,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為何你每次見我都這般咄咄逼人?我難道連傅玄都比不過?」
王瑯頓時有些無語,是他一直沒好臉色給她看,現在他倒說她咄咄逼人了?她往後退了一步,道︰「時辰不早了,你若是來接半夏的,快去吧。」
司馬衍那一雙眼眸凌厲直直地看著向王瑯,仿佛要洞穿她的內心一般,聲音頓時冷了數分︰「回答我的話。」
王瑯被司馬徵身上此刻散發出來的陰狠所懾,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想要跑,可司馬衍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下一瞬,他的手已經死死攫住她的兩只手臂令她動彈不得。
「回答我!」他咬牙道,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戾氣。
王瑯被他手上不知輕重的力道抓得生疼,掙扎了幾下卻只是徒勞,心中不禁也惱了,冷笑道︰「是,起碼傅玄不會像你現在這般不懂規矩。司馬衍,我可是你皇嫂。」
「皇嫂?」司馬衍定定地看著王瑯半晌,突然笑了,「好一個皇嫂。
不等王瑯反應過來,他已經低下頭吻了上來。
王瑯此刻又驚又怒,這里隨時有人經過,若是讓人看到……這樣一想,她忍不住大力掙扎起來。
只是以她的力道哪里抵得過男人狂肆不帶任何溫柔地侵犯,司馬衍見她掙扎無果,只能發出幾聲微弱的嗚咽,反倒更是得意,撬開她的牙關便長驅直入。
他今晚進宮,接半夏不過是一個借口,他想來見見她。她一直被皇兄保護地很好,可是福壽宮一事之後,他還是忍不住想見她,發了瘋地想。
「司馬衍!」突然听到有人怒喝了一聲,不等司馬衍王瑯回身去看來人,一記拳頭已經挾了雷電之勢朝他面頰呼嘯而來。
司馬衍臉上挨了一拳整個人撲倒在地,半晌都沒有起來。
王瑯還來不及近乎,已經被來人長臂一探抱進了懷里。
司馬徵眉眼間皆是一片冷怒之色,也不看王瑯,只冷冷地盯著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的司馬衍,垂在另一側的拳頭卻一直沒有松開。
他其實早就知道司馬衍對王瑯有意,但是絕沒想到他會做出冒犯王瑯的事情來。王瑯來淑華閣見半夏,他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容華殿,便獨自過來接她,沒想到倒是被他見到了一場好戲。
「你如今有什麼話說?」
司馬衍用手揩去唇角流出來的血水,輕輕一笑,坦然道︰「如皇兄所見,臣弟無話可說。」
司馬徵目光一沉,放開王瑯,一把揪起司馬衍的衣襟,揚手還欲再打。
司馬衍卻也不反抗,唇角挾著一絲笑意,側頭看著王瑯,任由司馬徵下手。
「阿徵。」情急之下,王瑯過去死死按住司馬徵的拳頭,朝他微微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們回容華殿。」
若是今日真的打了司馬衍,司馬徵心中必定不好受。
司馬徵看著王瑯許久,終于緩緩松開了手,將她打橫抱起,冷聲對司馬衍道︰「自今日起,若無朕的傳召,你不得進這容華殿半步。」
司馬衍仿佛置若罔聞一般嗤嗤一笑,也不答話。
司馬徵心中怒極,可此刻王瑯一雙小手緊緊地攀著他,那一雙眼楮還帶著幾分小可憐骨碌碌地看著他,最後也終是沒再說什麼,抱著她越過司馬衍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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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容華殿靜的可怕,司馬徵將王瑯一路抱回來放在榻上之後,自己坐在一旁也不發話,他將殿里的宮人都趕了出去,此刻容華殿只余他們兩人。
王瑯一時間也拿不準司馬徵的心思,也不敢先開口,只得忐忑地乖乖坐著等著他先開口。
司馬徵剛才狂亂的心思終于在這一份靜謐中漸漸平靜下來,轉頭一看,王瑯穿著單薄的羅裙,整個身子蜷在一起,將臉埋在曲起的膝蓋後面,只露出一雙眼楮怯怯地望著他,活像是做錯了什麼事的小孩一般。
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伸手將她抱過來放在膝上,看著她道︰「真是一點都不讓我省心。」
王瑯被他這樣一抱,耳邊是他半帶著無奈的話語,鼻尖猛地一酸,差點落下淚來。無疑司馬徵對她的體貼與包容,無一不讓她感動。她將臉湊過去在司馬徵脖頸間蹭了蹭,甕聲甕氣道︰「阿徵,對不起。」
司馬徵握著她腰間的手臂不由緊了緊,輕輕闔眼道︰「我並不怪你。我最怕哪一天,沒有你讓我操心了……阿瑯,我怕你終會離開我。」
這確實是一種預感,他從未這般患得患失,越是和王瑯親密無間,越是覺得此生都無憾,他反而越懼怕這份不該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幸福很快便會消失。
而且,在福壽宮事後,這份預感越來越強烈。
王瑯听司馬徵話語里難掩的擔憂與害怕,心中像是被一雙大手猛地揪緊,疼得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一刻,她終于發現,自己居然也害怕起來,害怕失去他。
剛才他的盛怒,她不是沒有看到,對司馬衍,他剛才甚至帶了幾分殺意。若是他知道她的所有,他會不會也想要殺了她?
她埋在他懷里搖了搖頭,不讓他看見自己此刻的神情,低低道︰「我還想你給我操心一輩子呢,我們都要活的長長久久地,好不好?」
司馬徵心中一顫,死死抿住雙唇在王瑯發頂輕輕吻了吻,才咬牙答道︰「好,活的長長久久地。」
王瑯往他懷里再塞了塞,將他抱得死死的,「嗯」了一聲,輕輕道︰「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阿徵,將來你可不許嫌棄我。」
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讓她安心,她發現自己似乎再也沒有勇氣去進行那些謀劃,她覺得累了,她想退卻,真的想就這樣和司馬徵白頭偕老。
司馬徵被王瑯的舉動弄得難以喘息,可她還可著勁往自己懷里鑽,不由按住她笑道︰「再擠,你想謀殺親夫啊,真還是個孩子。」
王瑯偏偏不听他的,往他懷里再拱了拱道︰「孩子?你那天不是還說要一樹梨花壓海棠麼?孩子能讓你那麼快樂,那麼欲——」
司馬徵立刻捂住了她的嘴,低斥道︰「真是口無遮攔。」
王瑯被他捂得吱吱亂叫,惱恨地瞪著他表示不滿。
司馬徵見她這副模樣更是愛不釋手,模了模她的臉,逗趣道︰「小不羞。」
王瑯嘻嘻一笑,再次窩進他懷里道︰「母後這幾日似乎有心事,我探了數次也沒探出個所以然來,要不明日你去瞧瞧?」
司馬徵道︰「那你明日先去福壽宮請安,我下了朝就過去。」
王瑯點點頭。
司馬徵在她唇上吻了吻,問道︰「累嗎?」
王瑯不明所以,誠實地搖了搖頭。
司馬徵將她抱起來朝床榻走去,在她耳邊不懷好意地低笑道︰「那我們再試試後面的那幾式吧。」
王瑯︰「……」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寫了兩個課程設計書……表示工科傷不起。看到wps就犯惡心……
所以某渣發現還是一更三千字沒壓力……下一章,太後會對王瑯揭曉她的「身世」
估計是這個故事的轉折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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