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的家丁早迎了上來。傅文卿隨口問道︰「今個兒來客了?」
家丁里面零頭的賀頭干了多年的把門家丁,很有些見識,看了杜岫岩等人一眼,這才低頭哈腰道︰
「回小公子的話,是有人來了,這會子已經進了府。」
杜岫岩一听人家家里來了客人,于是道︰「如今天色已經不早,我也該回府去了,改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之後帶著一眾人馬離去了。
傅文卿自然也听出了賀頭話中的隱義,眼看著杜岫岩等人走遠了,這才悄聲問道︰
「是誰來了?」
賀頭低聲道︰「是邱家的幾個管事婆子。」
傅文卿一愣︰邱家?怎麼听著這麼耳熟啊?是親戚?還是朋友?
一邊想著,一邊徑自進了門。
賀頭顯然是覺得傅文卿淡然地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眼看著她進去的背影,不由得暗暗贊嘆︰
「大小姐果然不一樣了,听說是賀家來人了都這麼平靜,可知真的是跟以前不同了呀!」
幾個年輕的家丁見賀頭在那里自言自語,都湊了上來︰
「師父,你叨咕什麼呢?」
賀頭瞪了他們一眼,立即拿出了師父該有的派頭,威嚴道︰「作為守門的家丁,首要一點就是眼明手快嘴巴嚴,不該你們打听的不要亂打听!」
陳七一听是邱家來人來,心里自然也是一個激靈,立即掃視了一眼傅文卿。見她面色如鏡,未啟波瀾,心里也是暗暗地欽佩不已。
英姑則是一臉擔心地看著傅文卿︰當年傅老爺剛剛離世的時候,邱家音訊全無,為了這個,大小姐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里偷偷滴哭了多少次。如今這家道好了,日子過得順暢了,邱家倒是不請自來了。大小姐听了這樣的消息,可該有多麼難受啊!
傅文卿倒是一臉的平靜︰這一次還真不是她城府深,而是她真的就是壓根沒有想起來邱家到底是誰。自從穿越之後,這具身體原先的記憶並沒有百分百準確地傳輸到她的身上,不可避免會有一些信息落漏。
關于邱家的記憶就幾乎是一片空白。也許,這一段記憶對于原先的那具身體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吧,或者。那具身體也不願意再保留這樣的記憶。
囑咐陳七、程木兩人回去好好歇息,傅文卿帶著英姑回到了房間。
碧兒趕緊過來接著,見她倆都是一身的狼狽,卻不敢問,只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傅文卿換了衣衫洗臉。
傅文卿自然察覺到了碧兒的異樣︰這要是往日,她早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了,今日倒是安靜地很。
于是笑道︰「碧兒今兒個是吃了啞巴藥了麼?怎得這般文靜起來了?」
碧兒顯然很意外傅文卿還能開玩笑。與英姑對視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道︰
「小姐……我知道您心里有怨氣,您若是覺得不痛快,就哭出了好了,可千萬別憋著呢!」
傅文卿一愣,一邊撩水洗臉,一邊道︰「我有怨氣?什麼怨氣?今兒個砸了那老婆子那麼多值錢物件,我心里不知道多痛快呢!哪里來的怨氣?」
英姑趕緊遞了一塊干淨的毛巾過來,小心地試探道︰「這邱家的人……」
傅文卿「唔」了一聲,淨了手之後。♀從碧兒的手里接過了自制的櫻桃露,一邊往臉上搽,一邊道︰
「對啊!這邱家……是干嘛的來著?是我們的親戚?還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英姑與碧兒都傻眼了,對視一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大小姐不是氣糊涂了吧?連邱家都不記得了?
