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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三)

夜來風雨淒淒,太後早已臥床將養,見宓姌與愉妃衣衫頭發上皆是水珠,不覺心疼責備,「有什麼話不能明日說,這樣下著大雨,愉妃的身子又不好,出了事叫誰擔待著宓姌與沛涵慌忙跪下,太後皺了皺眉道︰「動不動就跪做什麼?紫株取椅子來

宓姌與沛涵謝過,斟酌著如何開口不會讓太後著急受驚,又能說清事情的嚴重。眉沛涵看宓姌一眼,宓姌只得向太後道︰「臣妾深夜趕來驚擾太後,只因太醫說舒嬪的胎似乎不大好,皇貴妃也病得厲害,皇上又忙于政務一時趕不過去,因而只能來求告太後

太後一震,月兌口道︰「舒嬪?那孩子如何?要不要緊?」

沛涵忙勸慰道︰「太後安心就是,幾位太醫們都在那里呢

太後沉吟片刻,沉聲道︰「若真的太醫都在就能無事,你們又何必深夜冒雨前來?」太後的目光中閃過一輪清湛的精光,「舒嬪為何會突然不好了?」

宓姌只得將今日發生之事揀要緊的講了一遍,故意把瑄禎在彤妃處而未知舒嬪一事掩了下去。

太後若有所思,冷笑道︰「這後宮里可真熱鬧,哀家一日不出去就能發生這許多事。好好一個黎嬪,真是可憐孩子太後略略一想,「皇上一向重視子嗣,即便有什麼國家要事也會放下了趕去,怎麼還不見消息?究竟是怎麼回事?」

沛涵簡短一句,「兮貴妃已去景春殿求見皇上了

太後已然明了,輕哼一聲,向紫株道︰「從前看彤氏倒還謹慎小心,如今也露出樣子來了說著便叫紫株,「扶哀家起來,咱們一同去看看

沛涵忙勸道︰「外頭風雨大,太後派紫株姑姑去瞧也是一樣的

太後恍若未聞,淡淡道︰「子嗣固然要緊。只是宮里不能再出一個畫苓墨了

太後的鳳輦到達舒嬪那里之時,瑄禎也恰巧趕到。見太後亦在,瑄禎忙陪笑道︰「母後怎麼來了?這麼大的雨,不如兒臣送母後回宮見愉妃亦陪在身邊,雖當著太後的面,仍忍不住道,「沛涵,你身子本就不好,這樣風里來雨里去的,若傷了身可怎麼好?」

沛涵忙要欠身答允。太後已然笑道︰「皇帝只記著愉妃的身子不好,怎麼忘記了這宮里的舒嬪懷著皇上的孩子。皇帝此刻才想到子嗣要緊,那麼方才都在哪里呢?」

瑄禎一時訥訥,忙笑道︰「彤妃今日受了驚嚇。兒臣看望她時一時誤了,並不曉得舒嬪身子突然不好

太後依舊微笑,而那笑意里含了一絲森冷,道︰「如今的內監宮女們越來越會當差了,出了這樣的事竟不曉得要即刻稟告皇帝

服侍舒嬪的桔梗早已隨怡貴人迎在了宮外,見太後這般說。忙道︰「奴婢們跑了幾回景春殿都不能面見皇上,連樂公公也傳不進話去

太後含了幾分厲色,「果然哀家所知不虛。到底是景春殿的人欺上瞞下呢,還是皇帝無心關懷舒嬪之事?」太後不容分辯。冷冷道︰「皇帝自然是不會錯的,錯的是下邊的人。去傳哀家的意思,景春殿上下人等皆罰俸一年,小懲大戒

太後身邊的內監旋身去了,只余瑄禎侍立在旁,尷尬道︰「母後所言極是,只是兒臣當時牽掛彤妃,所以……」

太後不置口否。只道︰「那麼是一個嬪妃的性命要緊呢。還是子嗣要緊?」太後眉目藹然,語氣已轉如平日的溫然慈祥,「外頭雨大。皇帝隨哀家一起進去宮內吧

瑄禎扶住太後的手進去,宓姌與沛涵、兮貴妃尾隨其後。

內室里,舒嬪仿佛虛月兌了一般,委軟在床上,孱弱得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舒嬪人事不知,良久,只低低喚一聲,「皇上……」

瑄禎並非不關心子嗣,此刻亦是心疼焦急,上前拉住舒嬪的手道︰「意歡,朕在這里說罷向衛臨低喝道,「白日里還好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臨低首道︰「小主是郁結難舒,加上今日情緒大變,便一直發燒不止。再這樣下去,恐怕……」

瑄禎微有怒色,叱道︰「糊涂!既然發燒,何不用退燒的方子

衛臨面有難色,道︰「舒嬪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不能隨意用藥。而且……舒嬪身體孱弱,喂下去的藥都吐了出來,根本咽不下去