傅文卿雖然不知道她倆為何這般表情,但是也可以大致猜出這個邱家極有可能是跟自己很有淵源的,于是抿嘴一笑,道︰
「哎呀!自從那一次病了之後。有好多東西都記不清楚了!」一邊說著,一邊作勢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英姑趕緊過去一把拉住了她︰「小姐真的不記得了?」
傅文卿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是!全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倒是說給我听一听,這邱家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倆怎麼一提起來就跟見了鬼似的?」
一邊說著,一邊從桌上端了一盞雪梨銀耳枸杞羹來喝。
英姑見她一臉的坦然。到不大像是說胡話的樣子,只得大著膽子道︰
「這岳陽邱家的公子邱志飛,是與小姐您自幼定了婚約的啊!」
「噗……」傅文卿剛喝進嘴中的一口甜羹,竟是硬生生給噴了出來︰「婚……婚約?我定了婚約?」
英姑趕緊上來給她捶背,碧兒則招呼著小丫鬟過來收拾地上的東西,並端了一盞溫熱的冰糖梨汁過來給她漱口。
英姑道︰「小姐您可千萬別生氣啊!這邱家的人不地道,我看啊夫人也有悔婚的意思了,您可千萬別著急上火啊!」
碧兒也道︰「就是就是!就憑著他們這副拜高踩低的樣子,夫人定會給您做主的,您放心就是!」
傅文卿晃了晃腦袋,一手一個拉住了她倆︰
「慢點慢點!我先理一理……我,跟邱家的那個叫什麼……?」
英姑趕緊接口︰「邱志飛!」
傅文卿︰「對!邱志飛!我跟他定了婚約?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沒有人提起過?他們現在來干嘛?」
英姑道︰「小姐真的想不起來了麼?說起來這婚約是早幾年就定了的。這邱家與我們傅家有生意上的來往,後來就結了親,那時候我還小,但也听喬媽媽他們說是邱家上趕著跟我們結親的呢。後來老爺出了事,邱家就再沒有音信過來……」
說到這里,英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傅文卿的神色,見她面色如常,這才道︰「那時候,小姐還挺傷心的呢。」
傅文卿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看著傅家快敗了,所以趕緊抽身,難道是如今見著好了,又想再來走動?
別說自己如今已經有了心儀的人,就算是沒有,像邱家這樣的人自己也是實在看不上,傅文卿最討厭就是這種眼皮子淺的只有三寸深、拜高踩低嫌貧愛富的人了,看著人家好的時候腆著臉地上來巴結,叭兒狗似得搖尾巴,看著不好了掉頭就走,還落井下石再啐上一口唾沫,這種道德敗壞、沒有原則和底線的人,實在是讓人不齒……
這時,就听到門外的小丫頭道︰「喬媽媽來了!」
傅文卿趕緊起身相迎。兩個小丫頭撩起了簾子,喬媽媽扶著一個小丫頭微笑著進來了,見了傅文卿,先躬身行了一禮。
傅文卿趕緊扶住她︰「媽媽怎麼過來了?可是母親要叫我去麼?有什麼事不能打發給小丫頭來說一聲,非得勞動您的大駕。」
喬媽媽側頭看了看傅文卿的神色,這才道︰「恕老婆子說一句冒昧的話,看大小姐的氣色似乎是不錯,這才是對了呢!夫人正擔心著呢。」
傅文卿一愣,旋即明白了,這是她們擔心自己想不開,來勸慰自己來了,于是微微一笑,道︰
「自從那一次大病了一場之後啊,有好些事情我也都記不清楚了。這邱家的事,若非今日你們提了起來,我還真是記不得了呢。」
喬媽媽聞言一愣,滿臉狐疑地看了看英姑與碧兒兩個。
她倆都沖著喬媽媽點了點頭。
喬媽媽雖然有些疑問,但是傅文卿那次大病之後確實是變化巨大,兼之她對神鬼之說深信不疑,因此對傅文卿所說也有些將信將疑了,道︰
「這些不好的事情啊,若真是忘了也是好事。有時候,人的記性太好,也未必見得是福氣呢。」
傅文卿點了點頭,道︰「只是不知道這邱家的管事婆子這一次過來所為何事呢?」
喬媽媽站起身來拉住了傅文卿的手,道︰
「不瞞大小姐,這邱家自從知道了我們家里生意好了之後,就想著再來走動了,夫人這段日子心焦不已,便是因為這個。單看他們在老爺死後的涼薄之行,就知道不是可以托付終生的人家,夫人也是有心要解除了這門婚約的。只是一則苦于沒有個由頭,二則……」
說到這里,頓了一頓,似乎是在思考合適的措辭,片刻後才道︰「她也擔心小姐心里難受。」
傅文卿點了點頭︰「如今我已經長大了,既然看清了,也想明白了,自然再不會為這些無情無義的人去傷心難受。母親該早跟我說這些事情,也免得她自己一個人在那里受難為啊!」
喬媽媽念了一聲佛,道︰「大小姐這麼說,當真是老爺在天有靈保佑了,這可真真是去了夫人的一塊心病了!」
再說邱府里來的這幾個管事婆子,都是有些頭臉、有些見識的,一進了傅府的門,便先送上了備好的禮物︰一件紫檀架子琉璃質地喜鵲登梅花樣的炕屏並一串麝香手串,是送給傅夫人的,一對鎏金嵌翡翠鐲子,是送給傅家大小姐的。
焦媽媽強忍著心里的厭惡與不屑收下了禮物,並囑咐人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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