衛臨回話的須臾,徐舒嬪清秀的面龐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低低喚道︰「皇上……」

沛涵的手試探著撫到舒嬪的額頭,驚道︰「怎麼這樣燙!」

太後扶著紫株的手,一手執了一串佛珠,念念有詞。片刻嘆息道︰「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衛林請出太後與瑄禎,低聲請示︰「請恕微臣直言,舒嬪若一直吞不下藥去只怕有性命之憂。若到萬不得已時,母體與胎兒只能擇其一保之,請問太後與皇上的意思是……」

瑄禎略略沉吟,微有不舍之態,然而不過片刻,唇齒間含了凌厲決絕的割舍之意,道︰「要孩子!」

瑄禎說得太急,太後微微橫了他一眼,捻著佛珠道︰「舒嬪的胎已經有六個多月了,若要強行催產,大約也能安然養下來。皇上膝下子嗣不多,皇家血脈要緊。能保全大小就要盡力保全,若不能……你們該明白怎麼做

太後說得緩和而從容,宓姌站在旁邊,身上激靈靈一冷,幾乎從骨縫內沁出寒意來。沛涵眸光悲涼,低首望著地上。二人皆是默然。宓姌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拉住退下的衛林,低低鄭重道︰「一定要保住兩個,若非要取舍一定要保住母體」

衛林頷首,眼中掠過一絲悲憫,「微臣明白

折騰了半晌,太後面上倦色愈濃,兮貴妃扶住太後,婉聲勸道︰「太後先回宮歇息吧,這邊有了消息臣妾會立刻遣人稟告太後

太後精力已大不如前,便道︰「也好她轉頭囑咐瑄禎,「皇帝在這里好好陪陪舒嬪吧。倘若真有不測,也是皇帝最後一次陪她了

這話說得淒涼,宓姌亦酸楚難言。瑄禎垂眸答應了。太後顧念愉妃的身體,只叫先回去歇息,留了兮貴妃陪伴瑄禎。

宓姌回到柔儀殿,涅筠和菱枝上來服侍著宓姌換過了干淨衣裳,又端了熱熱的姜湯上來。涅筠見她一臉傷感之色,柔聲道︰「娘娘怎麼了?」捏據的聲音是很溫和的,帶著她方言里語調的軟糯,讓人安心。

宓姌以手支頤,疲倦地閉上眼楮,「唇亡齒寒,我不過是為舒嬪傷心而已姜湯的甜與辣混合在口腔里,刺激性地挑動我疲軟的精神,「若母子只能選一人而保之,太後和皇上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舍母保子。舒嬪當年如此得寵,如今卻是這樣,若以後我在生產時遇到任何危險,也會是這樣

涅筠淡淡道︰「沒有人會例外,因為這里是後宮

宓姌揚一揚唇角,幾乎冷笑,「子嗣才是最要緊的。而女人,不過是生育子嗣的工具。皇上會這樣想我並不詫異,只是太後也是女人,只因身份不同,她便可以隨意決定其他女人的生死

「這便是權利和帝王家涅筠的聲音帶著一點誘惑和決絕的意味,「娘娘想不想要掌握女人中最大的權利呢?」她不容我回答,又道︰「出冷宮之前,娘娘曾鄭重告訴奴婢,要舍棄自己的心來適應這個地方的一切

宓姌撫摩著香露瓶身上繪有的冰冷而艷澤的薔薇花瓣,「對舒嬪,我有不忍。所以……」宓姌轉身,冷住了神色,「我會盡我的力量去救她

一夜風雨瀟瀟,宓姌在睡夢里都不得片刻安穩。掙扎著醒來已是天明時分,依舊是竹茹過來,滿面喜色道︰「皇上守了小主一夜,又親自喂藥,現下小主的燒退了,胎動不安的跡象也沒有了,一切都好

宓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心里有什麼重重地落下了。

竹茹笑著退下了。我喚過小印子,低聲囑咐了幾句,他便匆匆去了。

因著皇貴妃身子不適,例行的請安也免了。宓姌與涅筠說起昨日太後動怒之事,涅筠抿著嘴唇淡淡微笑,「太後既說要責罰景春殿上下,自然彤妃也月兌不了干系。可笑她白日里才得了皇上的憐惜,入夜就受了太後的責罰

宓姌半伏在繡架上,仔細璞琪繡一件「雙龍搶珠」的肚兜,赤紅色的繡緞上,兩枚烏黑渾圓的龍眼赫然有神。「若在平常也就罷了,可是有了畫苓墨這個前車之鑒,太後恐怕一想到皇上為了彤氏而忽略舒嬪的月復中的孩子,就會坐臥不寧吧

涅筠為宓姌比好繡龍鱗的金色絲線,輕笑道︰「彤妃千算萬算謀盡寵愛,卻忘了還有位除了皇貴妃,還有皇太後在,倒真是失算了

宓姌拈好絲線,對著針眼小心穿進去,道︰「太後久臥病床,若不是有人早早點醒,只怕我也會掉以輕心的。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涅筠明了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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